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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寒山公馆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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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予是被一阵悠扬悦耳的钢琴声吵醒的。
嘶——
刚要有所动作,脑后便传来一阵剧痛,他脸庞扭曲地朝后探手,果不其然摸到了一手黏湿,他仔细感受了下,发现除了疼痛感之外,并没有头晕恶心的感觉,不免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摔出脑震荡,不会对接下来的行动造成较大影响……这红衣女鬼真记仇啊,明明是她一言不合先动手的……柳予摸了摸脚踝上被黑发缠绕出的红痕,仅有不明显的刺痛,便缓慢地从地上爬起,看向四周。
明亮灯光的映照下,可以清晰地判断出他身处于一间卧房之内。
空间很大,挑高较高,布局和结构有些近似于成大伟的房间,但装饰和摆设都带着较为明显的女性特色。
柳予的目光一一扫过缓缓转动的铜色留声机、垂下多层纱幔的四柱床、染有些许血迹的仕女屏风,最终定格在不远处的梳妆台上。
他谨慎地走至几步开外,隔着一段距离端详着镜子前面摆放的数个相框。
两张单人照,拍摄的是同一名女性,长相中等,但气质不俗;一张双人全身合照,嗯,这名男性给我一种微妙的熟悉感……柳予轻轻皱眉,思索无果后,还是拿出了【名侦探的布偶熊】。
我有点过于依赖卡牌能力了,这不是一个好现象……他叹息着握住那只稍有破旧的布偶熊,一幅幅画面很快于眼前浮现,能够较为模糊地看到一对年轻男女从远处走来,然后走入了神庙之中……
白明礼!
柳予猛地睁开眼睛,再度看向那张双人合照。
这次他观察得较为仔细。
照片中的男女大约三十岁上下,整体显得更为年轻,男性表情稍显严肃,穿着合体考究的西服,女性则轻轻挽着他的手肘,贴得很近,看得出彼此感情不错。
柳予的目光忽然有所凝滞,视线下移至那名女性的腹部,单薄长裙之下,那里已经有了较为明显的凸起。
结合白明礼的身份,不难推断这名长相中等、气质不俗的女性应该就是寒山公馆曾经的女主人姜鸿,既然她此刻已经怀孕……柳予第三次看向这张照片,由于前置条件不同,果然发现了更多的异常之处。
照片虽然拍摄于室外,但背景却十分昏暗,没有明亮的自然光线,两个人的姿势虽然很是亲密,但姜鸿脸上隐隐显露愁色,向后挽起的发丝间也夹杂着一簇簇零星的白色。
柳予毕竟也和异春之力打过几次交道,清楚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地接受它的影响,都会出现较为明显的体表特征变化,产生畏惧阳光、瞳色变浅、发丝转白等症状,从表现上来说很接近白化症,但本质上却存在极大的差别。
它本质上和感染病也没什么区别啊……柳予移开视线,正准备看向下一张,忽然意识到他忽略了一件事。
白明礼才是接触“异春”时间最长,受到影响较大的那个,为什么他却没有产生任何变化,显得极为正常?
难道是使用方式的不同?
柳予摩挲着下巴,仅凭一张照片也无法得出更有用的信息,他相对随意地看了看剩下几张,较多出现的是一名少女不同年龄段的留影,她面部轮廓和五官细节都与姜鸿有明显的相似,其中一张穿着红裙子的影像更是给人脑后一疼的感觉。
果然没有白夜的照片啊,这给人他就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的感觉……柳予在心底轻轻叹息,正要转身去查看别的地方,突然发现镜面与木质边框内似乎夹着什么,只露出一点柔软暗红的边角。
他不由朝前探身,一双色泽雪白、血迹斑斑的手突然自镜面内探出,要将他一把拉入其中!
柳予双脚撑地,人往后倒,手中金芒乍放,化作一柄直刀,双手反握住刀柄,向上斜撩。
自身重量加上两股相持的力道,这柄形态粗糙、仅有刀刃较厚较为锋利的直刀深深卡入下方抽屉之内,直劈得眼前碎片四溅。
整座梳妆台都因此微微翘起,有倒翻的风险,柳予趁势松开一只手,抄起桌上较为沉重、质地坚硬的金属相框便朝镜子砸去。
水银镜面哗啦破碎。
颈间被桎梏的力道陡然放松,柳予抽出直刀,噔噔噔连退几步。
他身前的梳妆台上、地板上都散落着细小的镜子碎片,显得一片狼藉。他四下环顾,房间内仅有留声机仍在兢兢业业地播放着轻柔动听的钢琴曲,那双从镜中探出的手臂就像出现时那样,再度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但柳予能够断定它应该就藏在这个房间某处,暗中等待着下一个时机,这使得他不敢有所放松。
这双手的主人极有可能就是姜鸿,对于我来说,棘手程度还在红衣少女之上啊……毕竟在进入小茶苑之前,我就已经对她的能力和特征有所了解,并做出了相应的准备,制订了多套计划,确保能够在面对她的时候占据上风……
嗯,既然姜鸿用的是这种藏头露尾的攻击方式,代表她本身或许并不具备红衣少女那样正面硬悍的能力,凶险之处更侧重于神出鬼没、难以预料的行动模式,但我目前最弱势的毫无疑问就是消耗战……柳予侧头看向手中勉强维持着稳定的金色直刀,脑海内有如被匕首反复戳刺般的剧痛在不断提醒着他,每多一秒,他承受的压迫和负担都会倍增。
在这么下去,都不用她出手,我就会直接死于卡牌的负面作用之下……
没有过多犹豫,柳予决定主动出击,他快步朝前走去,镜面碎片于鞋底咯吱作响。
他率先冲向了垂下多层帷幔的四柱床,锋利刀刃划出道道曼妙的金色弧线,伴随着渐响的割裂声,如云雾般的烟灰色纱帘层层飘落,露出笼罩在内、喷溅着大量黑色干涸血迹的床面。
柳予没有多看,他此刻的状态也不容许他留心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他迈动脚步,如同一台无情的拆迁机器,所过之处,各种装饰物纷纷破碎,几幅用作点缀的油画也框架断裂,被分割成了几块,惨淡地悬挂于墙壁之上。
他最终停留于一张高凳前方,一脚踹翻了那台造价不菲、形制美观的古典实木留声机,铜喇叭歪折于一侧,悠扬的钢琴曲调戛然而止,整个空旷的房间内顿时落针可闻,仅有柳予较为明显的呼吸声曲折回荡。
做完这些后,他一屁股跌坐在房间地板上,半垂着脑袋,脸色惨白,大口喘气,手中的金色直刀出现了几次不稳定的崩溃和重组,最终再难以维持住形状,缓缓消失。
天花板上垂落的巨大枝形吊灯忽然有了些许变化,它投射下的光芒开始出现不明显的闪烁,时而黯淡,时而明亮,似乎有一团虚幻的影子,在它内部游走。
就在那柄金色直刀完全消散之时,这如同百合花般开放的吊灯表面,无数个折射着明亮光芒的水晶薄片内部,都映照出了相同的女性脸孔!
正是寒山公馆曾经的女主人——姜鸿!
她的身影宛如一片轻盈的新雪,安静无声地匍匐于吊灯表面,仅有一双色泽雪白、血迹斑斑的手和相连的部分手臂越伸越长,如同一道刺破夜空的闪电般探向柳予的方向。
那半坐于地的年轻人却仿佛早有预料,猛地抬头,苍白俊秀的脸孔上闪现出一丝诡谲的笑意,较之平常更为漆黑幽邃的瞳孔表面,划过了数道无机质的光芒,显出近似塑料或是玻璃质地的感觉。
这正是【名侦探的布偶熊】发动时的特征!
察觉到不好的手臂骤然有了回缩的趋势。
柳予屈膝前蹿,右臂挥动,一抹金色于他手下成形。
那是仅有一条锋利切面,其余部分都呈现出无规则涣散雾气形态的刀刃,它径直朝前——
啪嗒!
一只断手掉落于地,枝形吊灯疯狂抖动,栖身在上面的姜鸿发出极为凄厉的痛叫,数枚水晶薄片震裂破碎,四射开来。
一枚边缘锋锐的碎片擦过柳予的脸颊,留下一道渗血的伤口,他没有理会,咬牙前踏一步,掌下的刀刃进一步崩解,大量金色雾气边缘仅剩下纤细到几乎无法被看清的一线。
他未有迟疑,朝上抛出。
同时使用两张卡牌带来的副作用是堪称是破坏性的,他能够坚持的时间也仅有数秒,之后很可能会立刻陷入人事不知的状态,如果不在此刻杀死姜鸿,等他倒下,猎人和猎物的关系就会顷刻颠倒!
那只仅剩的鬼手已经缩回了吊灯深处。
多个下垂的水晶薄片内映照出姜鸿苍白阴郁的身影,她穿着一条真丝睡裙,一只手臂垂于身侧,一只手臂却齐肩而断,胸口以下似乎曾用利器胡乱划开,腹部大敞,露出其中黑红腐烂的各色组织和脏器。
她的身影时而消失,时而出现,在多个薄片之间跳跃,却始终无法逃往下一个藏身的地点。
她被困在了这座吊灯之内!
这就是柳予破坏房间的原因!
眼看着柳予手中的金线已经逐层切开吊灯,离她越来越近,已经死过一次、化身鬼物的姜鸿脸上也不由出现了畏惧、仇恨与懊悔交织的神色。
柳予的动作忽然有所滞涩,他卫衣的口袋内,一朵色泽猩红,仿佛由血肉浇铸而成,充斥着难以言喻的邪异扭曲感的茶花飘飞出来,层层花瓣向外剥离,于瞬息间化作一张血色幕布,将整个房间都包裹在内。
血色逐渐消散,一朵花瓣多处出现破损,形如枯萎的山茶花“啪”地掉在地上,房间内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一地废墟般的惨状。
灯光骤然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