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见云端》漠北之南

47、终归尘土

　　岑雪独自一人上了曹操给她的马，只望自己的小计谋能起作用，给李翦报了重伤之仇，最好是曹彰父子反目才好。曹操此人心高气傲，看了那“珍重”二字只怕是认为儿子为了女人竟都不顾损兵折将之仇了，定大发雷霆，曹彰只怕浑身是嘴都辩解不了。想到此处微微一笑，更快快打马，希望能早一刻见到赵云。眼见前方是汉水之滨，将士们果然都停在岸边，不曾前进追击曹军。那为首的银铠将军，正是急盼她归来的赵云。岑雪不禁眼眶湿润，催着马快些前进。本还是焦急等待的赵云此时见到岑雪一人一骑向自己奔来，赶紧喝马上前，将士们见状也跟着前进。见赵云眼里的笑意就如每次在人群中望向自己时那样温暖和煦，岑雪也微笑起来，真想快快投入他的怀抱中。突然赵云变了脸色，他身边的张著也似呼喊着什么。岑雪见状回头，一支利箭已刺穿了她的胸口。岑雪从马上落下，只听身后似是曹彰的声音，咆哮嘶吼着“妖女害我！”转头见身着曹军盔甲的将领追随而至一锏敲晕了曹彰拖上自己的马。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就被抱起，余光所见，全身倚靠着的正是赵云宽厚的胸膛。赵云说些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只是嗫嚅着：“追……追曹彰……”，但此时赵云已然什么也听不进去了，抱起岑雪策马回营，不再理会曹彰甚至是他的军士们。此间追随赵云的军士多半是定军山一役之中听过岑雪调遣的士兵，见曹彰偷袭岑雪，无一不愤怒的大骂无耻。张著本想提醒赵云乘机斩了曹彰，但见赵夫人危在旦夕，这话却也怎么都说不出口了。岑雪初还有意识，只是及至赵云将她抱上马，她再也撑不住的晕了过去。冗长的黑暗似是一个永远也醒不了的梦，从初见赵云的心动，到产下孩儿的喜悦，就如电影快放般在她眼前播放。岑雪又一次看到了黑白无常的身影，二人换了唐装，那白无常仍旧笑嘻嘻的说着什么，黑无常优雅的看着她，岑雪却什么也听不清。忽然感到有只手破开了梦境与黑暗握住了她的手，温柔的声音呼唤着她。岑雪笑着流泪了。那是她立誓要携手一生的人在呼唤她啊！缓缓睁开眼，是赵云温柔却悲伤的瞧着她，眼中布满血丝。见她醒来，似是怕吓着她般，轻声道：“雪儿，醒来了么？哪里还疼？”岑雪想伸手摸他的脸，刚一动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他温暖的手掌握在掌心。岑雪又闭上了眼睛。流着泪轻声道：“我的……我的孩子，他离开我了，是不是？”感觉自己的额头被温柔的吻住，温热的液体滴在了眼睑之上。张开眼，竟见赵云流泪了。将她搂在怀中，赵云轻道：“雪儿，你快好起来，我们……我们会再有孩子的……”岑雪轻轻笑了，却笑得无比疲惫。半晌，她才又开口道：“华佗当日极力保我腹中胎儿，自然……自然不是为了孩子。他知晓，这胎若是失了，我也命不久长。”她抬头望着赵云，缓缓又道：“我知道，自己可能没办法……再陪你了……”看着赵云哽咽的无法说话，岑雪笑道：“子龙哥哥，我好累，你……你抱着我睡一会儿，好么？”赵云轻轻的将她拥在怀中，贴着她耳边道：“只准你睡一会儿。”岑雪“嗯”了一声，靠着赵云的胸膛闭上了眼。赵云抚着她的脸，见她呼吸渐渐沉稳，才不舍的吻了吻她的唇，将她轻轻放在床上，起身走向等候已久的大夫。老大夫见了赵云，开口道：“夫人前几日应是用着极为稳妥的方子保着胎，不然这……这几番颠簸，孩子……只怕早就……”见赵云目光呆滞，眼中含泪，大夫沉吟道：“夫人前两次生产皆耗了精力，前次还险些难产。如今箭伤虽险，却不致命。但此时滑了胎，夫人……”顿了顿又道：“夫人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了。将军，也就……这两日的事了。”赵云听了却什么也没说，又回到了岑雪身边，望着她一动不动。及至岑雪再次醒来，已是三天后的事了。似是知道自己已至极限，岑雪靠着赵云，笑这轻轻道：“那两个孩子……统儿沉稳，我不担心他。”赵云吻着她的额头，轻道：“别说……”岑雪打断他，继续道：“广儿鲁莽，要时时看管他才好，千万别让他得知我……伤在曹彰箭下。”见赵云那样悲伤的看着她，岑雪笑着流泪轻道：“我此时不说，便没有机会了。阿斗那孩子，做君王，还要果决些……”闭上眼靠着赵云，歇了好久才继续道：“可知那曹彰为何忽而追杀我？”赵云应道：“雪儿听话，累了便再睡些，我在这陪你。”岑雪悲伤笑道：“不能不说啊，那曹彰，被我用计陷害，我……咳咳，我要报傲之的仇。呵，我本就是睚眦必报之人啊。”缓了一缓又道：“只是……最放心不下的，却是你。子龙哥哥，我只能陪你走这十年了……”二人眼中泪水滑落汇成一颗滴落，却浑然不觉。岑雪续道：“孩子们……还有，还有孩子们……子龙哥哥，要好好，好好陪着他们，代替我……”伸手抚着赵云的脸颊，感受到赵云温热的手掌也抚着自己，岑雪如梦呓般言道：“我跨越了千年才找到你，却不想……只有这十年。”深深的瞧着赵云，笑着言道：“但能遇见你，真好。”原本抚着他脸颊的手滑落在被上。怀中人明明曾经那样欢快的唤着“子龙哥哥”，此时却慢慢的失了温度，失了生气。赵云拥紧了怀中的妻子，却无法阻止她离他而去，那样无法挽回的离他而去。汉水一战，他成了一身是胆的虎威将军。十年后，他自知已完成应尽之责，俯仰不愧于主公百姓，含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