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雪·烈焰凝雪》牙牙

5、残雪怨

　　我看病只收取很少的诊金，如果遇见生活比较困难的人，我会无偿为他们诊治。在百里之内，我的名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终于，在我的努力下，昔日凝忧居萧条的景象看不到了。现在这个小小的红木房，成了最热闹的地方。
　　病人们常常看见我在休息的时候跪坐在母亲的灵前，一跪就是几个时辰。他们颇为好奇，便索人在某一天询问我。
　　我仔细的端详着来人，并不急于回答他的疑问，轻轻转过身，步到里屋里去了。
　　那人见被我拒绝，心一慌，低头对母亲的灵牌絮絮叨叨地说起来。
　　我把凝雪大夫惹怒了，我把凝雪大夫惹怒了。
　　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在灵位前叨叨了一天。

　　那一天，我没有出来见任何病人，只瑟缩在床头，回忆着母亲美丽的容貌。
　　母亲说，我死了，你要更好地活下去。
　　现在的你，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是从新改一个名字，继承医术，永远不要留在雪里。二是你可以和我一起去见你的父亲。
　　母亲抚摩着我的头，她说凝雪，其实死亡一点也不可怕。
　　世人们害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阴暗和孤独。失去拥有的幸福。
　　如果你不曾幸福，那么死亡对你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

　　年幼地我看不见母亲眼中似是而非的解答，感觉母亲的手越来越冰冷。
　　那是比霰雪更冰的温度，母亲的手。
　　那一天，她穿着美丽的衣裙，高高在上仿佛君临天下的女王。眸子里有孤傲的气质，眼神中似含深邃的忧伤。
　　她说，其实传说是一种掩盖事实真相的很好的方法呢。
　　特别是，美好的传说。

　　还没有等我作出选择母亲就去了。
　　我失神地望着她漂亮苍白的脸，踌躇着。
　　但是最终，我负了她的心，我选择了逃避。

　　我虽然不知道母亲话中有话的意思，但，我没有离开，而是继续留在了雪里。
　　我不想死，也不想离开这霰雪漫天地的地方。
　　哪怕，我知道了真相，也不愿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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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停地从远方的京城传来关于王的消息，我在一旁静静的聆听，并试着从中找出关于我遗失的记忆。
　　然，那些讯息都被染上了浓腻的血腥，致使我分辨不明。
　　而心里也滋长了一层抹不掉的阴影。

　　远在另一方的京城似乎时常发生暴乱，但那些无组织的乱民都被王的军队残忍血腥的镇压，一时间血流成河。王不但不以为然，而且颁布了更严厉的法律来达到控制整个国家的目的。
　　人心惶惶却不敢造次，没有人敢反抗了，势能屈于暴政之下苟且偷生。大量的人向外迁徙，如雪里，近几年来就迁来数千人。他们在雪里重新建造家园，现在生活平静安闲。但他们始终不愿在提起留在中土时的日子——那是他们的梦魇。

　　我在心里暗暗否定了我幼稚的想法，现在想来我居然是那般愚蠢。
　　——愚蠢到居然把那漂亮地有些女气的男孩子和那暴君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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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我不时得到消息——有穿士兵模样衣服的人在雪里聚集走动。
　　病人们的到来，为我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我看见他们浅褐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的光，那愤怒的光。
　　他们说，凝雪大夫，你知不知道，王会来了。
　　王？
　　我用小巧的碾子磨着药，额间沁上一层细密的汗水。
　　我说，王。
　　他们的眼睛里有复杂的情绪，凑到我耳畔，用温吞的声音告诉我。
　　王来了。
　　他来的目的是要找一个叫做凝雪的女人。

　　我听见喀嗒一声——我拿在手里的磨子狠狠地砸在地上，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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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雪里囤积的军队越来越多，那些穿着整齐目光呆滞的青年手持兵器，笔直的伫立在雪地里。
　　相反的是，来凝忧居的病人却越来越少。甚至有一天，门口空空荡荡连一个人影也不曾看见。

　　我跪坐在母亲的灵位前，身后点起一盆火红的木炭火。
　　火光烁烁，把我的身影印在墙体上，显出诡异的形状。
　　我望着灵牌，仿佛看见了曾经美丽的母亲。

　　母亲抱着我，温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为我讲述古老的传说。旁边萦绕着清新的香气。
　　母亲拉着我的手，抬头仰望灰蒙蒙的天空。她多希望看见漫天的彩霞。
　　母亲的眼睛深邃无底，她打开小木盒，吞下了一个墨黑的药丸。
　　母亲说，凝雪，你要好好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