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宠溺》甜饼猫

25、原因

　　与此同时，A市机场。
　　孙父背着手冷着脸走出机场，背挺得笔直，这个一辈子都生活在农村的男人走个路都没有一丝松懈，头始终保持高抬，仿佛这样才不会被周围人低看。因为他要保持自己这份姿态，所以他没有携带任何行李，行李都在他旁边的妻子身上，可不少，大包小包的。
　　但孙母不觉得这有哪里不对，当了大半辈子夫妻，她习惯了。
　　她性子软，这辈子唯一一次硬起脾气跟自家男人吵架是十几年前那次，当时她已经遭受了好多年的暴力，在娘家人的劝说下终于决定离婚。
　　争吵并非是为了离婚本身，而是为了争夺小儿子的抚养权。
　　这个软弱的女人第一次红脸，为了孩子，跟自己男人吵得面红耳赤。
　　那是她的宝啊。

　　孙霞当时已经考上了外地的大学，在外地上学，为了这事急急忙忙请假回家。
　　她从小就生活在一个不稳定的家庭里，父亲脾气太过，经常控制不住自己打人，但对孩子，父母都算尽心，父亲打人，孙霞一哭，多少能把那个男人的心哭软。
　　所以，孙霞一直非常矛盾，她痛恨父亲的暴力，怜惜母亲的遭遇，可无法去恨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因为作为父母，他们没有对不起她。
　　为了让这个家庭稳定一些，她从小懂事，弟弟出生之后，更是为这个弟弟忙前忙后，父母都夸赞她贴心小棉袄，仿佛小她那么多岁的弟弟的出生，并没有夺走父母对她的关心。
　　她以为自己是被爱着的，跟弟弟一样。

　　直到她回家。
　　直到她知道这次的争吵是为了什么。

　　父母离婚，孙霞是赞成的，她想过，她的父母并不适合一起生活，离婚了也好，到时候她经济独立了两边都照顾着，这样也不错。
　　但离婚有个问题，那就是在子女的抚养权的分配上面，家里有两个孩子，正常分配是一人一个，父母也是这么想的，但……
　　他们都想要弟弟。

　　孙霞从未质疑过父母对她的爱，直到这一刻，二者择其一，没有人要她，他们只想要弟弟。

　　多年后，孙霞无比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请假回家，如果不请假，她就不会知道，父母对她的爱不过如此。她可以抱着虚假的期待成长，然后在幸福中送走她的父母，人生无憾。
　　她其实完全可以不请假的，因为那次离婚最终并没有离成，是的，没有离成。对于那个唯一的特别的孩子，母亲不愿意放手，父亲也不愿意放手，所以最后闹了一通，又和好了，孙霞跑这一趟，太多余。

　　对于孙霞来说，那一天那是撕裂真相的一天，从此她的人生变得面目全非。
　　因为闹过一次离婚，她的父母可能是害怕了，害怕失去儿子，所以对儿子加倍的好，孙霞以前所认为的公平的爱，从那一天开始极速偏转，她赤|裸|裸地感受到了父母的偏心。
　　多么残忍，既然做不到平等给付，就不要让她有所误会啊，不要让她在已经深爱父母之后才告诉她，她只是可有可无的那一个。

　　闹离婚风波过去之后，一切恢复成以往，所有人都在掩埋那次风波，庆贺着未来。而孙霞，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周围人都推攘着她往前走，让她走向“普通”，毫无疑问，如果她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哭诉“我呢？那我受到的伤害呢？”，她会成为一个破坏好不容易复合的家庭的祸首。
　　孙霞也没有那么做，于是，如同周围人所希望的那样，她伪装什么伤害都不曾发生，然后在过年过节，亲友谈及当年那次闹离婚庆幸没有离成时，笑着附和一句“是啊”。
　　这一伪装就是十多年，甚至在她经济独立之后，在她的家人开始不断地向她要钱，她也没有破除伪装，像是被驯服了一样，任由他们予取予求。

　　孙父孙母找到孙霞时，孙霞正在走神，孙父看一眼她的旁边，没有看到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抿了抿嘴唇：“天天呢？”
　　孙霞回神，朝他笑笑，接过母亲的行李装进后备箱：“他中途拉肚子，就没来，你到家就能看见他了。”
　　孙母听见儿子拉肚子，顾不及擦汗，着急道：“拉肚子？怎么突然拉肚子？是不是吃了不干净的外卖？严重不？”
　　“大概不严重吧。”孙霞让二位上车，自己坐进驾驶室，“他看起来没什么事。”
　　孙父听到这放下了心，放下心之后又表露出不赞同：“你既然在家，怎么不给他做饭，让他吃外面的东西？”
　　孙霞将车发动：“我忙。”
　　坐到车上，孙父一直挺直的背终于放松下来了：“那也不能连给弟弟做饭的时间都没有啊。”
　　孙霞说自己没料到弟弟的肠胃这么娇弱，嘴上应着以后会注意。
　　如她所料，她的低姿态堵住了后座上的两张嘴。

　　车开到小区附近，孙母犹犹豫豫地开口：“……那个孩子在家吗？”
　　“那个孩子”指的就是许芮。

　　提到许芮，孙父的眉毛都要竖起来了，跟软弱的孙母不同，孙父对许芮的不喜要直接得多：“孙霞，你到底要养那个白眼狼到什么时候？有那个闲钱，帮扶一下弟弟不好吗？你弟弟那才是你最亲近的人，养着那么个不知感恩的玩意，你是想气死我们吗？”
　　许芮到过老家两次，每次都把孙父孙母气得够呛。
　　不过孙父孙母对许芮的不喜并非来源于此，他们天然不喜许芮，因为在他们看来，许芮侵占了属于孙天的利益。

　　孙霞从接到父母起就一直听着父母对弟弟的偏心，却没有表露出什么，但这一刻眼中流露出了一些不耐。
　　“芮芮没有不知感恩。”她皱着眉道。
　　听到顶嘴，孙父狠狠一拍座椅：“你还当她是个宝？！”
　　孙霞沉默，半晌，开口：“爸，妈，我妈家以前受过他家恩惠，我现在只是回报于她，所以她不需要感恩。”
　　孙父一噎，孙母讪讪。

　　孙霞晃了晃神，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那是她一次见到许芮，当时许芮是许家万众瞩目的小公主，穿着漂亮整洁的白裙子，明媚张扬，像个不沾世故的瓷娃娃，自己则是她刚从农村赶来的穷亲戚，破旧的凉鞋裹着泥巴，整个人羞愧得脸颊通红，束手束脚地站在爸妈身后。
　　——“你就是我的表姐吗？”
　　——“你们是来找我爸爸的？我爸爸出门啦，如果你们有急事的话，我喊他回来呀。”
　　穷亲戚上门求帮忙，家主不在，善良的小公主主动帮忙。
　　孙霞永远记得父母当时千恩万谢的表情，她深爱着父母如此的卑微，让她难以克制地卑鄙地对这个漂亮小公主产生了一丝嫉妒，她嫉妒她天生就拥有自己见也没见过的洁白小裙子。

　　但再次见面，小公主整洁的小裙子跟她一样沾满泥点。

　　“我们只是受了那么小小的一点点恩惠，难道还需要供养她一辈子吗？”孙父的嘀咕唤回孙霞的神思，孙霞掩藏住即将喷薄的厌恶，道，“别担心，她不在我家，你们见不到她的。”
　　孙父孙母仍然不满，抱怨道：“见不到就不存在吗？”
　　孙霞没接话，她的父母想要赶走许芮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已经习惯这些抱怨了，也习惯装聋作哑不答话。往常她这么做，她的父母唠叨一会儿就会算了，但今天不一样，他们似乎格外介意许芮的存在。
　　孙霞头疼得很，第一次庆幸许芮搬出去住了，所以今天不会跟她的这对父母碰上面。
　　这个时候孙霞还不知道，她庆幸得太早了。

　　另一边，装作肚子疼先一步跑路的孙天终于到家了，他在一万分的迫切中推开了孙霞家的门，屋内的场景回应了他的迫切期待——如他所设计的那样，许芮被他钓来了！
　　好戏要上场了！
　　此时孙天还不知道自己偷放的摄像头已经把许芮送上了热搜，并且掀起了不小的讨论，网友都很震惊许芮面对高难度的AKL的入会测试也显得游刃有余，孙天不知道这些，他在回来的路上本来想用手机进直播间检查许芮到没到的，结果发现自己的手机被落在了家里，这导致他完全不清楚网上发生了什么。
　　但孙天预想得到，他想许芮肯定已经招来了流量，此刻直播间里一定聚满了黑子。

　　孙天心里已经乐升天了，他悠悠然走进房内，强忍着没有去看镜头。
　　他看到了许芮正在“把玩”他的平板，灵机一动，一进门就带了一波节奏：“许芮，你怎么随便动别人的平板，你没有素质？”
　　在年轻人眼中，手机、个人平板和电脑都是相当隐私的物品，被人不问自用，那简直能气死。
　　果然，孙天的这话一出，直播间里原本还在围绕许芮做题的弹幕中多了一些关于平板的话题。
　　许芮并不知道直播的存在，也不知道孙天在带节奏，她只当孙天在找茬。她不以为意撇了撇嘴：“‘别人’？说得这平板是你的一样。”
　　这平板是孙霞的，孙霞并不限制许芮使用，里面没有存什么重要文件，连密码都没有，一直被放在客厅随便取用。
　　原本是这样的，自从但孙天住进这里之后，立刻就把这平板当作自己的私有物了，在家几乎抱着不离手，眼下听许芮这么说，不高兴了，脱口道：“不就是我的！”
　　“？？”许芮看看平板，看看孙天，“它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了？”
　　孙天一把从她手里夺过平板：“我姐的就是我的！”
　　许芮嘴角微抽，第n次听到这脑残玩意儿说这话了，每次都觉得大无语。
　　直播间的观众也有一瞬间的无语，原本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许芮身上，这一刻却被孙天的“名言”惊到了。

　　【……】
　　【……】
　　【这黄毛猴子是谁啊？】
　　【艹！“我姐的就是我的”，这话放在任何语境里都让人膈应得不行。】
　　【我也有姐姐，我要是敢说这种话，我姐能立马教我重新做人。】
　　【不知道是不是我敏感，总觉得……要素觉醒。】

　　孙天还不知道自己的“口头禅”引起了讨论，他是一点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任何问题的，真情实感地认为孙霞的东西就是他的东西。
　　许芮懒得跟他理论，被抢走了平板就开电视看节目。
　　孙霞回来时许芮已经看完了一整期的综艺节目，期间孙天跟蚊子似的，总在她身边嗡嗡，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搭错了筋，感觉今天格外烦人。
　　孙霞的回来可以说拯救了许芮，但孙霞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她的身后还跟着她的父母，后两人一见到许芮，立马变了脸色。
　　许芮：“……”
　　啊，原来今天是家族聚餐啊。
　　胃疼。

　　“芮芮，你……”孙霞看到许芮也微微变了脸色，没料到许芮会不打招呼就来。
　　气氛僵硬。
　　孙天在一旁看热闹，过了一会儿才起身喊自家爸妈，他在这个家庭里的地位不低，一开嗓，气氛也跟着变化，孙父孙母怜惜好久不见的儿子，对许芮的厌恶终究敌不过对儿子的喜爱，欢欢喜喜跟儿子亲热去了。
　　孙霞没被这短暂的缓和欺骗到，因为她知道只要许芮和自家父母待一块，就注定不会平和。
　　孙霞已经做好了拉架准备了，然而出乎她的意料的是，今天的她的父母对许芮似乎……还算忍让。
　　没有斥责，也没有阴阳怪气，她那对明显讨厌许芮的父母今天反常地没有针对许芮。
　　难道是在路上的时候已经把情绪发泄完了吗？
　　不，怎么可能，她的父母对许芮的讨厌无穷无尽。

　　怎么回事？

　　孙霞心里万分怀疑。许芮也觉得奇怪，太奇怪了，她见孙霞父母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都是硝烟弥漫，哪里会像今天这么、这么怪异。
　　一家人各怀心思。
　　直播间的网友看了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家庭聚餐，无聊得都快睡着了，观众进进出出，数量虽然没有减少，但也没有像先前那样暴增了。

　　一切的平静结束于饭后。

　　饭后，许芮正要离开，孙母反常地挽留了她：“现在还很热，休息一会儿再走吧。”
　　A市的傍晚热气没有那么快降下去，现在虽然六点多了，但余热还在，许芮也不想这个时间走，但她更不想继续待下去，所以才急着离开。
　　可是，孙母挽留了她。
　　她挽留了她！
　　许芮：“？？？”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会收到这一位的关心，下意识看向对方，然后……她收到了对方的一枚微笑。
　　虽然有些僵硬。

　　这时孙父出声了，也是关怀：“嗯，再休息一会儿，等会儿让霞儿送你。”
　　许芮：“……”

　　许芮可不会天真地认为孙父孙母突然间接受了自己，要把自己当亲女儿对待，况且这二老对自己的亲女儿也不咋的。
　　她更相信他们对自己有事相求，因为有事相求，所以暂时地友爱一下下。
　　她相信如此。

　　没有跟这两人迂回的意思，她直接问：“你们……有事要我帮忙？”
　　她直接撕开这些虚情假意，这让孙父孙母有些不愉快，但他们还是忍住了，并且好声好气地回她：“我们只是关心……”
　　“哦，既然没事那我走了。”许芮打断他们的废话，作势要走。
　　孙母急了，怕她真走，赶紧道：“先别走，我们想跟你商量商量买房的事！”

　　“买房？”孙霞刚刚清理完厨房，一出来就听到了这句话，“买什么房？”
　　孙母看一眼孙父，在孙父的眼神示意下尽数道来：“你弟弟马上要上大学了，他在这边读大学，以后肯定是要在这边安家的，大学四年看着长，大实际上一晃就过去了，到时候谈女朋友，工作，总要有个落脚安身的地方，所以这房子，还是早点准备好比较好。”
　　孙霞：“……”
　　许芮：“……”

　　许芮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孙天：“所以？”
　　所以就是要钱，而孙父孙母不仅觉得孙霞这个做姐姐的理应出这个买房的钱，许芮也需要出钱。
　　“我们手上没什么钱，你们两个当姐姐的，在娱乐圈混，出点钱买房应该轻轻松松吧。”孙母赔笑道。
　　如果不是买房这件事，许芮都不知道这孙家是把自己当成孙天的姐姐，都要气笑了。
　　孙霞的脸色倒是平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早就料想过今天的事，她道：“我们没钱。”
　　一直没有发言的孙父闻言啪地将手中的遥控板扔到茶几上：“你只是不想把钱花在弟弟身上。”
　　他大概是看到了孙霞和许芮的态度，索性撤去了伪装的慈眉善目，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大女：“我们两个老家伙在老家累死累死供你读书，你倒好，出息了，不把钱往家里寄，也不管你弟弟，捡了个白眼狼供着！”
　　孙霞沉默。
　　孙天早在听到自己姐姐不愿拿钱给自己买房时就憋不住了，但他知道现在正在直播，他不能骂自己姐姐，所以便将矛头指向许芮，朝孙霞喊道：“姐，你没钱，许芮难道没有吗？谁不知道当明星的日赚百万，她怎么可能没钱？你让她出钱啊！你养了她这么多年，她不应该回报你？而我是你的弟弟，这钱我用不得？”
　　“噗！”许芮笑出声。
　　“你笑什么？”孙天皱眉，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这番话有问题。
　　许芮没回答自己笑什么，而是对孙天和孙父孙母道：“我的确有些存款，但这关你们什么事呢？”
　　孙家三口猛地变脸，齐刷刷的。

　　“白眼狼！真的是白眼狼！”
　　孙父捧着自己的胸口，俨然气得不轻。
　　孙母嘴唇嗫嚅，恨恨地盯着自己的女儿孙霞。
　　孙天气得双眼冒火，喊：“那你把你花的我姐的钱还来啊！你花了本该属于我的钱，怎么不关我的事！”
　　他一口一句他姐的钱就应该花在他身上，理所当然的样子让直播间的网友都沉默了。

　　【……】
　　【……】
　　【……】

　　【我来顺一顺，这个房间里的孙姓女士是许芮的经纪人，她在多年前收养了许芮。那黄毛猴子是孙霞的弟弟，那两个老不死的是姐弟俩的父母，弟弟觉得姐姐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姐姐不给他买房，他就撒泼？】
　　【许芮是不是白眼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两个老家伙和他家的男宝恶心透了。】
　　【呕！】
　　【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这不是许芮不为人知的一面，是这一家三口不为人知的一面吧！】
　　【可以众筹一壶汽油，烧死这恶心父母和男宝吗？】

　　直播间里，众人的怒火被孙家三口点燃。
　　直播间外——
　　“够了。”孙霞蹙眉说了一句，但她的话被孙天的吵闹声给淹没了。
　　“我说够了！”她陡然拔高音量。

　　静默。
　　房间里的争吵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向孙霞，孙父孙母和孙天有点被她吓到，但孙霞只是吼了这一嗓子，接着便沉默了。
　　她一言不发进了卧室，将孙母带来的行李提出，开门放到门外，回头道：“爸，妈，还有孙天，你们出来，我送你们去酒店。”
　　孙父孙母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这是要赶我们走？！”
　　孙霞道：“嗯。”
　　“！！！”
　　孙霞面露疲惫：“我有些累了，快一点吧，不然我就不送了。”
　　孙父操起茶几上的烟灰缸，二话不说砸向孙霞。他本来就习惯了暴力，这一次，愤怒将的暴力因子全部激发出来了。
　　烟灰缸没有砸中孙霞，在她脚边炸开。
　　孙母惊叫，孙父气还没消，又抓起了茶几上的水果盘，这一次许芮拦住了他，她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腕。

　　“放开！”孙父喘着粗气。
　　许芮以前就没听过他的话，现在当然也不会。她没跟他废话，拽着他就将他拖向门口，扔垃圾一样扔出去。解决了这一个，她回头看孙母和孙天，笑问：“你们需要我‘扶’你们出去吗？”
　　孙天在她手上吃过亏，敢怒不敢言。
　　孙母一向性子软，喏喏几句，拉着自家宝贝儿子走向门外。

　　“霞儿……”孙母哀哀地唤了孙霞一声，但向来乖巧的孙霞没有应她，只是跟孙父道：“走吧，下楼。”
　　朝孙父说完，又朝许芮用完全不同的温柔语气道：“芮芮先回家吧，我这边要处理一些家事，等处理完了，回头我再联系你。”
　　许芮看着她，眸光闪烁，最终点了点头。

　　哐当——
　　关门声在直播间里响起，随着这一声，直播间里再也看不到一人，但网友们没有离去，反而越聚越多，聚众臭骂孙家三人。
　　【不要脸至极！】
　　【我都有点同情许芮了，那孙家的三个狗东西绝对不会放过许芮，肯定会抱着她吸血吧！】
　　【经纪人姐姐好可怜！】
　　【艹！这场直播看得我好心塞，许芮看起来身手很好吧，怎么不直接送这些狗东西归西？！】
　　【真遗憾不知道他们要去A市哪家酒店，不然我这个本地人就能去给远道而来的二老送送“温暖”了！】

　　孙家三口凭一己之力，将重男轻女这个词条刷上热搜。
　　当他们在网上被人口诛笔伐时，孙天还做着明星梦，他觉得他跟他爹他妈都是受害者，姐姐的不留情面在他的预想之外，但回头一想，这搭配许芮的白眼狼行为，无疑能够更加完美地将自己塑造成惹人同情的受害者，又有些爽了。
　　他乐颠颠地上网去查看成果，然后被铺天盖地的谩骂看懵了，更懵的是，紧挨着他的黑热搜的是许芮的热搜，词条#许芮AKL#，点进去一看，是在讨论许芮做AKL俱乐部的入会测试的，部分人似乎忘记了许芮的黑料，在感慨她完全可以走学术道路的。
　　啥玩意儿？
　　孙天两眼一黑，气急攻心。

　　A市，唐逐公寓。
　　唐亚亚提着一只装着肥短小猫的航空箱走进公寓，一进门就吆喝：“小叔，你让我去猫舍取的猫，我帮你带回来……咦，你在看直播啊。”
　　他惊讶于自家小叔还会看直播，歪头瞅了瞅，没看见直播间里有人，但这个直播间非常活跃，观众的留言刷得满屏都是。
　　唐亚亚在众多留言中看到了许芮的名字，出现频率还不低。
　　这个直播间大概跟许芮有关，他这样猜测。
　　“小叔——”他抱紧了怀里的航空箱，一脸吃瓜表情，“你是不是喜欢芮芮姐啊？”
　　“你是喜欢她的吧？自从芮芮姐租房到了我的隔壁，你去看我的次数多到让我害怕，你其实不是去看我，只是去看芮芮姐在不在吧？”
　　“你还带她去公司玩！”
　　唐亚亚细数小叔对许芮的关注之处，而正在观看直播的唐逐始终默然，唐亚亚见自己如此撩拨都无法让自家小叔触动，只好无趣地放弃了八卦的心思。
　　他把猫放到小叔面前：“小叔，你怎么突然想养猫了？”
　　是的，这只猫就是他的小叔想养，然后托他去从猫舍接回来的。
　　“只是想养。”唐逐回道，动手将猫放出来。
　　这是一只外国籍的橘猫，刚刚满四个月，虎头虎脑的，挺可爱。

　　唐亚亚很喜欢这只猫，在旁边逗了一会儿，目光瞟向电脑屏幕上的直播间，忍了又忍：“小叔，你真的不是喜欢芮芮姐吗？你到底怎么想的？”
　　唐逐正在拆小猫玩具的手一顿。

　　他喜欢许芮吗？

　　一个月多前，唐逐偶然踏进小区附近的清吧，坐在吧台前的女孩一张脸被酒精熏染得绯红，一双眼眸像是沁了水一般。
　　女孩正在跟吧台里的调酒师撒娇讨要酒喝，久远的记忆从唐逐的双脚生出细密的根，让他停驻在清吧门口，一步也无法挪动，那一刻唐逐想到了一个数字：8。
　　他已经八年没有见过这个女孩。

　　少年时最明媚的色彩是这个女孩带给他的，从初次见面就跑到他面前，笑着对他说“我喜欢你啊”，而后一次次徘徊在他周围，毫不掩饰她对他的喜爱。
　　她的爱意如同八月的阳光一样张扬而热烈，也如同烟花一样短暂易逝，唐逐甚至来不及做点什么，对方就已经直白宣布退出，然后迅速从他的世界撤离，消失不见。
　　唐逐至今不明白这个女孩是否真的爱过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爱对方，但八年后的重逢，当年他模糊的感情在这一刻反而鲜明起来。
　　他想，他喜欢这个女孩。

　　八年前是女孩主动走到了他身边，八年后，他主动走向了她。
　　喝醉的女孩看到了他，眼神迷离，用了很长的时间来打量他，然后——
　　“啊，是你啊。”
　　“唐逐。”
　　她认出了他。

　　她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微光，紧接着又如同涟漪一般渐渐淡去，有些委屈地喊他的名字，一遍遍，大概是想起了她年少时的那场无疾而终的追求，对此也心怀遗憾，于是趁着酒精上涌，拉着他的手，固执地询问一个答案：
　　“唐逐，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为什么不喜欢我？”
　　“为什么？”
　　唐逐天生冷情，却这在个时刻却紧张起来，心绪浮动，心脏紧缩。

　　“我喜……”

　　我喜欢你。
　　他想这样告诉她。
　　但酒醉的女孩忽然间眉眼一弯，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幸好你不喜欢我。”

　　“幸好”？
　　她说“幸好”？
　　那一刻，游走在四肢的血液慢慢冰冷，唐逐在这个笑容中忽然意会，他面前的女孩……拒绝他的喜欢。

　　得藏起来。
　　不能让她知道他喜欢她。
　　不能关心她。
　　不能关注她。

　　不然——这个擅长逃跑的女孩又会从他身边消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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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心情不太好，但有始有终吧。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林 3瓶，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