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原点》饼叔

3、运动

　　回到教练办公室的云雀田坐在办公桌后，手肘支在桌上，抱着头。
　　他觉得自己可真是有些狼狈，竟然会被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高中生给说教了，虽然是自己突然乱入他们的对话，这样的做法不太好。
　　但是啊，排球真的是足以让人享受的一项运动啊。
　　如果仅仅是用高度和力量去衡量这项运动的话，那么多少追梦者将会被拒之门外呢。
　　淡淡的咖啡香味儿在这个不算宽敞的办公室内飘荡着，他抬起头，端着马克杯的福田教练正坐在窗户边的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正放着一台开着的笔记本电脑。
　　福田教练比他年长许多岁，虽然外表看不出，但笑起来时，眼角就会眯出许多道皱纹。
　　云雀田站起，走过去。“福田教练。”
　　“哈哈哈哈，原来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啊，没想到会让云雀田君这么苦恼啊。”
　　福田笑起来，可能是人本就消瘦，脸上的褶子很快就出现了。
　　手里的咖啡差点就撒了出来，他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个有着国家队能力的教练呢，完全就像是理科类的教授。
　　说实话，云雀田有时候也不是很擅长应对他，可能是听到了许多人对他的评价。
　　毕竟这位战术玩的很溜。
　　福田放下马克杯，顺手将电脑上的视频暂停，云雀田才知道刚刚对方可能在看什么比赛。
　　福田双手交握在腿上，静静地看着自己笑，右腿放在左腿上，这样姿势看上去完全感觉不到失礼，反而觉得这个人很内敛，有种看不太透的感觉。
　　云雀田觉得这可能是自己对对方的印象，到了足以影响客观的程度了，不过他还是不太喜欢福田教练这个姿态。
　　“我觉得云雀田君可能找错人搭话了。”
　　“不是啊，福田教练。”云雀田解释道。“我一开始并不是找人搭话，只是突然听到了对方说了这样的话，才忍不住的。”
　　而且他完全没想找选手搭话好吗。
　　这句话只能在心里默默腹诽了。
　　福田微微点头，云雀田感觉他好像没听进去，但又觉得自己没什么证据，只能两只眼睛瞅着他。
　　“反正之后会给你介绍目前参加训练的选手。松山，把资料拿给我。”
　　趴在后面办公桌上不知道干什么的技术指导抬起头，将放在后面书上的平板拿过去，自己也搬了个凳子坐在那边。
　　云雀田不由瞅了他一眼。
　　找出之前的资料。“我们这次的强化合宿的选手也不是随便找的，大部分选手都有参加之前训练的经验。”
　　云雀田知道，所谓的经验是在U19之前的那一批，日本也有在亚洲内找其他国家的青少年选手做交流赛。
　　倒不如说，正是这样一次次的青少年交流赛的选手组成了，目前V联赛的选手层，之后他们就会通过选拔入选更高层次的国家队。
　　排球在国内是一项贫瘠的运动，远远没有篮球棒球那样火热，就连之前的复兴都没有扶起来。
　　或许国手们面对中国和韩国的选手，还有一战之力，但一旦与伊朗或是澳大利亚的球队们交锋，就很可能会被封死在网前。
　　就算能够运用拦网玩弄对手，但是，重炮依旧可以在瞬间轰杀场内。
　　世界实在太高了。
　　高的有时候足以让人绝望。
　　“从你的描述来看，一个说话怪怪的却十分能说，一个不怎么说话，但看上去非常乖巧的，大概就是。”手指滑动屏幕。
　　松山撕开点心盘里的曲奇。“应该就是那个莫名其妙组合了。”嘴巴里塞着点心，说起话来有些含糊不清。
　　云雀田又看了他一眼，心想着能不能顾及点场合吃。
　　话说莫名其妙组合又是什么？
　　为什么会有组合，难不成这边的青年强化合宿准备送他们出道吗？
　　想想刚刚看到的那两个人，不是他的偏见，而是一个木讷，一个死鱼眼，难以想象到底谁才是C位。
　　平板递过来了，云雀田接手，低头一看。
　　是刚刚那个有些木讷的男生。
　　“牛岛若利。”他念着这个名字，刚刚那个死鱼眼好像也是一口一个若利的，莫非是同校的？
　　感觉很亲昵。
　　“牛岛选手是仙台白鸟泽的，在中学时候就是个重炮选手，而且还是左撇子，虽然排球是团队赛。但毫无疑问今年春高上，他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松山介绍起来。“而且他本身就参与过不少次合宿，不管是接球拦网，都非常厉害，全面型选手。而且还是春高的最佳MVP，绝对的王牌候补。”
　　说完他看向福田，其实福田有意将他加入正式的名单，但还需要考察。
　　到底是二年生的王牌好，还是经验丰富的三年生的主攻好呢，但左撇子确实是有力的竞争筹码。
　　“他比较无口，大多数情况都是听别人在说，而且。”松山忍不住笑了。“总是对不上频道这一点，有些可爱。”
　　总体来说，牛岛若利会成为很多教练都喜欢的那种选手，而且存在感十足。
　　云雀田回想刚刚在餐厅和走廊上对方的表现，的确是听的那一个，而且对于言语之间似乎只是点头附和，但话语和表情都十分的真诚。
　　他又想到了对方那句要给父亲看的话，内心不禁产生起了丝丝的愧疚。
　　手指划过这一张，云雀田不由移开目光。
　　被无神的眼睛盯着，其实还是非常有压力的，更别说这张证件照上的脸好像写着‘无趣，没意思，别惹我’这种字。
　　看上去就像个脾气不太好，性格可能有些高冷，不怎么爱讲话的人，但谁能想到完全就是他说的最多呢。
　　而且嘴巴还很毒，他完全觉得对方是认出自己教练的身份了。
　　说实话，这一刻自己的主观偏见来的非常猛烈。
　　但是身高的那一栏，191cm，云雀田不由咽下口唾液，这种高度不管这家伙是什么性格的人，自己都非常想要。
　　国内选手的高度实在堪忧，不过看高度还是要看摸高那些。看下去时，云雀田眼睛微微瞪大，数据在高中生这一世界里大概就是完全爆炸吧。
　　如果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才能’。
　　位置，副攻。
　　副攻，吗？
　　难怪会说高度和力量的，恐怕这家伙一直以来都是那样的打法吧。
　　云雀田将平板递回去，心里有了一些了然。“我还是觉得排球的世界不仅仅只有高度和力量，还有着更为有意思的打法。”
　　国人的身材很少有达到这种高度的，其实国手队近年来已经在朝高度发展了。
　　一公分也是一公分。
　　所以，残酷才是现实。
　　可这完全失去了排球该有的乐趣，这项运动还能有着那么多的打法，选手们还能够掌握着那么多有意思的。
　　运动是活的。
　　是生命，每一刻都在彰显着自己的活力，他们不应该将其约束。
　　“如果不能赢的话，就没有任何意义。”
　　听到这句话，云雀田不由抬头看向对面的总教练。“福田先生也这么认为吗？”
　　松山低着头，将嘴里的曲奇细嚼慢咽下去，顺便给自己倒了杯咖啡，他静静地看着茶几上的花纹。
　　“你知道吗？
　　“第一天来合宿的时候，我问所有人‘你们想要在这里做什么？’。很多人都说，去比赛，为日本拿下优胜奖杯。”
　　“虽然这样说，但其实大家都知道的，日本的选手太矮了，就算有技巧也会被人从头顶扣下去，我们的防守很好，也能够靠小球灵活的串联，然后在防守上拿下一分。我们一直继续这种小快灵，而国际男排则在慢慢转变，就连女排就也在朝男排这个方向转变。”
　　“高，太高了。”他摇着头，脸上出现了痛苦的色彩，表情微微扭曲。“中国的选手也开始慢慢比我们高大，我们有的技巧他们也慢慢学会，就算赢的了，也会在比中国选手更高大的选手手中被击溃。”
　　“扣球就像是疾风烈雨般袭来，这是我之前带过的一个自由人描述的，来年就是奥运预选赛，借着东道主的身份参加的我们在体育记者的笔下已经是败北的存在。不是冠军的话，迎来的就会是无情的奚落，少年们看到这样的结果该怎么在这种墙壁之内挣扎呢。”
　　云雀田听到了一种被苦苦压抑住的嘶吼。
　　“大家都知道，赢不了，赢不了，优胜奖杯，只是理想。一个人说了这样的话，两个人说了这样的话，半数的人都说了这样的话，然后所有人就不得不随波逐流说这样的话。”
　　“看着体育馆内弥漫的这种空气，真的是很痛苦啊，云雀田君，无法带领队伍赢下比赛也真的很痛苦。然后打破那种空气的就是这个人，他说‘我什么都没想过，只想赢，什么比赛都要赢。’。我们是看着英雄的行动才会跟着做出英雄的行动，只要赢下一场比赛，就可以告诉身后的人，我们可以赢到这里，下一次我们可以冲向更高的地方。而当时的牛岛君也说的很直白呢，是吧，松山君。”
　　福田这时的笑容看上去很勉强，有种摇摇欲坠的苍白感。
　　松山抬起头，咧嘴道。“那个孩子从以前就说自己想成为有名人，而成为有名人只能赢下比赛，这样才能让远在异国的父亲看到自己。”
　　福田也不由笑出声，他靠着沙发，整个人似乎又奇妙般地放松了下来。
　　“云雀田君，你的想法我很支持，但很可惜我有着自己的想法。那两个孩子都是曾经失败过的，所以他才会说出了这样的话，我也在不断失败。或许在你开始执教的时候，你可以自由地告诉你的选手，你的想法。”
　　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被暂停的画面上。“但现在的我想让他们站在高度和力量的世界里，也想让之后的人看到‘我们也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因为，排球本身就是个有门槛的运动。”
　　松山收回目光，抿着唇，不由苦笑起来。
　　最后一句话真的是残忍呢，不过，如果真的想要在这条路上再进一步的话，就必须知道这道门槛在什么地方。
　　业余成为职业的何其简单，而成为职业之后是将自己定位成普通球员，还是直指世界，都需要明白。
　　但是，不进军国际的话。
　　你，真的甘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