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玄紫|渔歌子》舒弥

1、第 1 章

　　“师叔，你看这雨，怕是……”

　　眼看着原本平滑如镜的湖面上层叠的涟漪愈发密集，立在船头执着长蒿的道装少年苦笑着转过身，似是想询问身后那人的想法。然而，当他的视线接触到船尾摆放的物事时，却蓦地露出些忍俊不禁的神情来。

　　难不成……真的要用这些东西么。

　　时值三月，山野四处皆是碧桃盛开，蜂飞蝶舞。二人隐居的山峰临着一处小湖，春风拂过时落英缤纷，片片淡粉桃瓣坠入水中随波漂浮，引得湖中鱼儿纷纷浮起逐那落花，端的是一派绚烂春景。

　　也忘记是谁在路过那小湖时提出前去驾舟游览一番的了，反倒是在湖边向打渔的老翁借船时，老人那一脸“去不得”的固执表情和那一通絮絮叨叨的长篇大论，让二人记得格外深刻。

　　“二位小哥，你们看这天色，一会儿保准下雨，游湖铁定得挨淋呐！”

　　“什么，您说这天晴的很，不会有雨？嗨，小老儿我在这湖里打了几十年的鱼，别的不说，这块儿的天气，我可清楚的跟自家的老婆的脸色似的，是晴是雨，一瞅便知咯！”

　　“还不信？好吧好吧，船就借予你们两个，到时候系到岸边就是。竹笠和蓑衣也给你们留着，下了雨也好遮挡。嘿，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哦……”

　　好容易送走了老人，一直未曾开口的玄霄早已是一脸“再说就用羲和招呼”的森冷表情，直到少年轻扯了那幅宽大的袍袖示意他上船，他的脸色才如冰河解冻般缓和了下来。

　　——就算是睥睨天地如他，在少年柔软的眼神前，永远也起不了半分脾气。

　　解了船，紫英有些生涩地拾起竹蒿探入水中，搅碎一池滟滟波光。

　　拿惯了剑柄的手却也很快适应了微凉的长蒿，小舟在湖面上平稳滑开，宛若玲珑刃灵巧裁开了一匹淡青色锦缎。清澈碧水中桃瓣沉沉浮浮，俄而一只白鹭贴着水面掠过，似乎羽翼上也沾染了些许碧桃的嫣红。

　　回眸，相视一笑。

　　“累了么？”“还好。”

　　“若累了，便换我来吧。”玄霄望着少年，目光里含着淡淡宠溺。

　　“不必了。”紫英摇头，却仍是不争气地微红了脸颊。逃也似的回身，衣袂于风中扬起，在那人手上投下暧昧不清的阴影。

　　此时，沉浸在粉红气幕里的二人，并没有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并不是一句用来糊弄小孩子的话。

　　——而事实也很不幸证明了这一点。

　　细密的雨丝沾在布衫上，湮开深深浅浅的痕迹，在紫英竭力忍笑的表情里盘膝坐在船上的男子抬眼，雨幕中额心的那一抹朱砂更觉妖艳。

　　“这雨，一时半刻是停不了的。”

　　说罢，玄霄轻舒手臂，将船尾的竹笠拿过，抛至少年手中：“别被淋了，快戴上吧。”

　　——说话间，那一向白衣飘然不染尘烟的魔，也取了那件蓑衣，自然而然的披在身上，系好了颈下的绳子。

　　“…………”望着已经彻底蜕变为渔夫的人，紫英脸上的笑意，终于彻彻底底的从唇边漾了开来，“玄霄师叔……”

　　“怎么？”玄霄挑眉，带着戏谑笑意的目光反倒叫少年又有些不知所措地红了脸颊：“师叔的打扮……倒真的像一名渔翁了。”

　　“你的样子，不也像个樵夫么。”玄霄眼中的笑意渐浓，“白发渔樵江渚上……不打扮成渔翁，又怎配你这位樵夫？”

　　“师叔……就甘愿做一名渔翁，不打算问道求仙了么？”尽管声音已经在对面男子灼人的目光里细如蚊蚋，紫英还是踟蹰着说出了自己的疑惑，谁知那人却忽地拉住了少年的手，顺势拽到了自己的怀里。

　　——所谓冰山脸到火山脸的转变，有时也只是一个刹那的事情。

　　“问道求仙？”玄霄挑起眉，一字一顿，似乎还包含了某种危险的信息。

　　“那是什么东西？”

　　“玄霄师叔……”紫英在惊怔中开口，然而后面的话却被那个炽热的吻悉数堵在了嘴里。舌挽丁香结，勾，缠，引，绕……待玄霄终于松开他时，少年的脸色，已经如同春风里飘飞的桃花，潮红一片。

　　“师叔，雨还在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这点雨，又何须归去？”男人的笑容突然让少年有些没来由的心虚起来，“若你是觉得冷的话……”

　　“不过，应该不会的吧？”

　　一叶扁舟在湖中随波逐流，雨还在下着，可是，对于船上那早已纠缠的不分彼此的两个人而言，却也只是为他们织出了一张朦胧的雨幕而已。

　　——当年历经了种种劫难他们也未曾放开彼此，如今这一点小雨，又算的了什么呢？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