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天才二三事》云冲默

20、家事

　　工作日，荀霂照常去他们的实验室，陆佩衡就宅着研究软文秘籍，顺便打扫打扫卫生。偶尔看看配音群里面说起CP，陆佩衡恨不得高调叉腰：我男朋友！他超棒der！
　　当然他可不会真的说出去，顶多提一嘴和檀哥关系挺好，绝对不会提到真名真事，要是让叶子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荀哥平日的形象……
　　周三开始，陆佩衡九点到六点都窝在小房间里和一群人写教材，中午有一个小时吃盒饭的时间。说是写教材，其实就是复制粘贴一些现有的材料并排版校对。陆佩衡上大学的时候就有室友做这个工作。一开始他还挺不屑的：教育是个严肃的事，教材怎么能这么随便呢？不过如今……为了赚点生活费，只能尽量做好自己这部分，至少保证内容不出错。毕竟这种活只是兼职，他不可能一直做下去，否则就像是之前做广告一样，他良心过意不去。这周嘛，还算充实。
　　转头又是周末，还是自家男朋友抱着舒服，比枕头暖和，暖和人暖和心，虽然腰有那么点疼，大概多练练就好了。
　　陆佩衡美滋滋地搂着人，以往都是自己一个人，有人陪之后就黏得很。
　　“明天我去看爷爷奶奶，哥，你也好好休息等我回来啊！”
　　荀霂习惯性地抚摸着怀里的小脑袋：“说到这，我们的事……你准备和家里怎么说？”
　　“这个嘛……说肯定会说的……我觉得我妈还好，毕竟她日剧韩剧泰剧都看，看小鲜肉谈恋爱，但我爸可能会疯球……”陆佩衡苦恼地挠挠头，“不过哥，你放心，我超爱你的！如果不同意我会给他们做思想工作。”
　　“我知道。”荀霂垂下眸子。虽然自己没和父母有什么交集，到底还是听说过一些父母对儿女的婚姻大事不满闹出家庭矛盾什么的，他不希望自己会带来这些矛盾，让陆佩衡为难，又确确实实想成为……他的家人。
　　自家小可爱在怀，周遭便仿佛静止一般。只有他是鲜活的，让人忍不住舐弄着他红彤彤的耳朵，一口一口把他吃掉。
　　从第一次见到就有些动心，才想了一种神奇的方式去接近。没想到成效意外的显著，竟还能近到……如此地步。

　　意外意外，那必然是意料之外。
　　陆佩衡吃过早饭，换了衣服，慵懒地窝在刚买的懒人沙发里听着音乐，眼睛还没睁开。接到电话之后他整个人都有点傻。
　　“哥……我……我去医院看看我奶奶……她……她……”话说一半，陆佩衡蹭地一下跳起来，差点被拖鞋绊倒，拎起衣架上的羽绒服，“我先走了！”
　　“等等，我陪你去。”正在用挂烫机熨衬衫的荀霂意识到自家小可爱的心情不太对，赶紧停了机器，拔下插头，冲出去拉住陆佩衡。
　　“不用……”陆佩衡挣了挣，眼圈红红的。
　　“看有没有我帮得上的。”荀霂温声道，“打车，去哪个医院？”看你这样子，在路上可别出什么意外。
　　“德庆医院。”
　　这是市里最好的心脑血管病的三甲专科医院。所以他的奶奶极有可能是……心梗或者中风。荀霂立刻抢了外套和围巾，确认好带了手机和钥匙，追着陆佩衡出了门。
　　倒没想着什么见家长，而是……不会丢下现在浑浑噩噩莽莽撞撞的他一个人，绝对。

　　陆佩衡双手绞着放在膝盖上，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因为情绪，浑身直打颤。
　　荀霂的掌心很暖，紧紧贴着陆佩衡的手。
　　他轻声问：“具体怎么样？”
　　“早上发的病，爷爷给我爹他们打的电话，说是抢救回来了，还在急诊留观。”陆佩衡一贯不擅长掩盖紧张，“但是……我本来还说这周末要看他们，结果是……”
　　“抢救回来就好。如果是留观，先正常观察。别慌。”荀霂也不好劝什么，握紧了手掌心里的拳头，这种时候其他语言不管用，事实才是最有力的安慰。

　　医院里人不少，陆佩衡仰头看了半天路牌，拉着荀霂快步跑向急诊楼。急诊楼里乌央乌央的，十分嘈杂，轮椅与病床在人群中来来往往，仿佛是人潮中飘荡的扁舟，孑然无力，而急诊观察室则设在地下。通往地下室的楼梯苍白而昏暗，没有人，灯光阴森森的，总有一种地狱之门的感觉。
　　陆佩衡顿了顿脚步，手中不由得抓紧，小心翼翼地走下去。他好像能听见鞋子在楼道里的回响——即使他穿着运动鞋，走起来根本没有声音。
　　好在进了留观区域，灯就亮堂不少，楼道里横了两张床，也有一些病人家属和医生护士。陆佩衡赶紧按着房号一个个找过去。
　　荀霂轻轻放开手，跟在他后面。
　　病房里躺着三个老人，头两个虚弱地躺着，家属和护工挤在缝隙里忙碌，陆佩衡的奶奶在最里面那床。观察室很狭窄，床尾也就过一张病床的距离，两张床之间拿塑料帘子隔着，勉强塞着一张塑料凳和看护用的折叠床。
　　“姑姑……奶奶。”陆佩衡小声向床边上坐着的中年妇女和床上的老人问好。
　　“阿衡来啦。”姑姑小声回应一句，看见他身后的帅哥眼睛一亮，“这位……”
　　“我朋友，刚刚送我来的。”陆佩衡连忙解释一句，随后趴到奶奶身边小声招呼着。
　　奶奶倒没睡，旁边挂着吊瓶，额头上放了条毛巾，鼻子里插着管，兀自半睁着眼睛，浑浊的眸子里有些茫然。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看口型像是在说“阿衡”。
　　“哎，我在。奶奶你别担心。”
　　奶奶没什么反应。
　　还好，奶奶是救回来了，可能现在脑子还有点迷糊，不过……救回来就好。陆佩衡姑且放下心。
　　“是阿衡朋友啊。阿衡，咱家亲戚多，我们都在这能帮忙，你爸去办手续了，你妈说中午过来，然后你爸回去陪爷爷，晚点你姑父也过来。你要是有事可以先回去。阿衡啊，听说你也挺忙的，我们这也请假也轮得过来，不然你排后两天的班帮忙照顾？”姑姑突突突说了一串话。
　　“没事，我……单位那边我解释了，可以帮忙守着……那个，哥。”陆佩衡抽抽鼻子，欲言又止，突然又拉着荀霂往外走，“姑，我和他说几句话就回来。”
　　俩人站在楼道尽头。没有窗，有些闷。
　　“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在医院外面等。”荀霂先开口了。
　　“没事没事……其实本来不想劳烦你的……就是刚才有点慌，没能顾上。这边我还应付得来。”
　　“需要我，尽管说。如果没什么事，我在医院门口等吧，公交站那里的麦当劳，等你处理完来找我，不然一会得打照面。”
　　“这个……”陆佩衡一想荀霂就这么跟来了，心中微动，感觉眼睛有点湿，他抬起手想揉眼睛，立刻被抓住：“得洗手消毒再碰眼睛。”
　　“啊，好……刚刚抱歉啊，我奶奶这边思想比较保守。”陆佩衡放下手用力眨眨眼。其实他挺想用“男朋友”去介绍的。
　　“没事。”荀霂理解。
　　“我妈到还好，就是不知道我爹能不能接受，他一直让我找个姑娘……”陆佩衡嘟嘟囔囔。
　　“没关系。我要的不是名分。”
　　陆佩衡浑身一激灵：“那我会不会真的被迫相亲找个姑娘……”
　　“你不会。”荀霂温声道，“我知道你是正直而善良的。”至少不会欺骗无辜的人。
　　“啊……？倒也是。摊牌好难，还是等奶奶病情好转了吧，省得给他们事上加事。”陆佩衡摇摇头。看到奶奶后，他心头的石头似轻了些。
　　“刚刚我瞥到一眼。关于脑出血，最近我们其他组在做新药的临床，也许一段时间后会上市。另外，肺部感染……”荀霂似乎在思考什么，平淡目光中却别有种摸不透的深邃，不知道为什么，陆佩衡形容的第一反应是像条二进制组成的科幻片里的蓝色时光隧道，复杂而神秘。
　　“哥，那……我先回病房了，有事儿你就去吧，我已经好多了，没事的。”
　　“嗯，没事。如果你一个人，出来就去麦当劳找我。不用发消息，我可能……会看不到。”荀霂顺手揉了揉陆佩衡的头，慢慢往外走着，低着头，步子却像在走在沼泽里那么迟缓，“去吧。”
　　陆佩衡觉得这时候的荀霂才是最容易出危险的……大概是天才想到了什么拯救人类的办法？
　　“哥，记得看路！”陆佩衡赶紧追到他耳朵边上，扒着肩膀和他咬了一句耳朵。
　　“嗯，我听见了，谢谢。”
　　陆佩衡默默回去，等来了老爹，他隐瞒了辞职的事情，商量了一通奶奶的病情，还有照顾的轮班，帮着换了几次退烧的毛巾，看这边自己暂时也没什么帮得上忙的，就帮着订了中午饭，又担心荀霂沉浸在思考中，留了一个小时也就离开了。
　　他从麦当劳的玻璃窗前路过，看见荀霂坐在玻璃窗旁边的最角落，对面却坐了一个打扮时尚的年轻姑娘，眼睛大大的，她蘸着薯条，一边快速地吃又一直在说话，只是荀霂不太搭理人家，原地发呆似的，时而拿着餐巾纸和笔演算什么。
　　陆佩衡忍不住敲了敲玻璃，那姑娘却摆摆手，做了个手势，好像是让他不要打扰。他们……很熟吗。
　　荀霂稍稍偏过头，做了个口型，似乎是“进来吧。”然后他又对那姑娘说了几句。
　　陆佩衡赶紧跑进麦当劳，在门口与那姑娘擦肩而过，彼此礼貌微笑就过去了。
　　荀霂往窗外看了一眼，和那姑娘摆摆手，向陆佩衡提了个名字：“叶子。”
　　“啊？什么……你说……她是叶子？策划？你同事？”
　　“碰巧遇到。饿了吗？”荀霂皱皱眉，大概是刚才思虑过度，头有点疼，便按了按太阳穴。
　　“如果不紧急的事暂时先别想了。我们先吃点东西，然后回去说。”陆佩衡咧出个笑脸。
　　“好。”他在纸上又写了些东西，拍了张照，长舒一口气，“要吃什么？刚刚坐得久，得活动活动，我去买。”
　　“来个工作套餐吧。麻烦你了，哥！”
　　陆佩衡没想到，荀霂给他买了套餐，他自己居然买了个开心乐园餐，拿着玩具人偶，露出了他从没见过的充满理性光辉的笑意。
　　“有灵感了。”
　　有点微妙。陆佩衡觉得想要了解这位哥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过他这种神情，还真是让人有点羡慕，好像自己也彻悟了似的。
　　陆佩衡摇摇头，甩掉脑子里杂七杂八的念头，没再说什么，埋头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