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传奇》贺兰雪

37、第 37 章

　　他听见被称作“毓敏”的男人开口道：“你已经很有面子了，用得着这么为难人么？人家混口饭吃也不容易。”
　　黄老大听了呵呵一笑，道：“行行行，既然你这么说，这杯酒就不必喝了。”

　　陈锡文非常感谢他能为素不相识的自己解围。当毓敏坐到他的旁面，他立刻绽开感激的笑容，细声道：“谢谢。”
　　“不客气。”对方略为打量一下，有点迟疑地道：“你是……陈锡文先生？”
　　“是。”陈锡文点点头，道：“未请教你贵姓。”
　　“他姓曾，叫毓敏，是我妈的干儿子，我的拜把子兄弟。”黄老大插话道。
　　曾毓敏笑着点头。

　　黄老大或许有点醉了，有点语无伦次地念叨着他和毓敏之间的少年往事。陈锡文本来就没在认真听，加上头脑昏沉，只听了个大概。
　　原来毓敏与黄老大相识时都只有十六岁，一穷二白，母子俩租住黄老大家中出租的单间里，黄老大的妈妈与毓敏的妈妈是同病相怜，加上喜欢毓敏够听话、成绩好，于是收了毓敏做干儿子。二人一起成长，共同经历，感情越发深厚，干脆在关二哥面前立誓，结成兄弟。

　　多得曾毓敏的帮忙，成功説服黄老大放二人离开，不然不知道要干坐到什么时候。

　　从乌烟瘴气的酒吧里出来，被清爽的夜风一吹，陈锡文顿时觉得一阵恶心欲吐，有东西一下子涌到喉咙，他想也不想地扑到街前的围栏旁，单手扶着围栏呕吐起来。只觉喉咙打开，止都止不住，直到像是吃下去的所有食物都被吐个精光才终于停止。

　　他接过亚辉递过来的手帕，拭去嘴边的液体，眼光无意中扫到地上一滩黄白之物，心里忽然觉得茫茫然，顿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眷恋娱乐圈不肯撒手，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追逐着什么！
　　梦想、热爱、目标……从前所坚持的一切一切，好像离现在的自己越来越远。

　　明明是立志成为一名好演员，却似乎变成了只在乎有没有成名。为了成名，他被包养；为了成名，他学会了虚假应酬；为了成名，他学会了以利用的目光看每一个人。然而成名以后呢？他得到的并不会比失去的多……
　　尽管小心翼翼，原来早已迷失了方向。
　　不禁想要反思——眼前的路真的走对了吗？

　　第二天醒来，陈锡文罕有地竟不想去开工，不想再演戏——他想要一个人静一静，想清楚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
　　他可以很轻易地为自己找到不开工的理由：宿醉导致的头疼。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了继续开工——至少要完成手上的戏份。做人应该有始有终。

　　从亚辉的车上一下来，他便遇上林傲，一心笑着对林傲打招呼，岂料他视陈锡文于无物，就这么从身边擦过去，头也不回。
　　在这一刻之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陈锡文有些懵了，摸不清楚林傲是怎么了，难道自己无意中得罪了他而不自知？
　　问亚辉，亚辉也觉得莫名其妙。
　　接下来，林傲不是对陈锡文不理不睬，就是愤愤然，欲言又止，陈锡文越发不明白了。
　　趁着拍戏的空隙，陈锡文在角落里逮住林傲，一定要问个清楚。

　　“你今天怎么了？”
　　“与你无关。”连回应都是硬邦邦的，更别提什么好脸色。
　　“你这是冲我发脾气？”
　　“你自己明白。”

　　“我明白？”陈锡文感到头有些疼：“我明白什么？”
　　“你自己做过什么，真的都不知道？”林傲终于抬眼看他。
　　陈锡文觉得莫名其妙：“我到底要知道什么？你就不能把话说清楚？”
　　林傲欲言又止，然后道：“我昨晚在一间酒吧里看见你……看见你……”不知怎么说不下去。
　　陈锡文登时明白林傲看见的是什么，他一边奇怪林傲为何会有这么大反应，一边羞于家丑，不方便坦白说出口，于是道：“朋友生日而已。”
　　“他逼你喝酒，甚至当众骂人的事，我都看见了。”林傲冷静地说：“你什么时候结交了□□老大做朋友呢？”
　　陈锡文一怔，觉得难堪——怎么就正好被看见了呢。

　　“以前听人说过一些风言风语，我不信，可是昨晚……我真的不敢相信，你居然去陪酒？！是为了什么？名？还是利？”
　　向来有人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诋毁过，陈锡文只当耳边风，今天突然被多年好友劈头盖脸的一说，却顿时倍生反感。他朝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点燃了一根烟，抽了一口方道：“看来你认定我是会为名利而不择手段的人。多年的友情，多年的了解，比不上别人的一两句话，比不上所谓亲眼看到的真相，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呢。”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
　　“我曾经相信过你！”林傲有点激动，情人眼里出西施，他从来都愿意将陈锡文想象成最美好的：“你说你与乔承钧之间的事都是被迫的，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最忌讳被提到这段往事，陈锡文一下子打断他：“难道不是真的？你根本一直对我有所怀疑，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
　　林傲一阵沉默。

　　陈锡文觉得悲哀，旁人不了解他就算了，为什么连林傲都要误解他？他们不是大学时住同一个宿舍，彼此十分了解的好友吗？在他人眼中的自己真的是那样不堪？既然林傲从未相信过自己，那为什么又要处处帮助自己？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地表达他的鄙视？
　　是同情？还是怜悯？不，他不需要。

　　“林先生，很感激你一直肯顾及我的自尊，我也可以很明白地告诉你，虽然我的人生可能只是一坨屎，也是不容污蔑的。”陈锡文抛下这句话，掐灭香烟，像扔掉二人多年的友情一样利落地扔掉了香烟，转身离开。

　　林傲怔怔地望着陈锡文离去的身影，耳边犹回响着那一句“林先生”，他们之间几时这么疏离过？
　　他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要发这样一通脾气，不过摆脱不去昨晚看到的情景，尤其是联想起乔陈之间的事，这是他心中的刺……越是不要想，越是挥之不去，心情则越加烦躁、懊恼。一见到陈锡文，便想要对他说一切难听说话，想要刺伤他，想要令他难过。他强迫自己不去理睬他，只是当陈锡文主动找上门时，他压抑不住冲动……
　　冲动果然是魔鬼吗？他苦笑着，或者一切都只是源于如阴间一般残忍的妒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