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起的时候》且醉风华

10、Chapter 10

　　贺征的这封邮件是2009年10月1日下午两点过发出的，内容很简略，写着：“我这里如图，不知你那边可有变化。”

　　附件却显示已经过期。

　　任海黎只想叹气，她就知道结果大概会是这样。

　　接下来的几天国庆假期依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无论是数码店，还是李若琪。

　　在文编辑说的那一次直播之后，李若琪好像就又和外界切断了联系，任海黎还是无法通过电话联系上她，发出的微博私信也石沉大海。

　　直到10月6号这天上午，一家茶饮品牌忽然发了条宣传，提到李若琪晚上七点半会做客店铺直播间。

　　而李若琪也在半小时后转发了这条微博，并配文：“好好工作，天天向上。”

　　关于她和这次宣传的词条随后进入了热搜前十。

　　当天晚上，任海黎就在这家品牌的直播间里再次见证了八卦的力量。

　　围观群众在李若琪出现之后不断涌入，那些询问价格和茶点制作方法的文字几乎是按秒速被淹没在那些充满了好事之意的打听中。

　　说她漂亮的，说她小三的，说她被渣男坑了的，骂她不给贺征清静的，此起彼伏。

　　后来维护贺征的和嘲讽贺征的吵了起来，鄙视李若琪的和同情李若琪的也吵了起来。

　　这家茶饮品牌就在这样的直播氛围中，卖完了当天用来搞活动的全部备货。

　　而李若琪从头到尾都没有在直播里回应过网友的评论，她只在稍晚的时候更新了一条微博，写着：“岁月虽未必静好，但仍需度过。”配图是路灯下的纤瘦身影。

　　任海黎打开转评区看了一圈，然后，她的视线落在了李若琪主页的粉丝数上。

　　钟安安发了条微信语音过来：“我刚逛论坛发现李若琪今晚又上直播了啊，你要不试试看能不能联系上她了？”

　　“不用了。”任海黎顺手关上了电脑，“我打算直接联系江航。”

　　***

　　继贺征出殡那天之后，李若琪再次登上了微博热搜。

　　而这一天，任海黎也终于在凤琴路的一家咖啡馆里见到了李若琪本尊。

　　准确来说，她见到的是李若琪，还有作为中间人而与其同行的果丹文化副总，江航。

　　“Hailey是非常有能力的编辑，”江航对坐在身边的李若琪说道，“有她帮忙打磨，这次你们合作的结果一定会是双赢。”

　　李若琪朝任海黎点点头。

　　留着黑长卷发的她唇角含笑，眼神柔和，比在视频里加过滤镜的样子看起来更加温婉。

　　“Hailey，”江航又转过头对任海黎笑道，“Kiki这个人心思比较简单，又是第一次和小说作者搞联合创作，有需要配合的地方你要多跟她说。”

　　“江总客气了。”任海黎向李若琪笑了笑，“这个企划本来就是因为李小姐才有的，我们会全力配合她的想法。”

　　江航的笑容中流露出些许满意：“那我就不妨碍你们‘相亲’了，祝二位美女合作顺利。”

　　他还眨了下眼。

　　任海黎目送他起身离开的背影，心里不禁感叹论潇洒这件事，还是贺征比较自然。

　　江航那个揣着精明装真诚，却又克制不住想表现的样子，只让她觉得美女这两个字都沾满了油味儿。

　　她回想起自己在十天前见过的贺征，顿时觉得如闻清风，耳目暂明。

　　“任编，你尝尝这个。”李若琪从袋子里拿出一盒手工曲奇，打开，放到了任海黎面前。

　　“昨天做了些小点心，我正好带过来配下午茶。”她笑起来的时候还隐约带着二十出头那会儿的甜美。

　　任海黎捧场地尝了尝，然后赞道：“好吃，口感松软绵密，甜度又很合适。”

　　李若琪笑着说道：“你喜欢就好。实在不好意思，你之前给我发的微博私信我没有看见。”她微微一顿，“你也知道，前几天乱糟糟的。”

　　“理解。”任海黎嘴上说着。

　　李若琪看着她，又说：“其实我本来都没有想过还能再出书，之前那本卖得不怎么好，江总跟我说你们想找我合作的时候我真的很惊讶，他很少给我提什么建议，但这次他劝我说一定要跟你合作，因为你是很优秀的编辑。”

　　任海黎牵着嘴角，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来吧黎黎，继续表演一个装聋作哑。

　　“江总抬举了。”她微笑着说，“如果用做饭来比喻的话，Kiki你才是主厨，我至多不过帮着摆摆盘。”

　　任海黎拿下这次会面其实并没有费太大工夫。

　　在察觉李若琪这条路被人有意堵塞之后，她就只是给江航打了个电话，于表明目的的同时，也委婉地暗示自己已经知道李若琪和他之间特殊的联系，从生活，到工作——当然，不是仅指书籍出版方面。

　　任海黎还玩笑般地点出了对方想要奇货可居的用意。

　　而显见的是，在这个收割流量的关键时候，江航也的确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

　　所以最后她用这个企划案得到了一个以市场价为基础的合作机会，也交易了一种叫作识相的默契。

　　这些都是她和江航心照的事，任海黎并不在乎李若琪试图为他挽回的那点并不存在的好印象。

　　她在意的是李若琪。

　　任海黎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那台还在等着维修的DVD机，以至于对方之后又客套了两句什么她都没有听得太清。

　　“这种半自传的小说形式可以把地名做半真半假的处理吗？”李若琪忽然问道。

　　任海黎回过神，点点头：“可以，这样也算给读者留了些阅读乐趣，一般来说大家会对故事里的蛛丝马迹很有兴趣。”

　　李若琪转头看向窗外，说道：“我以前去那栋楼上录歌，每次结束之后都习惯买一块楼下蛋糕店里的提拉米苏，跟人分着吃。”

　　她笑了笑：“那个时候我自己还不怎么会做甜点，现在我会了，那家店也早没有了。”

　　任海黎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微妙的味道。

　　她顺着李若琪刚才看的方向望了出去。

　　“你说那栋蓝色玻璃墙的写字楼？”她说，“那上面居然有录音室吗？”

　　李若琪柔柔一笑，说道：“有啊，这间录音室可接待了不少大明星呢，里面的设备超级贵。”

　　任海黎忽然想起了和贺征约好在凯悦见面的那天，他说他在凤琴路。

　　她不由看向了李若琪。

　　“所以你约在这里，就是想先从属于那块提拉米苏的时光里找找灵感？”她问。

　　李若琪怔了一下。

　　“算是吧。”她微微弯了弯唇角，“因为你说是半自传的美食情感小说，我也不知怎么，就恰好想到这里了。”

　　任海黎没有再多问。

　　从咖啡馆出来后，她直接去了那家数码店，老板一见到她就认了出来，说道：“配件还在找呢，等假期之后再看看。”

　　任海黎只说了一句：“那我先拿回去等消息。”

　　她就这么又把机器给抱回了家。

　　上次回去停留了多久已经不可考，而这次是否还会，或者说什么时候又出现自动弹出的情况也未可知，为免意外，任海黎决定速战速决。

　　眼前时空转换的瞬间，她的目光落到柜子上的那台DVD机，立刻冲过去开始拔线。

　　蒋孝柔带着诧异的声音从一旁响起：“黎黎，你不是出去了吗？你拆影碟机做什么？”

　　任海黎只能敷衍道：“我研究一下结构，妈你别管我，你忙你的。”

　　她顺手把机器抱在了怀里，想起什么，问道：“妈，爸爸呢？”

　　蒋孝柔返身往阳台上走：“开组会去了，今晚不回来吃饭。”

　　“今天不是放假吗？”任海黎问。

　　“搞科研的哪有什么特定假期，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一向是休假也不离工作的，能好好陪我们玩两天就不错了。”蒋孝柔开始晾起了衣服。

　　记忆修正。

　　看来问了也白问。

　　任海黎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在意起这么个平常又日常的问题，可能她的确太敏感了。

　　她抱着DVD机回到了卧室。

　　任海黎坐到桌前打开电脑，登录了邮箱，随后，她一眼就看到了贺征几天前发过来的那封邮件。

　　还是未读状态。

　　她连忙打开了附件。

　　是一张地图。

　　准确来说，是锦城市二环一带的区域图，贺征在图上圈注出了几个地方，任海黎连起来看了看，发现基本上是以凯悦酒店这边为中心的。

　　她把这张图存了下来，然后拿出手机，刚按亮屏幕，就发现上面显示有几条未读短信。

　　有同学发过来告诉她乔越谈了个新女友的，她直接忽略。

　　任海黎找到了贺征的短信。

　　他只在昨天发了一条。

　　“你还在吗？”他问。

　　任海黎拨通了他的电话。

　　贺征很快接了起来。

　　“Hey，”他说，“这位女士，我还以为你在时空旅行的时候迷路了。”

　　任海黎被他轻快的语气给带笑了：“抱歉，我的穿越法器出了点小问题，正在尽量解决。”

　　贺征顿了一下，问道：“是和我有关吗？”

　　“哦，不是，是硬件上的问题。”任海黎揉了揉额角，“我现在随时可能被弹回去，抓紧时间说吧，你发我那张图是什么意思？房地产的事我可不太熟。”

　　贺征浅笑了声。

　　“这个我还算熟，你如果有兴趣以后我们可以讨论。”他说，“不过这次，我是想搬到锦城来。”

　　“我是说，你那边的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