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发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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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至少现在不行。”年迈的老将军单手握着茶杯，眉头紧紧拧起。
老将军依旧不减当年，一双虎目不怒自威，立在旁边的副将不敢吭声。
黎霖面色平和地站在他面前，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富有攻击性的面孔，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人看的时候温顺极了。
“为什么不呢？”黎霖说。
老将军神色复杂的看着他，这个外孙是他女儿留下的最后的礼物，他什么都好，相貌出众，为人沉稳，年纪虽轻，但看人识物目光一向很好。
“如今这世道不平，这几十年来，只要交战，定有无辜百姓死去，如今好不容易世态平和，为何要在此时挑起征战？”
“咱们与蛮夷互相厮杀了几百年，眼中所见和平热闹不过是虚伪假象，他们一旦有机会，定会攻过来，所以为什么不能先下手为强呢？”黎霖双手背后面，微微眯起眼睛，不缓不慢地说。
“我们是君子之国，若他们战，我们绝对能把他们打回去，但若是主动出击，挑起战争，与那些蛮夷又有何区别？”
黎霖偏过头，嗤笑出声。
“祖父，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他又放软了声音，像撒娇一样：“您以前可是说过，那些放在荒野里的野狼，若不尽快除去，恶劣的环境会让它们越长越强壮，这个时候……”
“行了殿下，此事先不议，先帝崩，太子也跟着被乱臣贼子害死了，这宫中的事物还一团糟，我们不比蛮夷好啊！”老将军叹了口气。
他看不懂黎霖在想什么。
如今皇帝都崩了几个月，宫里的那几个皇子从小娇生惯养，上不了台面，只是他们亲戚在朝中都有一席之地。若是黎霖愿意争这个位置，他不是不能帮……可是这家伙现在在做什么？
他不好好的待在皇宫夺位，偏偏跑这里来要打什么蛮夷！
有病！
“外公……”
“行了行了，你早点回去吧。”老将军摆摆手。
黎霖只得抱拳退下。
他走后，副将才抬头小心翼翼地说：“将军，下官觉得殿下说的也挺有理，这仗又不是不能打，如今我国国泰民安，将士的队伍比以前扩充了一倍不止，反正打起来，咱们又不会输，皇宫那边乱归乱，只要打点好，又影响不到我们……”
“行了行了，怎么连你也这么想？”
老将军扶着椅子坐下来，他年纪大了，年轻时身上的旧伤全都付诸身上，就连刚刚只是站一小会儿，腰腿都疼的不行。
“我要是还年轻，说不定就还真同意了。”他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手腕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茶水一半都撒在他花白的胡子上。
“我那时候多年轻气盛啊，从来不喝茶，只喝美酒，一个人能踢死三头野狼，我那把精铁做成的尖刀，砍人头都不知砍出多少豁口，我却从来都不怕！”
他哆哆嗦嗦放下茶杯，再开口，已是泪流满面，哽咽不止。
“直到那天我抱着媛儿冰凉的身体，她就像小时候一样躺在我的臂弯里，轻飘飘的，也不唤我臭爹爹了……我杀了那么多人，他们的父亲，妻子，子女是不是也跟我一样的心情，我甚至怀疑，是我身上杀虐过重，连累了媛儿……那些亡灵拿我没辙，所以对媛儿下手，让她早早离开我，让我也尝到了人间至痛。”
副将安慰他：“将军不要这样想，小姐不是还留下了殿下吗？”
“黎霖这孩子比我有用多了，成大事者往往高处不胜寒，他能成为那样的人。”老将军并起双指敲了敲桌面：“你还记得五年前吗？”
五年的前秋季，还未过十月，北方已经将树叶吹下了，天幕昏暗，几日不见阳光。
当时的作物未收，那谷穗头还青着，里面的果实小不伶仃的一点，若是收了，至少减一半百姓的口粮。
但是不得不收。
因为气候忽降，那些蛮夷所处地段更是荒凉，他们的水不能从雪山上流淌下来，那些生长在石头缝里的野草也活不下来，牛羊会被冻死饿死，对于他们而言更是一场劫难。
他们会将目标投向边疆的作物上，大肆抢夺，残杀无辜百姓。
所以必须抢在他们行动之前将这些还未成熟的粮食收走，安排百姓离开此处。
但是当时还年幼的黎霖却持相反意见，既然蛮夷会来，为什么不顺便以此为诱饵，让他们攻过来，再一网打尽。
这提议也没问题，但是不可用，他们本就为了保家卫国，哪有留下百姓当诱饵的？
所以老将军狠狠训了他一顿。
“我还记得那日黎霖很是疑惑问为何不可，百姓是命，他们也是命，既然有了最小减少伤亡的办法，为什么不用呢？”
副将咂舌。
“他是心性极冷之人，人命对他而言其实也没什么，这些年来我不敢真正解甲归田，若是找不到制约他的人，我就算死也不甘心啊。”
副将不敢言。
“你要是有空，就帮忙劝着他些，莫真让他顺着性子来。”
副将苦笑。
这事就算告一段落，夜半，月深露重，他起夜时，发现小将军的帐篷里还透着灯光。
想起白日将军所言，副将硬着头皮喊了声：“殿下？”
半天也没见个人回应，他便自己挑开帘子走了进去。
他一眼就看到了黎霖手里把玩的金冠。
主要是金冠颜色太鲜艳了，金灿灿的，一颗红色大宝石折射出灯火闪烁，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得见。
但这玩意儿绝对不是这位殿下的，殿下平日里衣着素雅，少有饰品，这么鲜艳贵气的东西倒像是哪家有钱的，受尽宠爱的小公子落下的。
黎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过来了，走到跟前都没反应，副将不得不又硬着头皮唤了声：“殿下？”
“嗯？”神魂归位，黎霖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什么事？”
副将陪着笑：“殿下还不休息吗？您看这都什么时辰了？”
“睡不着。”
“是白天的事儿嘛？唉，殿下莫要放在心里啊！”
副将和气地说：“您可千万别老将军太过较真，老将军当年征战多年，死在他刀下亡魂数不胜数，听说他这种浑身煞气之人可避恶鬼，这周边百姓逢年过节，拿他画像当门神。”
黎霖笑笑，这个他是知道的。
“这打起仗来总是要死人，无论怎样，要么对方死，要么咱们死，但是杀人总是要损阴德，您娘亲死后，老将军也怕了，这么多年来，他日日诵经，有时候有路过的和尚道士，他也一并拜了，我们这些人看着心酸。”
“我明白，今日没有跟他吵架的意思。”
“那就好呀！”副将把目光投在他手里的发冠上：“殿下什么时候弄了副这般好看的发冠了？”
黎霖双目垂下，轻声说：“不是我的东西，是我心仪之人落下的。”
副将内心复杂，你小子还有心仪的人？
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
“那挺好的啊，殿下是上次回京时候遇到的吗？”
“是。”
“能得殿下喜欢，那定是个极好的美人了！”
黎霖耳尖有些发红，他不是哪种喜欢跟别人嘴碎的人，但又忍不住跟他炫耀：“他是挺好看的，腿又直又长，皮肤白嫩嫩的，但是他这个人娇生惯养，一身懒肉，看到我就哼哼唧唧走不动了，非让我牵着抱着靠着，我平日里也是有很多事的，他非要黏着，有时候我也挺苦恼的……”
跟婆娘已经两年没见到副将其实并不想听这个。
但是黎霖正说得兴致好，副将敢怒不敢言。
半个钟头后，副将拖着疲惫到身躯回到营帐，刚合上眼，突然瞪直了眼坐起来。
等等，殿下手上拿的是发冠，再怎么好看……
也是男人戴的吧？
这是亚落登位的第三日，老国王早就匆匆忙忙塞进皇陵，他做做样子哭了一天，第二日就坐上这个位置上了。
但这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这几日大巫顶着叶雾的脸跟在他旁边，群臣，奴仆无不俯首在地，但他们拜的不是自己，而是大巫，自己不像至高无上的王，倒像个傀儡。
也的确是傀儡，他的兄弟姐妹们还有好几个，若是大巫愿意，随时可以换掉他。
他这些天吃喝不香，睡眠不好，整张脸蜡黄难看，夜半惊醒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真的正确吗？
“陛下不必想太多我向你许诺的就一定会给你。”大巫突然回头对他来了这么一句话。
亚落后背都是冷汗，勉强挤出张笑脸来，小声说：“我都听大巫的……但是我登基时匆匆忙忙，都没有举行过大典，百姓们虽然听说了父王驾崩的消息，却没有关于的登位的，那个，如，如今尘埃落定，能不能请大巫为我举办登位大礼，也好昭告上天神明……”
大巫不耐地摆摆手：“你急什么，我重生归来，自然得先向上天祷告祈福，先让我算个好日子，把祈福大典举行了，我再挑选个日子为你昭告神明！”
亚落捏紧了拳头，忍声吞气地说：“感谢大巫……”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发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