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你是图》闻笙

24、晋江文学城XXIV

　　Chapter 24

　　游戏结束，到了班主任老徐的总结陈词时间。
　　大家围坐在一片空地上，老徐有模有样地打起了官腔：“感谢各位家长在百忙之中抽出宝贵的时间来参加学校组织的亲子活动，你们对孩子教育的重视就是对学校教育工作最大的支持……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各位同学，各位家长，胜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在游戏的过程中培养出一种默契。”

　　老徐这人虽然是教数学的，但要是演讲起来一套接着一套，一般人可真没他的口才。
　　林希眸浅浅地打了个哈欠，她对老徐的演讲着实没兴趣，平时在学校早就听腻了，这会儿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将下巴尖支在陆彦青的肩膀上，盯着他的喉结发呆。
　　好神奇的构造……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光滑的前颈，不知道他的喉结摸上去会是什么感觉？

　　“困了？”陆彦青问。
　　“有点儿。”林希眸说。
　　“马上就结束了。打起精神来，要睡等会儿去车上睡。”
　　话虽如此，他却没挪开肩膀，林希眸索性将脑袋都靠了上去。

　　树影婆娑，花繁叶茂。
　　七里香米白色的小花苞一簇簇攒聚着藏在绿叶中，淡淡的香气和着熏风拂面而来。
　　如果不是老徐的嗓音太过聒噪，她或许真会在这片树荫下睡着吧。

　　这算是一个户外家长会，家长和孩子们相互挨靠着坐，所以即使她和陆彦青这样亲昵也没有不妥。
　　每当这种时候林希眸都会庆幸自己和他之间有这么一层关系打掩护，她可以对他肆无忌惮地做小动作。

　　老徐唾沫横飞地讲了许久，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直到这样一句话将她惊醒：“现在，就请各位同学拥抱自己的家长，对他们说一声真诚的‘我爱你’，感谢他们这些年来对你们无私的奉献。”
　　林希眸一个激灵，精神全来了。
　　她……要对小陆叔叔说吗？

　　同学们听了这话，顿时尴尬起来。
　　大家又不是不知羞耻的小屁孩，老徐居然还来这套“爱的感恩”，真是充分贯彻了“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一原则。
　　个别家长倒是很受用，尤其是当妈妈的，比如林希眸身旁坐着的一位女同学和她妈妈。

　　“怎么不说？是不是不爱妈妈？”
　　“妈，有你这样的吗？”
　　“你老师让你说呢。”
　　“哎呀，我才不讲，那么多人呢。”
　　一个催促一个逃避，别有一番乐趣。

　　林希眸对妈妈的印象除了冷漠还是冷漠，曾悦对她连为人父母最基本的关怀都不曾有。
　　这一幕让她不禁看得入了神。
　　那女同学扭捏了一阵，凑过去在她妈妈耳边说了什么，她妈妈立刻喜笑颜开，母女俩尽享天伦之乐。

　　母慈子孝的场景难免让林希眸心生唏嘘。
　　别人家的妈妈都是这么和孩子相处的吗？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

　　“希希。”陆彦青忽然唤她。
　　“小陆叔叔，”她回过神来，拽了一下他的袖口，“我——”

　　“不想说可以不用说。”
　　“？”
　　谁说她不想说了？

　　她仰着脑袋看他，“小陆叔叔，不是啊，我……”
　　我很想说的，只是……不太敢。

　　陆彦青：“你听话就是对我最大的感恩。”
　　林希眸：“……”
　　他明明不是她爹，这发言却莫名的“爹味”十足。

　　“小陆叔叔，人家都和家长说了，”林希眸吸了吸鼻翼，小声嘟囔着，“妈妈不要我，你也不要我了吗？”
　　她清亮的眸子里头似是起了一层濛濛的水雾，楚楚可怜。

　　见他一言不发，林希眸知道他是默许了。
　　失落只在一念之间，她立刻忘却了这短暂的不愉快。

　　她将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眼泪憋回去，开心地搂住他的脖子，他身上有阳光的味道和温度。
　　她纤长的睫毛颤动着，一颗稚嫩的心脏在胸腔里小鹿乱撞，心跳开始失速。
　　真的可以说出口吗？怎么突然有些害羞了呢？

　　别的同学对这三个字难以启齿，是因为不好意思向父母坦率地表达爱意。
　　而她……明明刚刚还担心陆彦青不给她机会，现在却犹豫了。
　　这只是最简单的三个音节，为什么喉咙口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似的。

　　这句话和别的同学说的话含义完全不同。
　　她既怕他误会她对他的感情仅有感恩，又怕他识破她夹带私货的少女小心思。

　　之前在他父母家的洗手间里，她借着醋意和怒火说了一番“不知廉耻”的话。
　　事后回想起来，她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她怎么就能那么直白地跟他说那种话呢？要嫁给他什么的。

　　好在陆彦青似乎并没有当一回事，林希眸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因为在他眼里她始终是小孩子，所以她说什么都不会被当真吧。

　　她对他可不是小孩子对长辈的爱，而是……她悄悄握紧了拳头。
　　她不知道陆彦青会怎样去理解这句话，但她意识到一件事——如果不借着这个机会，她这辈子可能都没有勇气对他说出这句话了。

　　陆彦青好整以暇地等她开口。
　　女孩柔软又馨香的身体贴着他，他的鼻尖充盈着她发丝的香气。
　　和成熟女人不一样的是，她身上没有香水和化妆品的气味，有的只是洗发水和沐浴露的清香。
　　这香气好似一缕薄纱缠绕着他，很淡，却很好闻。

　　终于，她温热的唇瓣轻轻擦过他的耳侧，轻柔的鼻息扑洒，软糯的舌头发出湿黏且暧昧的声音。
　　他听见她一字一顿地低声呢喃着：“小陆叔叔，我…爱…你。”

　　这一刹，风声静止，蝉鸣归寂。
　　那三个字被她念得格外小心翼翼，像是轻拿轻放一件易碎的至宝。
　　她深情的口吻不像是孩子在表达感恩，更像是情人间的倾诉——这句话比他想象得更具有杀伤力。

　　林希眸说完，两道红云飞上脸颊。她松开胳膊，和他拉开一定距离，生怕他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她咬住嘴唇，垂着眼帘，不敢看他的反应。
　　细白的手指头在裙摆处搅啊搅，像是要把一颗少女心在掌心掰碎再揉烂，不让任何人察觉。

　　等了许久，陆彦青迟迟没有动静。
　　她忐忑不安地抬眼，悄悄地看他，他的脸上波澜无惊，分辨不出情绪。

　　“小陆叔叔？”她试着小声叫他。
　　他垂眸看她，眼神晦暗难明。良久，他道：“没别的要说了吗？”

　　这下轮到林希眸懵了，他这么久没反应难道是以为她还有下文？
　　她还需要说什么吗？她可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解释那句“我爱你”背后的含义。

　　她结巴着说：“……没、没有了。”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林希眸转念一想，不对啊。
　　别的家长听了这话都有表示，怎么偏偏就他漠不在意呢？
　　哪怕……哪怕只是感恩，也不该如此淡定吧？你看别的家长笑得多开心，他一点儿也不高兴吗？

　　“小陆叔叔，”她鼓起勇气问，“你就没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你想听什么？”他轻挑眉梢，尾调带着一丝丝调侃。
　　“我、我……”林希眸又语塞。

　　陆彦青从草地上站起来：“走吧，该回家了。”
　　林希眸半是撒娇半是试探地问：“我想听什么你都会说给我听吗？”
　　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希希，你不是困了吗？”
　　她眨眨眼睛，她这样看起来像是困了吗？她现在精神好得很。

　　“小陆叔叔……”
　　“去车上睡觉。”
　　他一哄她，她只能心有不甘地闭上嘴。

　　两人乘缆车回到山脚时，太阳已悄然西斜。
　　上车之后，林希眸系上安全带，郁闷地闭着眼睛半躺在副驾驶位上，光线照上她薄薄的眼皮。

　　陆彦青伸手将遮阳板放下，为她遮挡阳光，随后发动汽车。
　　车速不快不慢，非常平稳，连扶手箱里的矿泉水都纹丝未动。
　　这样安静的环境很适合睡觉，林希眸今天爬山消耗了太多体力，困意翻涌，不一会儿真的睡着了。

　　这一觉睡了多久她完全没有概念，只记得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好像变成了一只蝴蝶，停驻在某人的肩上。她担心他会驱赶她，小心地藏起翅膀，连呼吸都弱弱的。
　　可他并没有赶走她，反而让她到他的掌心来。

　　梦醒时刻，她竟有些恍惚。
　　意识回笼，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她这才发现她睡在自己卧室的大床上。

　　她还没来得及回想那个梦境，手机振动着进来好几条新消息。
　　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了。

　　纪嘉茂给她发来了一堆照片。
　　有今天活动时的集体照，也有她拜托他拍的一系列合影。
　　她礼貌道谢，然后一一存进相册。

　　触到那张抓拍的合影时，她的指尖颤了一下。
　　今天白天没有看得很仔细，现在一瞧，陆彦青分明也是笑着的。
　　这个认知令她甜甜地勾起嘴角，她太喜欢这张照片了。

　　林希眸点开朋友圈，好多同学都发了今天的照片，她这个时候晒照片一点儿也不违和。
　　她选了八张活动照，将这张合影放在最后，凑成一个九宫格——内心隐秘的小角落偶尔也想拿到太阳底下晒一晒。

　　照片发出去之后，很快就有人点赞，基本上都是今天一起参加活动的同学。
　　有一个荷花头像令林希眸小小地惊讶了一下，这风格和她的同学截然不同，一看就是上了年纪的人。

　　赵琼英，小陆叔叔的妈妈。
　　她怎么突然关心起自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