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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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7
这个话题终究被沉默掩盖了。
陆彦青发动汽车，林希眸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她倔强地转过头，不想让他注意。
窗外的景致在泪光中晃动着，暮色四合，如血的残阳笼罩着天空。
车流如同溯回的鱼群，在马路上游动。这条路是东西走向，他们的前方，是日落的方向。
车子开到十字路口等红灯，90秒，好漫长。
林希眸发着呆，一张纸巾被递到面前，陆彦青他递来的。
她茫然地看着那张纸巾，久久不肯动。
“希希，”他轻声唤她的小名，“别哭了。”
这么一叫，她更委屈了，眼泪吧嗒吧嗒砸到膝盖上。
都怪他，害她哭得那么伤心！她讨厌他！
“希希，”他又叫她，“再哭就不好看了。”
她的脑子嗡嗡一片，思绪乱如麻。
一道阴影落在头顶，他不知何时靠了过来。
他握住她纤瘦的肩膀，低下头，眼睫向上抬，直视她。
他睫毛下的那双眼睛，像是被风拂过的稻田，底下有隐隐的暗光流动。
她的一缕发丝垂落在他脸畔，这样的距离，太近了。
林希眸吸了吸泛红的鼻翼，迷茫的脑子极力想要清醒。
“女孩子的眼泪是珍珠，”他用纸巾轻轻擦拭她的下眼睑，哄着她，“流那么多眼泪，缺钱吗？”
她明明还在哭，却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踢着绗绣脚垫，胸腔中郁结的气愤在慢慢消逝。
至少，他还是关心她的。
她接过那张纸巾，胡乱地擦着眼泪。
这时，绿灯亮了。
陆彦青继续开车，待她止住泪，这才说：“希希，到家就不准哭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林希眸嘟囔着说，“你老是这么哄我。”
她因自己被他逗笑，觉得没面子，想找回些场子。
她还没有原谅他呢。
他语调温和：“怎么不是小孩子了？”
本该是句安抚人心的温柔话，却刺中了林希眸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
她擦眼泪的手瞬间止住，一双泪湿的眼直勾勾地看向他。
那眼神濡湿又可怜，好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我不是小孩子。”她一字一顿地重复着。
他回头看她一眼，落日的余晖照进他深邃的眼底，他说：“你在我眼里永远是小孩子。”
林希眸瞳孔骤缩，手脚冰凉，脸色顿时苍白如纸。
他忙着开车，并没有注意到她情绪微妙的变化——他一直是这么哄她的，她一向受用。
她咬着嘴唇，低喃着：“我会证明我已经长大了……”
声音低不可闻，不知他听到没有。
就在这时，林希眸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她将纸巾揉成团攥在手里，去翻手机。
是纪嘉茂发来的消息。
【纪嘉茂：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好，我不该自作主张给你传小纸条。我只是想让你顺利通过考试，没想到会这样。我妈的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她这个人就是这样，我代她向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你在心里生我的气，你生气我也不好受。你原谅我好不好？如果你现在不想原谅我，请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我。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自责。】
很难想象这语无伦次的致歉短信出自纪嘉茂之手。
话语非常朴素，感情却很真挚。
林希眸是容易心软的女孩子，她读完这段话，也不好再怪他。
他替她补习了整整两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天的事情闹到最后，她甚至觉得自己辜负了他的好意。
【林希眸：没事，谢谢你帮我补习。】
纪嘉茂迅速回了消息。
【纪嘉茂：很抱歉，都是我的错。你叔叔有没有责怪你？我看他对你好凶，我很担心你。】
林希眸看了一眼陆彦青。
凶？不至于。
可他偏要说她是小孩子，这让她心里很不好受。
【纪嘉茂：暑假我请你吃饭吧，或者看电影，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希希，千万不要生我的气。】
兴许是听到陆彦青今天那么叫她，他对她的称呼，从大名“林希眸”悄然变成了更亲切的小名“希希”。
林希眸正在思索，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陆彦青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希希，你在跟谁发消息？”
她没好气道：“不要你管。”
话说到这个地步，陆彦青已然猜出对方是谁。
一想到她为了那个男生跟他撒谎，他竟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希希，”陆彦青说，“你乖一点。”
林希眸晃着两条小腿，看都没看他一眼，敷衍道：“我很乖啊，是你说支持我跟他在一起的。”
“我没有说过这种话。”陆彦青否认。
“你亲口说了，你尊重我的想法。”林希眸跟他玩起了文字游戏，“而我的想法是，我要跟他在一起。”
车载空调呼呼地吹着冷气，陆彦青不再说话，一言不发地开着车。
林希眸却反骨作祟，力求将青春期的叛逆演绎到极致。她讨厌他这般不为所动的样子。
“小陆叔叔，我暑假要跟他出去吃饭，还要看电影，”她懒洋洋地靠在真皮座椅上，态度极不端正，“你该给我零花钱了。”
车内的空气像是要冷凝结冰，她继续在危险的边缘试探着：“我还想跟他出去旅游。”
“旅游”这两个字，终于让陆彦青的情绪有了波动。除了他，她没和别人出去旅游过。
他攥着方向盘，手背上的筋隐在皮肤之下，好似虬结的青龙。
“嗯，我想去远一点的地方，”林希眸的坐姿松散萎靡，语气漫不经心，“太近了没意思。”
陆彦青低嗤一声，车子到了别墅区门口，保安点头哈腰地为他放行。
“你知道为什么太近的地方没意思吗？”她故意发问，他却不理她。
“因为太近了晚上就不能住外边了，”林希眸不怕死地说，“我想跟他住酒店，开一间房，睡——”
“林希眸！”陆彦青突然熄了发动机的火，直呼她的大名，周遭气场森冷无比。
这是他生气的前兆，换做以前，她还会发憷。可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她什么都不怕了，甚至尝到了一种近乎报复的快感。
“你就是打算这么向我证明你长大了？”陆彦青低叱。
“不行吗？”她理所当然地反问。
陆彦青刮来一记眼刀，冷冷道：“这个暑假你老实在家待着，哪儿也别想去，否则我卸了你的腿。”
他拔下车钥匙，松开安全带，下车，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
动作仍是行云流水般优雅，可车门是被狠狠摔上的，那声音震得林希眸心尖一颤——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么重的话。
她难以置信地眨眨眼，很久才回过神来。
陆彦青要把她囚禁起来？？？
***
那天吵完架后，他们之间陷入了一种持续性的冷战状态。
林希眸上学放学，有司机准时接送，一点自由的时间都不给她。
期末考试终于结束，暑假即将开始。
林希眸领到了自己的考试成绩，英语依旧班级第一，至于数学……她考了89分，差及格线刚好1分。
要不是被监考老师提前收走卷子，兴许情况会有所不同——你看，考试时蒙的那道填空题，瞎猫撞上死耗子，被她给碰对了。
她面无表情地把试卷揉成一团，塞进书包里，耳边传来同学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哇，这次纪嘉茂数学又是满分，变态吧。”
“还是全年级唯一的满分。”
“他不是提前半小时交卷吗？这也可以？”
……
林希眸没心情再关心这些，最近她的心情真是落到谷底了。
回家之后，她也不再主动跟陆彦青说话，见了面就当没见着，完全拿他当空气。
而他，天天早出晚归，压根也不给她什么碰面的机会。
暑假的第一天，林希眸就被禁足在家。
起先她并没有把这句警告当一回事，直到要出门时才被管家龚伯伯拦了下来。
“我只是去喂猫。”她把装火腿肠的食品袋提起来，证明她的说辞。
小区的公共花园里有一只流浪猫，她以前就经常喂它。刚刚她听到外面有猫叫，猜到可能是它。
龚伯伯却冲她摇了摇头，并让人将敞开的院门关了起来。
林希眸：“……”
陆彦青竟然跟她来真的？
人一旦失去自由，才能深刻体会到自由的宝贵。
她不是爱出门瞎溜达的孩子，往年暑假她更热衷于宅在家里吹空调，追追剧看看小说打打游戏。
可现在，她郁闷极了。
她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白色栅栏做成的围墙内。
从前，这面开满蔷薇的篱笆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现在，却成了一座布满棘刺的囚笼。
林希眸返回卧室，往床上一扑。
她摸着那只洋娃娃金色的长发，忽然想到小时候听爸爸讲过莴苣姑娘的故事。
莴苣是一个美丽的姑娘，却被巫婆囚禁在一座高塔之上。这座森林里的高塔既没有楼梯，也没有门，只是在塔顶上有一个小小的窗户。
莴苣有一头金丝般浓密的长发，每次巫婆想进塔，就站在塔下叫唤：“莴苣，莴苣，把你的头发垂下来。”
这样她便能顺着头发爬到塔里。
后来莴苣和王子私会，被巫婆发现。
愤怒的巫婆拿了一把剪刀，将莴苣的长发剪掉了。
她狠心地把莴苣送到一片荒野中，让她凄惨痛苦地生活在那里。
好在故事的结局是完美的。
莴苣和王子历经艰险，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至于那个巫婆？
林希眸早忘了她的结局，总之肯定没有好下场。
想到这里，她得到了些许自我安慰。
她从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手账本，翻到最新的一页。
她用纸胶带将空页装饰一新，提笔写下此时此刻的心情。
以前她总会在上面记录自己的少女心事，而今天，她写下了一首耳熟能详的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我喜欢他，可是我不能牺牲我的自由。”
她想了想，继续写：“他要是一直这样关着我，将来的结局肯定会像《莴苣姑娘》里的巫婆一样。”
她忽然又觉得不妥，赶忙将这句话杠掉。
还是不要吧，万一那个巫婆真没有好下场呢？
她在下面重新补了一句：“他肯定会后悔的！”
作者有话说第7章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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