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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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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师父在马车旁扶着墙干呕,我跟冷陌很无情地抠鼻孔。
“师父,可还获益匪浅?”
“师祖,可还沁人心脾?”
师父面无表情地吩咐:“抬进来。”
我和冷陌:“呕……”
“天长你看,这截肠并不是平坦的,而是上下两端皆被扭转,此乃肠结,你若仔细看,这截肠上还有一小孔。我推测是这妇人生前由于某种原因使肠痉挛抽搐以致扭转,这截肠的上下两段都扭转以后就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充满气体的肠腔。气体只进不出,越膨胀越大,最终胀破穿出一个小孔,于是肠中气体弥散蔓延至了整个腹部。故此妇人死前腹乍痛不堪忍受。”
“这肠结由何而来??”
“引起肠结的原因有很多,撞击和受伤都有可能,可是你看这妇人肠结以上充满了食糜。”师父取出一部分食糜渣滓。
“有生食?”我大惊。
“不错,食糜量大,加之混入了许多半生的糙米,饭团十分干硬。徒儿你再看,肠结以下空空且瘪平。”
“我明白了!婆婆定是多日未进食,所以肠部扁平。后来婆婆得到了食物,不管烹饪得生熟逮着海吞虎咽,大量干硬的饭团猛地堵塞肠壁,加之下部部的肠曲过于瘪平,所以突然发生扭转……婆婆是吃死的?”
“师父推测应是如此。”难怪师父刚剖开这婆婆的腹部就一脸严肃,我原以为是他嫌尸体太臭。
“婆婆海吃那碗饭本是为得求生,最后竟是求死,落得破席裹尸乱葬坟场的下场。”
“徒儿啊,你日后可再埋怨我叫你偷尸?可再拖拖拉拉不想去啦?”
“光知道怎么死的管什么用?要是婆婆还没死,痛得倒在医馆门口,你可有快速的法子救得了她?”
“哎,你这小兔崽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
“切,让让,您搞明白啦我可得再把婆婆埋回去。还王半仙呢我看您是王半癫!”
“臭小子。”师父抖擞一下他的两撇胡,悠哉悠哉地走开了。
“师父您出来了!哎呦呦您慢点,这种粗活哪轮得着您呢?我来我来。”
“搬马车上。我这手太臭,得到街上买块喷香的胰子打打。”
“我也去,师父!”
“去去去,到哪都跟着,你是狗皮膏药吗?要不你再改个名,叫狗皮好了,再不行狗膏也凑活啊。”我一看见他黏糊糊的劲,就控制不住自个儿损他。
“师父您发现了没?跟我待一起久了,您嘴皮儿都练利索了,不当大夫了咱也不怕,到天香楼唱快板的本事都有了!”
我眯缝着眼看他。
他委屈巴巴地说:“可我手也臭啊,您闻闻。”
“剁了。” 我出门他就跟着出门。
“师父您到哪家买啊?”
“师父,咱们买桂花味的、栀子花味的、菊花味的,还是没味的啊?”
“师父,您瞧见前面那家店没?新开的烤鸭店!”
“师父,哇塞,那个人会喷火!其实……我也会哈哈哈哈哈哈。”
佛曰,傻逼不可与同游,冷静冷静。
“师父!”
“说。”
“马!”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匹惊马正从城门横冲直撞朝路人冲过去!
“冷陌,快!救人!”
“不行啊师父,我不能用武功的!” 冷陌居然磨磨蹭蹭。
“都什么时候了,快!”我把他往前一推。
那疯马正欲踏在一瘫坐在地上的行人身上!电光火石之间冷陌飞身踩上马背,一下提起马背上的缰绳将马头高高拽起!烈马前蹄翻起空中嘶鸣欲将冷陌甩出去,却被冷陌死死压制,踏在脚下扑通四足跪地,掀起四周沙尘。
刚刚四散的行人方敢停下逃命,只见一名红衣少年翘着二郎腿放松地坐在匍匐在地的惊马上,一脸邀功地喊:“师父,我表现得怎么样啊?”
你可真是出尽了风头。
“啊,疼啊疼啊。”刚刚差点被马踏中的坐在地上的人连连哀嚎。
“怎么了?”我忙上前去查看此人伤势。
“我是大夫,这腿怎么了?”我用手撕开伤口附近的衣料。
“那畜牲实在难驯!我们少爷是被它甩下来的,大夫,您可千万帮帮我们少爷啊。”
“你们少爷伤得是腿不可随意搬运,这样,你去街尾的‘王记医馆’寻王大夫,跟他说明缘由,他自会带药箱前来!”我指其中一个家丁 。
“你可去街上寻谁家的担架来。”我和另一个家丁说。他们很快行动。
“疼,疼啊。大夫,我是不是快死了?”
“我刚才仔细查看了你的伤势,没什么大碍的,等我师父带药箱来为你处理伤口,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的。”
“是吗大夫,可我好疼好疼啊,我都快疼死了,真的没这么严重吗?那我怎么钻心地疼呢哎呦喂~”
“放心,你还能这么精力充沛地喊疼,就没什么大事。”我安慰他说。
“你个不要脸的起开,不要赖在我师父身上,师父,你撒开他我来抱。”冷陌一掌把那马拍倒过去,然后把伤者强行掳过去。
这个少爷在冷陌怀里别说喊疼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不一会我师父就到了,替他完成了包扎。
最后他的家丁将其用担架抬走了。
回到医馆,我与师父详细说明了伤者的来由,师父夸我有医者之风。我和师父说,这次多亏了冷陌。冷陌说,完了,这下不会又要睡不着觉了吧。
然后他神经兮兮地大白天抱着个枕头非要试试他还能不能睡着 。
我和师父:“唉。”
“师父,你今天还想我到城北坟场去?”
“不错。我买通了刑场的人,今夜有可用之尸。”
晚上,我熟门熟路地操起老本行。
潜入城北坟场,忽听见细碎的敲打声,凑近一看,果然是打着灯笼撬棺材的的高家公子。
“高少爷,我说您好歹也是一个少爷,成天夜里不在家酣睡却出来捣腾。高大人就不教训您?”
“他从不管我的。”他专心致志地挖。
我:“……”
“高少爷昨天……你怎么突然走了?”
“不走看你和徒弟说学逗唱?”
我咂咂嘴。
“你乳……你要挖的尸体死于何时?”
“三年前。”
“得天花死的?”
他忙里抽闲看了我一眼,“你真觉得我得天花了?”
“我当时又没诊治你,我怎么知道。”
“你笨啊,得天花我能活到现在?”
“我不就活到现在?”
他再抬头看我一眼,良久,“你赢了。”
他整个掀开棺材盖,解了惑的语气说:“我说怎么谁都避着我,还偏送你来呢?当真以为是个娘不要的可怜娃娃 。”呸,你才没娘要呢。
他动作极其熟练地跳进去,打着灯笼照尸体的脸。
“少爷,这……死了三年的人不都是一副骷髅架,您还分辨得出长相?”我瞅着那棺材里的头骨问。
“能。”天赋异禀,啧。
他左手提灯笼,右手去探查尸体身上的各部位。我忽然发现他的右手带着一只手套。想想似乎每次见他,他都会在右手带一只手套。
他不喜欢露出他的右手?
“你说话,你安静起来怪瘆人的。”他居然说我瘆人!
“您一天天半夜掘坟的主儿还有怕的?我可一丁点没看出来。”我怼他。
“一个人挖,宁静。多了你,分神,自然怕 。”他理直气壮。
“噢,那高少爷您先在这挖着,我也去挖我的。” 切,我走还不行嘛。
“不许走。”还不许我走,不走干嘛?挨您数落?我又没受虐的毛病。
他从棺材里爬出来,边重新封棺边与我说:“你可是要寻今日刑场里刚斩首的犯人的尸身?我知道在哪,我带你去。”
“不用,我知道在哪。”什么死人你都知道,怕不是个孟婆转世?
“我带你去,跟着。”他安置好以后提起灯笼替我寻尸。
“跟你说我知道,还非得掺和,多管闲事……”我小声嘀咕。
“你刚刚咒我?”高少爷突然停下脚步,以至于我一头撞在他的头上,一个闷哼。
他揉揉脑门,很是嫌弃地说:“你怎么这么笨啊,你师傅叫你来偷尸,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答应。”
“我……我怎么了,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能当师傅。只要我日子干得长,迟迟早早更胜你一筹。”
他听我说这话,表情竟像吃了屎。“你竟在这种事上要与我一较高下?”眼神里分明写着:“你脑子里是不是装了屎?”
看我他又气急转笑,“怎么,今个没带你那徒儿来?”
“不是我带着他,是他自己非要跟着我,今个儿他要在家做试验看看自己能不能睡得着。”我辩解。
“哼。”他鼻孔哼一声。谁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不待见冷陌。
“就这了,”他指一处新坟,“挖不挖得动?要不要我帮你?”他问我。
“这有何难。可是这都什么事啊你也摸得太门清……”
“你都说了,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做师傅,掘得多了,熟能生巧而已。”
“你找乳娘的尸体找了三年?”我小心翼翼问他,看他眼色。
“唔。”
“日日如此?”我问得更谨慎。
“嗯。”这少爷可真是痴狂得很。
“你找了尸身要做甚?”
“不做什么,只是想再见她一眼。”
卧槽,这就是你掘三年坟的理由?
“你……和乳娘感情定是很深喽,她对你一定很好?你才这般……挂记她?”我问。
“不深我会找那么多年?你还挖不挖,一座坟而已你要磨磨唧唧到什么时候。”他把我赶在一旁,自己上手。
“少爷,你这样影响真的不太好,怎么说也是个世家公子,更不说您是高老爷家的长公子了,干这种事如此坦荡麻利,这样不妥当吧。”
“高家的长公子不该这样,那你觉得该怎么样?是不是很想问为什么不派人来挖,那我又何须三年,三年前就该挖到的。”他说。
哦,没人帮他啊。
“你就没问问府里的人您乳娘逝世之时何人为她下葬?葬在了什么具体位置?”想想我说得也是废话,他哪能没问过。
他看我一眼,大概也不忍心骂我蠢了,“当我从浮陀山赶回家中时,一进门便听闻噩耗,家中人都知道我乳娘死了,却没有一人知晓她葬身之处。百般询问,只得一句:‘大概是丢到坟场里了’。”
“您的乳娘只孤身一人,家中无一亲友替她安葬?”
“据我所知,自小没听她提起过任何人,乳娘私下孤僻也不和别人说话的。我不在,她竟这样草草葬了。”他不停止手里的动作。
唔,难怪你是这个样子。果然是谁带大的像谁。
“可既然少爷您半年所患并非天花之疾,那您的乳娘很可能也不是天花来源。您可知乳娘的死因?”我问。
“我不知,”他停下动作,“我竟什么都不知……”
“好了好了,我不盘问你了。你……别为难。”你一蹙眉,我就没来由地心烦意乱。
他瞪我一眼,好似在说:“现在才知道是为难我,早干嘛喋喋不休。”
高家少爷又重新为我演示一番,在挖坟掘墓这件事上什么叫独步天下手到擒来。
蹭蹭蹭,少爷已经裹好尸体,“愣着干嘛,过来帮忙。”
“哎哎,小的遵命,我的少爷啊,您可真是干得一手漂亮活儿!”
他嘴角一扬,自吹自擂道:“还行吧。”
就这样,今夜,在得力助手高少爷的帮助下,我轻轻松松完成了师父托付给我的难题。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