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陪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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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马归来人未还，赤子热血谁人知。
边塞的风，凛冽而干燥，风沙漫卷，红旗飞扬。
红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女人如长枪般，锋芒毕露又风华自敛，腰上一卷长鞭，背负一弯精弓并几支带血的长羽箭，长发束起收纳在一方盔甲中，眸如点漆，在看向远方时却添了几分星火。
“等我，一定等我……很快的，我一定会找到你……”言语被风沙裹挟着，直吹到沙漠深处去。
几匹荒狼潜伏在沙丘阴面，长长的带血的獠牙半张着，与荒沙相近的棕黄色的毛发成为最后的掩护色，深绿色的眼睛半掩着，眯成条缝也掩盖不了内里的贪婪和嗜杀。
风沙一过，成线的血迹被掩住，浅浅的血腥味淡化，一株巨大的仙人掌被利刃剖开，露出汁肉，引来沙鸠，一阵饱餐后，一层刺皮留下，身披破旧战甲，眉眼如刀的男人藏身进去。
“阿瑶，我怕是没法信守诺言了……若战马归来人未还，不必来寻……”
“等我，一定等我……我去寻你……”
夜渐深，最后日暮烟火色也无迹可寻，狼嚎声如海浪般袭来，不辨方向地，让人如孤岛般受袭。
三天两夜，人倦马疲，桃瑶摇了摇水壶，饮下最后一滴水。
天色微微泛明，长枪滑下串串血珠，枪缨已经被染成猩红色，血滑入沙中，黄沙化为赤土，赤血关，名不虚传。
桃瑶触摸着从远处沙丘射出的第一道光，微微晃神，身后装死的狼崽子借着这个机会，猛地扑向她身后，爪子直指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长枪贯入它的心脏，一击而亡。
桃瑶转身，木然看着眼前七零八落的狼尸，径直拔起枪，饮了口狼血。
匕首从破碎的衣袖里滑出，她娴熟地取了最鲜最嫩的狼肉，撕下一角干净的里衣包住，放在箭篓里。
马已经不行了，多日的疲劳与连日对付狼群的经历，使它身上伤痕累累。
桃瑶沉默地看着它，忽然上前，温柔地抚摸它沾满血与灰尘的毛发，亲吻它的额头，为它做最后的告别仪式。
马是洛竹在她十四岁生辰那年送的，一直陪伴着她，就连当初在外游历的时候，也没有离开过，可如今……
阳光愈来愈烈，脚下沙土有了温度，马微微蹭了蹭她的手，依旧坚毅地站着，只是，腿可见地颤抖着。
她下定了决心。
观察着附近的地形地势，在一处沙丘易移的地方，挖了个浅坑。
马终于撑不住了，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最后在浅坑里结束了一生。
桃瑶站在远处，看着风起，沙动，浅坑一点一点地消失。
从午日炎风到星寒月冷，她像个肃穆的墓碑，承载着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哀伤。
可行动还要继续，借着午日最热的阳光，她把狼肉切成细细的薄片，放在炙烤好的平滑铁片上，草草吃饱……
也许是命运，桃瑶在沙漠中发现一片仙人掌，这正是渴的受不了的时候。
在这里，哪怕没有水，仙人掌汁液也可以解渴。
在她一步步靠近的时候，暗地里埋伏的狼群传递着信号，它们像严实的机关笼子，在最关键的一刻，困住猎物，眼里泛着贪婪的血光，像恶战后来不及休憩，又继续狩猎的样子。
桃瑶拔出长枪，环顾四周，太荒芜了，除了一眼看尽毫无遮挡的仙人掌外，只有一群泛着杀意的狼。
眼圈忽然红透，缠在腰上的绳子，以她为中心，甩开向她袭击的狼。
混战像等待日出那样长，又如观赏日落那样短，同样是精疲力尽，同样是杀意弥漫。
可一对多，终究不公平。
很快，桃瑶被偷袭受伤，随后，肉眼可见的伤口在身上弥漫，箭矢用尽，长枪扎透头狼咽喉，只余血浸过的长鞭在手。
袖里匕首割断狼的要害，用以近战；
手中长鞭防止狼的袭击，用以远战。
地上干枯的、长着长刺的巨型仙人掌晃动了下，像浇满热油的滚石一样，横扫战场。
就在桃瑶即将落败之际，为她赢得了一线生机。
桃瑶来不及思考到底它是什么，与它合力击退狼群后，已经是晚夏暮日时分了。
她的身体几乎支撑不住站立，一身伤痕，几处伤及内腑，她猛地向后仰，跌落在山丘上，身后是赤红色的沙，带着烈阳的余温，但很快，被渐渐阴冷的风吹寒，如她一样。
“我恐怕要留在这里了，恐怕找不到你了，哥哥……”音线被拉得很长很长，支离破碎的不成样子，偏巧，那个最应听见的人，听见了。
仙人掌轻微颤动，最终还是没有声息，血染红了它的每一支刺，不止是狼群的，也有自内染红的……
“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呢，仙人掌精？……不过，是什么也对我没关系了，谢谢你了……”
“……”身后没有回应的声音，夜月冷冷照着，仙人掌仿佛静止的枯枝，写满衰亡的故事。
桃瑶想：
我可能真的找不到你了，我真的努力地找了许久，你真的违背诺言了吗？真的抛下我了吗？
夜风冷冷作响，吹散一地血腥气，没有人在里面拉合的仙人掌袒露开，露出里面血淋淋的人出来，正是洛竹。
可桃瑶没有力气，再回头看一眼了，也并不知道，这个她历尽心酸寻找的人，就在眼前，且，已逝去。
桃瑶静静地看着冷月，心中思绪万千：
可我理解你，我也见过边关，遇过敌狼，踏过这片赤血长沙。
明白你的坚守，你的牺牲。
既然我无法改变事情的结局，那就改变我自己，成为一个，像你一样的人，就好像，你还在我心里活着，始终陪着我。
或许，这就是最好归宿，来世上，历一场，不精彩，怎尽兴！
你们总不能留我一人孤苦伶仃，一个个的早早离去，叫我苦守孤坟，我可不肯。
那就陪你，像你一样沙间饮血、少年将骨，像你一样以一敌百、从不退缩，就好像，陪你同生共死。如此，便永不离别……
大漠风沙卷过，一场百年难遇的沙暴掩埋了这一切……
自此以后，
桃花依旧笑春风，灼灼其华；
竹枝未曾改音色，泛泛其声。
作者有话说第5章 陪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