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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不欢而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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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总今天派我过来谈谈投资,我先自我介绍一下。鄙人是钱总的义子钱钧圣,也曾从事药物研究。后来因为某个人摔坏了脑子无缘实验,幸好还有经商的本事,便作为钱老板和大家见面。”钱钧圣的目光漫无目的地转过一圈,回到荀霂身上,把身后的手杖拿到面前支着,绅士似的鞠了一躬,“想找到我的小霂,还真不容易啊。”
荀霂皱眉,沉声道:“我看你是真的摔坏了脑子。”
钱钧圣忽而发笑:“小霂,不再考虑考虑?”
“别再纠缠不清,我说得很明白。这是私事,非要说的话,我们私下谈。”荀霂死死攥着拳头,几乎要掐出血来,面上努力维持平静。
“无情无义断了联系,好不容易又见到你,就算是大庭广众,我又有什么怕的?感情而已,追求而已,就是要大胆些,抓住机会。”
陆佩衡脸瞬间绿了。啥?追求?当着现任的面搞事情吗!
“你个疯子。”荀霂咬着牙,哑声道。
钱钧圣倒是满脸理所当然,甚至还有点骄傲似的:“没错,我是因为你疯的。是你无情地把我推开,害得我撞伤,害得我再也做不了实验。”
“出去说。”
钱钧圣嗤笑:“你是怕了?”
“这不是翻旧账的时候。”
“你敢不敢说清楚?”他眯起眼睛,盯紧了猎物。
“出去。”荀霂执意要避开众人。
“你一直在说是出于自保,可那时候你还去看过我,分明是旧情仍在,可不是恩断义绝。你要真没了情意,就该让我生死由天,何必还给我留下希望。反正我看你到现在也没个伴儿,怎么样?现在回来我也不嫌弃,我看上的一直是你,配在我身边的也只会是你。”
Excuse me?谁配谁?少自作多情啦!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涉及到人命的事儿抢救优先不是共识吗?扭曲事实吗!靠!当现任不在吗还是现任很菜啊!
陆佩衡非,常,不,开,心。当然,是对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对于荀霂,他是绝对相信……就算真的有前任,现在也是他握在手里,要是再不顾场合瞎扯白,陆佩衡真的想打架,不痛快。
他坐不住了,一拍桌子站起来:“你来这根本就是闹事的吧?你压根儿不了解我荀哥,更配不上他!他才不是没有伴儿呢!”
钱钧圣唇角上扬,明显是不屑的笑。
“哟,从刚刚就看见他了,我不认识,还坐你身边儿,这个眼神也很有攻击性,有点像你。小霂现在喜欢乳臭未干的了,不喜欢我这种老资历的了?真伤哥哥的心。”病态的神情扭曲又凶狠,却根本没把陆佩衡放在眼里。
荀霂深吸口气,在陆佩衡的小拳头上轻轻一碰,转向钱钧圣,努力让语气平和些。
“请你放尊重些。以前我尊重你是前辈,才从未忤逆,你也知道,当年我不会打交道,没什么心思,没领会你的言外之意赴约,才出了那种意外。所以从头到尾,彻头彻尾,都是你在幻想,自欺欺人。”荀霂干脆把话挑明了,“既然你过得很顺,何必再纠缠。我有喜欢的人了,不劳您操心。”
钱老板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突然狂笑起来——这才是他疯癫的本性。
“喜欢?真让人惊讶啊……荀霂!你不是天才,你是蠢材,你所有的成就都是凭运气的吧!你喜欢?你居然会喜欢别人!他是什么人?他能给你带来多少Nature还是Science影响因子?他能带来多少财富?你啊你,本来就被这个社会当成了禁忌,还不如从中得到什么会让人更兴奋。商人才能掌握这个世界!”他不怀好意地笑着,指了指陆佩衡,“这小鬼头别是在你上面,那可就有趣了。”
梁教授年纪大些,被这突如其来的瓜震惊半天,现在才反应过来,琢磨过味儿来,慈祥的老爷爷猛然变成板着脸的教导主任:“够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成何体统!钱老板!我们今天是来讨论学习,不是您私人的发言台。您和荀霂非学术的问题请私下沟通!”
钱钧圣见老教授发火,理智回来些许,阴恻恻地笑着。
“行吧,荀霂,什么时候回心转意,我等你。今晚你们吃好聊好,我就不掺和了。”他瞪了陆佩衡一眼,几乎要在他脑门上盯出个洞给他一枪爆头似的,这才转身离开。
“不送。”荀霂冷冷甩下俩字儿。
钱钧圣似乎也哼了一声。
人走之后,一片死寂。
众人集体吃瓜,学弟学妹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惊天大瓜?学长的感情纠纷?学长的……家属?老师们也有点懵逼:没听说钱老板是这种人啊,钱老板不是……国外回来的?难道是荀霂在国外认识的?
荀霂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有些虚脱似的坐下,舒口气,顾不得旁人目光,摘下眼镜往桌上一扔,神色有些痛苦地用手背捂住眼睛,眉头抽动着,似乎在忍耐什么。陆佩衡情不自禁拍拍他后背,有点不知所措地坐在他身边。
什么情况,哥,我我我,我要吓傻了,你没事吧?
“小荀,你还好吗?实在不行就下次吧。”梁教授开口了。
梁教授知道他眼睛受过伤。
若干年前他面试研究生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个学生有些不寻常。专业课笔试第一,面试表现出异乎常人的冷静,或者说是冷淡,让所有教授都迟疑了:他这样的心理素质是好事,还是坏事?最终梁教授还是拍板录取了荀霂,毕竟这孩子能精准地把握到他论文的内容,甚至提出了一个绝妙的可行的点子,帮他继续完成研究。后来荀霂加进了博士学长的项目组,原本缄默不言的他突然提出了很多骇人听闻的可能,而组长过度自信,对他的提议不屑一顾,提前花光了预算,实验结果却让他们大跌眼镜,正如荀霂所预测的,先前连续的奋战都打了水漂——这位组长一气之下把实验室砸了,所有的“垃圾成果”,还包括荀霂早就预留好的备用方案的材料,大骂荀霂是乌鸦嘴。梁教授一整天都没联系到荀霂,直到他晚上十一点来到实验室,看到荀霂坐在一排试管前面,紧紧捂着眼睛,手指绷得发白,几乎下一秒就要疼晕过去。
“小荀?”
荀霂怔了怔,放下手转过身,眼睛不自然地眨动着。
“我听说那件事了。这几天你好好休息吧,重整旗鼓,别太熬着,还有时间。”
荀霂轻轻笑了,让人有点瘆得慌:“我还有最后的牌,虽然……只会赢得很惨,但还有机会,就不能放过。”
“你的眼睛……”梁教授有点担心,那双好看的眼睛似乎有些发红,眼部的肌肉也有点不受控的模样,整个人也都紧绷着。
“没什么,小时候受过伤。果然我不该多管闲事。教授……不用担心,我还能坚持。最后的方案,是用这种材料……”
荀霂生硬地转话题,听得梁教授心里不好受,却又不得不佩服:亏他能想得出来,这的确是种最廉价却能尽可能挽回损失的方案。
他一贯的冷淡,或许和小时候的“多管闲事”有关。如果被同样的情景刺激到,大概会重新记起那种疼痛吧。
当然,这位组长后来被勒令退学,这就是后话了。
“抱歉打扰大家兴致了。没事,我说几句就走吧。”他缓过劲,重新戴好眼镜,看向陆佩衡。
我没事,不用担心。
陆佩衡赶紧点头:“我都听荀哥的。”
荀霂环视了一圈,稳定好情绪,开始讲述。
“首先,整体观与细节观。关于这次的抗MRSA抗菌药物,最开始并不在我们的计划中,它只作为一个靶点错误的副产物被我们搁置留存。直到……他家里人因脑出血住院治疗,涉及到感染,我突然想到一个在实验时几乎会被忽略为个体差异的现象……”
荀霂说起擅长的领域,自然侃侃而谈,像个没事人似的。小型演讲大概持续了十分钟,他不想耽误大家吃饭,就把所有内容都浓缩为精华,尽可能地把干货传达给在场的各位——也只有陆佩衡满脸不明觉厉,其他人纷纷觉得颇有道理。
“以上。那么后面我和小陆就告辞了。”荀霂结尾得干脆利落。
“小荀。”梁教授突然叫住他,“今天不好意思,是我没组织到位。”
荀霂向梁教授轻轻摇头。
他哪有什么错呢?错的从头到尾,就只有那一个疯子!那个让人不想再见到,却偏偏要贴过来的疯子。
“教授,如果有机会,我还可以继续。只是今天暂时无法继续进行,还请大家多担待。”
到了门口,荀霂点头示意,陆佩衡就在他旁边向大家鞠躬致歉意。在场人这么严肃,目光都聚在一处,他都不敢说话,再不走,社恐属性马上要炸了。
酒楼外面秋风瑟瑟。枯黄的叶片在人群与车流中无助地翻滚,被摆布,被践踏,被撕裂,在角落中拖着残躯悲鸣泣涕。原本是暖黄的路灯,却像是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凝视。没什么值得留恋,没什么秋日里的温度。
荀霂低着头,凉凉的风吹过脸颊,吹过头发,陆佩衡牵住他的手,陪他沉默,聊表慰藉。
“那个人,是不是之前我问你去没去过酒吧的时候你说的?”他突然询问道。
荀霂稍稍惊讶:“你还记得。”
随即,他低沉着嗓音,喃喃自语:“树大招风是错,装傻充愣也是错,我胸无大志,却处处是过错。”
“这都不是你的错。你是天才,我是小天才,我们都会犯错误,但有些只是别人眼中的错,而不是真的错误啊。他只是想利用你的愧疚获取利益!就和那些PUA男似的,贬低你指责你,压榨你的物质与精神,我们的天才可不要被那个混蛋套住!”
“我很明确我的心意,所以我不怕他,也不会真的怎样。但我怕他对你下手——我有点后悔带你来。他原本就有些偏激,那次可能是前额叶也受伤,精神上变本加厉。”
“没关系的!别看我好像瘦瘦小小,好歹也是个跑步能满分的!”陆佩衡做出一副秀肌肉的样子,“大不了就跑嘛!”
原来你还有肌肉啊!荀霂轻笑,不想再继续这个人的话题。
“嗯。饿了吗?去找点吃的?”
陆佩衡顺从地指了指路旁的金拱门:“就麦当劳吧,我有点馋鳕鱼堡工作餐。”
工作餐,还有突然激发了他灵感的开心乐园餐。
从年初到今日,这一年也过得七七八八了。幸好有你还在,不然我怎有勇气,不再默默无闻——我想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全世界,你是我的。
陆佩衡欲言又止了好几回。也罢,回家再说吧,回家再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问出来吧,果然还是有点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