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夹竹》明菊

3、婚后

　　阳春三月，冰雪褪去，柳枝新绿。

　　小舟在融了冰的寒凉而清爽的河面上，泛泛而行。涟漪惊动游鱼，弄乱水中天影，掠过的飞鸟倒影在水面上的影子，正捕着游鱼，桃瑶正看得欢喜。

　　“哥哥，出来游历一番，心境果然大有不同。”

　　“平日冬日里，庄园里除了干枯的落着雪的桃枝外，没什么别的景致，打雪仗堆雪人什么的，都是小孩子玩的游戏，平时出去嬉冰滑行，也要着男装出行……哪像现在啊，真是太舒服了。”

　　“你若喜欢，今后冬日或其他时节，若是有闲，我都带你去南方避寒或游玩。”

　　“那可说定了，不许反悔。”桃瑶倚在他的肩上笑着，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又遗憾起来。

　　“可惜走运河南下，不能带你送我的马去南方了。”

　　“不必忧虑，我已经托驿站把我们的马送到下一站了。很快就到地点了，长时间坐船累了吧。”

　　“哥哥，怎么会有你怎么好的人啊!”桃瑶抱紧了他，双目对视。

　　“我会一直对你这么好，甚至更好的，阿瑶，你值得。”洛竹浅浅回笑，把她揽入怀里。

　　南方的风景确实很好，比北方多了三分妩媚，七分写意。

　　亭台楼阁安排得精致巧妙，流觞曲水，向来是文人雅士聚集必行之事，园中引来活水，绕着凉亭，亭上系着小舟，远远地，有几个穿着广袖大袍的人在小舟上泛风而行。

　　他们去的地方是湖中心的假山，这地方，即使是在北方，也很有名。

　　假山通体是天然的巨石，又经过人工雕刻，上面风景别致，颜色极多。天然的石头纹理与人工雕琢而成的精致事物，铸成举世无双的玉湖石。

　　当然，他们也不只去这些文人雅士聚集而传出名气的地方，也去过葱茏的山岭，渡过无际的大河，在丹霞山中流连忘返，入潮流夕渐的大海静静观赏。

　　海风吹鼓着衣袖，吹散了落日霞云，光静静隐没，山顶的风愈来愈大……

　　桃瑶不知联想到什么，开口道：“哥哥，一路上，我们所见的平民无不衣衫褴褛，生活困苦以至卖田买女，连农民根基和骨肉亲情都割舍，朝廷为何不作为？”

　　“世道如此，陛下屡屡想变革，而世家根基过牢，无数世族阻挠变法，不惜使用阴谋诡计迫害变法大臣。”洛竹声音里带了惆怅。

　　桃瑶咬着唇，皱着眉道：“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600年的历史积淀，就让这个国家得到了千疮百孔的代价吗？我不信!”

　　“你也曾女扮男装，在科举上得了名次，写过民生国事文章。你该知道，变革一旦开始，多少藏污纳垢的事情会浮出水面，而这绝不是世家大族、文武百官所愿意看到的。就连我们，也是既得利益的得益者。”说到最后，洛竹垂下眼睑，掩着不平的情绪。

　　“我明白……只是……没有希望了吗？若连我们都没有希望，这个天下，还有希望吗？”桃瑶看着远方，低低呢喃。

　　随后，又道：“况且，近来城中流民增多，藩王蠢蠢欲动，江南暴雨已经连下两月，而三峡一旦决堤，没有人能担起这个责任。但太守还在花天酒地毫不作为，守卫的无可奈何上告无门，这样的情况下，江南，很快就要有大灾难了。”

　　“你说得对，不只如此，边境近来常常发生百姓失踪案件，前日，一个城镇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已经，沦陷两城了。沙漠荒狼，卷土重来了。”洛竹攥着手，半响才回话。

　　“怎会……当初……如今，情形如何？”桃瑶几次欲言又止，仿佛消化不了这个消息，担忧地看着洛竹。

　　“祖父当年，确实将它们打出边境千里外，但，如今五十年过去，一切都不可知。而将士们多年未浴血，战况不佳，恐怕，我们该起程回去了。”洛竹展开手上的披风，披在桃瑶的身上。

　　“嗯，此行也足了，是时候了。”桃瑶随手握住他的手，汲取温暖。

　　皎洁月色映在起落的海潮上，沉沉浮浮，乍见如银甲，星辉作坠光。

　　平静了六百年的尧国，终于在内忧外患中掀起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