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云清》不吃醋

7、第六章

　　孤山儿时，湘君时常当着孤山的面与他商讨着怎么不动声色地杀掉孤山自己，孤山问为什么，湘君原本是不愿意说的，只是后来过去了漫长的时日，眼看着天资卓绝的孤山似乎还有大把的年纪可活，于是凄哀哀道出了原尾：
　　原来湘君当年在凡间时，答应了一位长得像人间书生的山君大人，山君大人那时与孤山的前世有缘，故而与那时还只是一棵桃树的湘君做了场交易，只要湘君守孤山三生三世，三世之后，山君便点化湘君为仙。这桩交易原本极为划算，与其他山精地灵相比，她不必辛辛苦苦修炼渡劫，只需要湘君陪一个凡人三生三世，凡人寿命不过百年，三百年后湘君就可以成仙，何乐而不为。可是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孤山这一世居然成了神仙，寿命漫长不知何几，如今可好？如今怎办？
　　因为这桩冤案，几乎每隔几年湘君都要下凡去寻那个山君大人讨个明白，这是转眼三千年，竟一次也没找到。
　　自那以后，孤山再也没见到云清帝君，渡劫那一日的种种，都有如一场幻境，只是有时他午憩睡醒恍惚之时，脑子中仍然会出现那样一张含笑清朗的容颜，就好像初晨的清凉露水砸在他的心尖上，也是一片微微凉。
　　孤山因为天劫之时收到丹昭红莲业火之故，并不能化形，只能留在学舍之中养伤。第二日，学舍中就迎来一位银衣小童子，小童子正是尾生。尾生“呜呜呜”敲着木门，惊扰了湘君正要扑去的一只彩蝶，湘君恼怒，扭头喊：“谁呀？”
　　门外的尾生被这一嗓子喊去了一半的胆子，剩下的一半胆子惊颤颤对着开门的粉黛雪颜的少女，轻飘飘地问：“孤山在不在呀？”
　　孤山为人冷傲孤僻，在学堂之中从来不惹事，但是他那性子也并不好结交什么朋友，所以孤山的学舍之中通常没什么人会来，像今日登门的小童子还是第一个。粉黛雪颜的湘君看着眼前只有自己一半身高粉团子似的小孩儿，颇觉得尾生有几分可爱，故而恼怒刹间消散，笑容满面地问：“小弟弟，你找孤山有什么事啊？”
　　尾生一团雪揉成的小脸通得绯红，他虽然个子小了些，但是最不耐烦别人拿他的个子来观他的年龄，这天庭上除了两位帝君，还没有人在这件事情上招惹他，故而他态度坚决反驳道：“我如今三千四百七十二岁，说不准比你的年龄还要大许多，你莫要看我个子小，我脾气大！你若要再叫我小弟弟，我就……我就同你生气了。”
　　湘君看着小童，点头附和：“好好好，我不叫你小弟弟。那么……小家伙，你告诉湘君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你！”尾生气鼓了脸庞，扭头置气：“我才不告诉你我的名字。”
　　湘君倚着门，“那你还是走吧，孤山不见陌生人的。”
　　尾生跳脚：“谁说我是陌生人，你进去告诉孤山，就说尾生要找他，他铁定见我！”
　　小童高高仰着头，信誓旦旦。粉黛少女“扑哧”笑了出来，捏着扑蝶小扇点了点尾生的小脑袋，笑眯眯道：“噢~，原来你叫尾生呀。”说完，伸出素手揉了揉尾生头顶软发，不待满面通红的小家伙发火，湘君让开门放尾生进了院子，对着檐下的孤山唤道：“孤山，有个叫尾生的小家伙要找你。”
　　名唤尾生的小家伙气哄哄跑进了院子，准备朝着孤山狠狠告他婢女的一状，实在是无法无天、不知礼数。可是当他当他好不容易找到躺在芭蕉蒲团上晒太阳的孤山时，孤山不过懒懒张开了眼，漫不经心地看了看怒火滔滔的尾生，淡漠地问：“怎么了？”
　　尾生哼哼哧哧，蹲在孤山旁边费力的在脑子里搜寻着湘君的罪状，然后伸出两只小手捂住通红的脸，气愤道：“她……她不知羞！她调戏我！她还摸我的头！她不知道男人的头顶是不能随便碰的么？！”
　　站在芭蕉丛后面的湘君又是“扑哧”一声笑弯了腰，逗他：“你现在还只是个小孩子呀，又不是大男人。”
　　“我才不是小孩子，”尾生抗议，“等我再过一千五百二十八年，我就成年了！等我成年，我立马就是一个大人了。”
　　孤山狭长的狐狸眼中淡淡闪过一瞬笑意，问尾生：“你怎么找我来了？”
　　尾生一听，心里咯噔一声，两只小手都捂不全的眼睛瞬间睁大，他羞愧道：“啊呀，我……我给你那不知羞的婢女一打岔，给忘了。”
　　半响，好不容易记起来的尾生一拍脑袋，兴奋道：“我记起来了！孤山，帝君老师说你那一场渡劫渡得仗势着实很大，破坏力也如仗势一般大，养在桫椤崖对岸的优昙婆罗花海被天雷劈焦了一半。啧啧，那可是帝君老师细心栽培数百年方才生出了一片葳蕤花海，就你这一下子功夫全没了，帝君老师生气极了，罚你和那只成天只会喷火的火乌鸦一起去养花。”
　　说完，他还略微同情的拍了拍孤山的身子，装作不经意抚了抚狐狸毛，小脸通红道：“其实养花不是难事，优昙婆罗花虽然娇惯得很，但是只需要去除被烧焦的花土，换上新土，埋下新的优昙婆罗花的种子，问广虚元君在赊月宫要几桶三清水灌下，让帝君给这喝饱水的新种子盖上冬雪，等到冬雪消融之后，种子必定会发芽长大，重新长成一片优昙婆罗花海的。”
　　就尾生那样的活泼欢乐的性子，不像是个精通花科、喜欢养花的性子，可是他怎么就对如何养这个优昙婆罗花如此熟悉，条条框框面面俱到，孤山睁开眼睛看着尾生，问他：“这些细致繁琐的事情，你怎就知道的如此清楚？这是斐泽帝君亲口告诉你的？”
　　尾生摇头：“那倒不是。”他恨恨道：“是那只乱喷火的凤凰啦。丹昭生下来的时候，身子骨极其虚弱，曾经被西天净土的佛祖接去。你也知道优昙婆罗花本来就来自西天净土，所以他也就对这些了解一二。他被帝君老师责罚之后，便去央求帝君到时候为他降下一场大雪，优昙婆罗花种眠在土里，最喜寒冷气候，故而能够成活更多。”
　　孤山愣了愣，问尾生：“帝君他……答应了？”
　　尾生咬了咬牙：“可不是，虽然花种需要雨雪，可是这天庭也不是只有帝君习了演变四季的法术，他又何必专门去找帝君呢！不过这件事对你也有好处，到时候这优昙婆罗花早日成活，你也能早日摆脱帝君老师的惩罚不是？！”
　　尾生说完，站起身，“好啦，天色不早了我要回玄极宫了。”他回过身想到了什么，道：“你不用担心这几日的功课，我与学堂的几位好友给你做了笔记，到时候你借看我们的笔记就可以啦。唉，谁让丹昭这么不讨喜嘞，这一次你教训丹昭之后，我们好多人都站在你这边。”
　　孤山语气淡淡，没什么感情外漏，他道：“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