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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黑化前夕 ...

  •   那一夜发生的事,尽数传了个遍。文官沈倾假冒以刑部尚书之名强围凤栖台,更不加审讯处置了一个人,而安姒小产一事便以思奴毒害,最终被就地正法为名压了下去,而沈倾自知有罪,饮鸠自尽谢罪。

      一场闹剧,最终以双方两败俱伤收场。

      君怜蜷缩在床榻一角,面色无波亦无澜,只是尽见悲伤,腿上的伤口似乎因扯动又渗出了血迹。

      他看着窗外的一树繁花,不知眼角泪便滑了下来。

      “侯爷……”

      沈客推门而入,看着君怜颓唐的模样,满心里尽是愧疚。

      那天他与付允一起回来的时候,一入眼便是满地血的狼藉,君怜怀里抱未覆面具的思奴,用嘶哑的声音呜咽。

      “司尘…司尘…你醒醒……”

      他只记得这一句话。

      ——

      “你来干什么。”

      君怜话语声里满是冷漠与死寂,连一个眼神也不曾给沈客。

      “奴才…奴才给您通传一声…郭深公公这便来了……”沈客声音有些支支吾吾的,更多的是愧疚和不知所措,他知道君怜心里难受,更知道…君怜怀疑自己。

      “哈哈哈哈哈…郭深…又是他么…他又如何怀疑我了么……”

      沈客看着君怜似笑似哭的模样,试探地往前走了两步,“侯爷……”

      “嘭——”

      床榻边的一个花瓶被砸碎在沈客脚边,伴随而来的是床上人极度压抑的声音,“滚出去。”

      “侯爷…真的不是我……”

      “我让你滚出去听见没有!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走!”

      沈客张了张嘴,最终垂下眸子,抿紧薄唇压抑着声音的颤抖,“奴才…奴才这便出去,去唤乐儿来。”

      “滚!”

      门外人听到里面的动静,皆是心惊,郭深指着窗户,“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欧阳羽看着窗纸上映着的模糊的人影,摇头叹气道:“苦命。”

      “这侯爷伤势未愈,竟然还这么大气性,也不怕伤了身子。”郭深嘴上说着,可是眼底尽是鄙夷之意。

      昭仪安姒待奴才下人是极好的,反倒这位安乐侯,虽然深居简出,但是名声却差到极点,这次事端虽然以凤栖台的一个奴才顶下了罪名,可是毕竟死无对证,谁知道这真凶是谁呢!

      即便是耳里听着一回事,可是众人心里想的又是另一回事——毕竟安乐侯是低贱伶人出身,难免名声脏,心也会脏。

      “不管怎么样,安乐侯是主子,你是奴才,妄议主子,不想活了么?”

      欧阳羽斜睨了郭深一眼,郭深立刻吓得满背汗,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左相大人说的极是…那奴才这便进去宣旨……”

      他又将目光移到了窗纸上,眸光晦涩复杂,像是可怜,又像是同情,又像是嫉妒——

      “大人,我求您给司尘这个机会,我愿意成为您的刀。”

      “你一个伶人,能做什么?宫里已经有了一个名伶……”

      “我可以成为第二个。君怜能做的,我也能做,我能比他做的更多。”

      “哦?你为了什么?你难道不知道,送你出宫的人是谁么……”

      “我知道,但是我…有一个不得不护的人,即便是死,我也要护住他。”

      欧阳羽呆愣在原地很久,直到一阵风携着些细碎的桂花瓣落到他的肩上,青丝上,他这才有些清醒过来。

      他毕生也忘不了,司尘跪在地上求自己收他为棋子的时候,那张风华绝代的面容上,是一副怎样坚决不移的神色。

      欧阳羽从肩上捻下一朵花,轻轻笑了笑,“司尘啊…你终究,还是为了护住他,不顾一切了。未曾有人,为我如此啊,啧……”

      郭深站在门前故作镇静地理了理衣服,又正了正手里的圣旨,这才敲门进去。

      乐儿正在床榻边看着君怜,一脸担忧,“侯爷,您好歹吃一些…您都两日未吃东西了……”

      君怜却是不说话,听见这边的门声,投去一个轻淡的眼神,然仍是不言不语,明明看见了郭深手里的明晃晃的圣旨,也未有下榻接旨之意。

      郭深蜷起手在唇边咳了两声,看着君怜仍是不对此做出任何反应,心中不满更甚。

      “侯爷,您还不下榻接旨么?”

      君怜甚至收回了目光,继续看窗外模糊的花树。

      “您这是对陛下的大不敬!难道,您便不怕陛下降罪责罚?不怕落得人口实?”

      “降罪…责罚……”君怜念着这几个字,抬头扬唇一笑,“有本事,你让陛下降旨杀了我。”

      “你……”郭深一阵气恼,却不能奈他何,只能掐着尖细的嗓音开始传李恪的旨意,“陛下让奴才过来给您传一声,陛下公务缠身,抽的闲空必来看您,您便在这儿好生将养着身子,待您好些,陛下便与您一同南下微服,共赏临安。”

      郭深见君怜神色仍是波澜不惊,一时压不住火气,疾步向乐儿走去,将手中的圣旨几乎是砸进了乐儿的怀中,“好生照顾着侯爷!”

      “这般不受宠,还不知死活,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那个安乐侯么?”

      嘟囔了一句,他正要走,却忽然感觉后背忽然被人踹了一脚,没反应过来便摔了个狗啃泥,“哎呦…谁!”

      转头欲骂,却登时被吓了一跳——

      君怜正颤着身子,冷着脸,双目里满是怒意,死死地看着他,披头散发的模样,配上一双满是血丝的狭长眸子,整个人犹如阴鬼一般。

      “你敢动我凤栖台的人,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给谁看?!”

      “侯爷——”

      “怎么,觉得我杀了你们敬爱的主子昭仪的腹中龙子,瞧不起我?本侯竟不知,不争不抢,竟让你们一个个觉得我好欺负是么?!”

      “侯爷…侯爷…奴才知错,奴才知错…求侯爷饶奴才一命……”

      郭深从未见过这般怒气冲冲的君怜,一时吓得在原地跪着打哆嗦,狠狠打了自己几个巴掌。

      他今日也是鬼迷心窍,竟然找死说这样没头没脑地话。

      “滚!”

      “是是是……”

      郭深忙不迭地连跑带爬地跑向房门。

      欧阳羽正要开门时,却忽然迎面撞上了面色惨白的郭深,那狼狈模样登时让他眸色深了些。

      他往墙角的阴暗处一看,果然看到了那个躲着的单薄身影。

      沈客一直听着里面的动静,却因为君怜对自己说的话不敢进去,只能躲在墙角偷偷瞧着里面的情形,压抑着喉间的哽咽。

      四目相对,欧阳羽微微一笑,而沈客却登时双目血红。

      里面熊熊燃烧的,尽是恨意。

      “侯爷…侯爷……”

      乐儿慌乱地去扶因为剧烈咳嗽而身形不稳的君怜,扶着他慢慢走到了床榻边,给他盖上了衾被。

      “侯爷…您何必为了奴婢如此……”

      “乐儿…跟了我,是你们不幸…我已经害死了司尘…思奴,不能再害死你们……”

      “不…不是的…不是的侯爷…您不要这么说……”乐儿一时忍不住,便滑了几行泪。

      思奴从前便与她一起,待她如亲哥哥一般,所以当初他主动向陛下请求来伺候安乐侯,她才会不假思索地跟着一起来了,可是如今……

      “侯爷,既然觉得护不住自己的人,只掉眼泪,是没有用的。”

      欧阳羽看着双目猩红的君怜,微微笑道。

      君怜登时攥紧了被角,“你来…咳咳……你来干什么…咳咳咳咳…滚出去!”

      “侯爷…侯爷……”

      乐儿给他拍着背脊,却依旧见咳嗽不见好转,似乎从很久前…侯爷便一直时不时的咳嗽……

      她忽然心神一凛,却依旧故作无事。

      “君怜公子,您不必动怒,我们聊一聊吧。”

      君怜深深看了欧阳羽一眼,“乐儿,你且先出去…去江太医那里瞧一瞧。”

      乐儿看着君怜给自己的眼神示意,霎时明了他的意思,点点头擦干眼泪便离开了。

      “我们没有什么好聊的。”君怜冷笑,“哦…欧阳公子的人,您也不必留在我身边了,我没有监视和利用的价值了,把人带走……”他又看了眼门上的投影,“别放在我的眼前,恶心我。”

      欧阳羽一愣,一刹错愕后又是一阵笑,“您知道了?不愧是安乐侯,果然心思敏捷。”

      “名中带客,年纪与陛下少时相仿,时时神情言行亦是相仿…呵,欧阳大人,把本侯当傻子?也是呵…只有傻子,才会可怜刽子手,竟把人一直留在身边。”

      “我没想到,他竟然得手了。”欧阳羽摇了摇头,像是得意,“既然事已至此,我们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公子,那我们可便有的聊了。”

      君怜登时死死瞪住欧阳羽,“没什么好聊的,带着你的人滚。”

      欧阳羽又摇了摇头,啧啧两声,“您别忙着拒绝。安姒的孩子死了,不也真是您所愿的么?看着心上人与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心里不大舒坦吧?嗯?更何况,您与右相那方许多大臣的梁子,这算是结下了,您还以为,您能凭一己之力保住自己,保住你身边的人?”

      君怜不语,似乎在低头思索,欧阳羽见他似有心动,继续道:“侯爷,认清现实吧。我知道,您一心只为陛下,我也并非想谋权篡位,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富贵荣华,如此而已。”

      “你害死了司尘,就凭这一点,我绝不会与你联手。”

      “嗤——害死了司尘?若说这直接的凶手,您呐,该去阴曹地府找那沈倾大人…嗯…若说这根源上的凶手,您思索思索,好好琢磨,本应在京城戏园子里过完自己一生的司尘,怎么便成了容貌尽毁,落得残疾,最终惨死于您怀里的思奴了?”

      欧阳羽笑了,笑的残忍而不留情面,将君怜的心事尽数戳破,赤果果地暴晒于自责下。

      是了,不都是因为自己么?

      君怜低着头沉默,然后便渐渐溢出了笑,浸满了苍凉与绝望,“好…我与你联手…我要这天下的恶人,都受到自己该有的惩罚…哈哈哈哈哈……”

      欧阳羽拍了拍手,似乎一切尽在意料之中,“那您便收拾着,再夺陛下欢欣,才好展现您与我联手的诚心哪…哦对了…那沈客,我便带走了,这一功,我可要好好嘉赏于他…侯爷告辞。”

      他转身负手而去,却没有看到身后,君怜如冷刃般锋利的目光,死死地刺在他的脊背上。

      人尽数离开,只剩君怜一人,扶着床沿的手紧紧蜷着,嶙峋的手指尽数泛出森森的白。

      忽然,他猛拍下了自己的胸口,身体便抑制不住地前倾——

      “噗——”

      鲜血在清寒的月光显得格外刺眼,本寂静的屋子里,连血液滴滴答答的声音也清晰可闻,更甚的,是他略显不稳的呼吸声。

      他看着满地的血,有一丝失神。

      “你要死了。”

      冬寒斜着身子,倚靠着墙壁,依旧隐于黑暗之中,抱着怀里的剑,声音冰冷。

      “不正合你意么。”

      君怜声音亦是冷淡。

      “别再用你的血给李恪做药了,你的身体撑不住,如果你还想再苟活一些时日,多陪着你那情郎几年。”

      “你不配直呼他的姓名,他是当今陛下。”

      君怜斜着眸子冷冷睨他。

      “那你配?安乐侯?”冬寒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扯了扯嘴角,表情看起来僵硬无比,“你知道他为什么没来看你么?因为他自己都不行了……”

      “你胡说!我明明……”

      “你明明每日将精血炼蛊制成药,让我放进桂花糕里么?可是我亲眼所见,他晕过去了,至今情况不明,像是不乐观的,所以近两日甚至早朝也未上。”

      君怜惊愕,却似乎仍是不可置信,“我原以为你不救司尘,是因着你恨他,你竟是去监视阿恪了么……”

      “监视?你高看我了,只是这次趁乱偷看到一次而已。更何况,我的确不愿救司尘。因为他,你,皆背叛了主子——都该死。”

      君怜笑了笑,点点头,“我的确该死了。所以…我不会放弃的。”

      “下一步…可是要……”冬寒本寒若冰霜的面容似乎有了一丝裂纹,“你自己都不清楚会发生什么。”

      “无妨。”君怜看着他静静地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掌心的鲜血,“反正,本来便是一副破败得不成样子的身子。”

      冬寒抿抿唇,看了他一眼,转身隐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 作者有话要说:  难道是因为我太久没更
    没人看了吗
    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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