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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落花 ...

  •   沈重沉吟,“我既然一眼能看出,你的当时断锦一般的拼凑,没有不可替代的密切联系,不够浑成,是美的耀眼的,却不够重。”想了想又安慰道,“浑成是我所期望的,却不必是你的道,我门中,你则好其一就行,这道理我也一直同你讲,你应该很了解了。”
      “弟子当然先以门派的要旨为首,其次就是老师的教诲。”文里恭敬答道。

      “你可以下去了。”沈重挥挥手,重新拿起书卷,“对了,风画将东西给你了么。”
      “弟子正在筹划,当尽速。”文里说着便退下了。

      出了小院,文里行至方池,找了块石头坐下,开始想着沈重刚才说的话。“这诗单一句,都是平平的,钩织在一起,方觉得妙,由此看来是拆不开的。”
      这拆不开的,是不是不变的,是如何形成的,有意还是无意,是合着了天生的道理,抑或可以纯由人工。文里翻翻覆覆地想。一个果子取材诸般事物,既是何在一起了,难道就不是合了?只要一口吞下,在口中岂不就是一个整体?

      此时月凉如水,光映幽波,庭中静谧,唯树影婆娑。文里眯起眼睛,有微微的风拂过,是春日夜晚的小小惬意。这院子的环境是一个整体,文里分析着,

      忽然,池畔一株泡桐轻轻弯下枝条,放落了一串桐花,这过程悄然无声,骤然打破了这个整体氛围,却使文里瞪大了眼睛。
      波纹在文里心中荡开,一串花沉入水中,留在他心中,随泡桐压弯了枝条,整个庭院的树、水、草、石仿佛都愈加生动起来,在夜色中漾其不同的韵律。文里站了起来,闭起眼睛,用肌肤去感受此时的空气,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缘来无声,缘来无声。我不必一定追求浑成,而是可求得一个瞬间,一个姿态,它足可以动人,显得不同,即可。”一边想着,文里快步向自己的居所踱去。

      文里走后,沈重唤来雨画,指着说上的瓶花问道,“这瓶花是谁摆布的?”
      雨画白了白眼,说道,“老爷要是不喜欢,我便撤了就是。还要指着人来骂么?”
      “我何时说要骂了?你不要见着风就是雨的。”
      “我不需要见风就能见雨。这瓶花是平儿做的,我已跟她讲了老爷对瓶花挑剔得很,她非是不听。”
      “那你便喊她过来吧。”
      “还说不是要指着人说。”雨画说归说,还是遵命去唤平儿了。

      “老爷,找平儿有什么事吗?”平儿款款而来,先施了一礼。
      “你在此处还住得惯吗,平儿?”沈重抬眼,平儿着道袍,未施粉黛,簪一柄柏木搔头,似乎怡然自得,毕竟最近没有让她操劳什么事务,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跟童春一样服侍近前,也不需要同风画、雨画一样料理沈重的起居。
      沈重甚至都觉得她似乎比刚进来的时候白胖了。

      “多谢老爷关心,平儿在这里很好,只是诸事风画、雨画姐姐不让我操劳,实在有点过意不去。”
      “这样么,下次如无事,你可来我这里洒扫庭除。”
      “遵命老爷。”
      “对了,这瓶花是你摆的?”
      “让老爷见笑了,雨画跟我说老爷对于瓶花的要求极高,她以前同风画做了一瓶都被老爷当场扔掉,雨画说她都几年没有见到这个紫铜胆瓶了。”
      “你这个也不怎么样。”沈重淡淡说道。
      “还请老爷指点呢,不过下次必不会放在老爷桌案,有碍观瞻。”
      “不是如此意思。”沈重摆手,“之前她们做的一味求美,美则美矣,失了活泼,如此,还要真花作甚呢?你做的让我觉得有点意思,虽然不如她们做的美。”
      “真不知老爷是在夸我,还是贬我呢。”平儿微笑。
      “你这瓶花,从我坐之角度来看,并非最美,你为何不换一个角度?”
      “这个说来有趣,是有人说她摆放盆花是先选一个角度,再稍微旋动一下。我便学了来。”
      “奇怪了,这是为了寓意世上没有完满么,是做心持用的?”
      “平儿当时也在想,这是不是寓意大过实质的一种做法,后来觉得,可能不是。”
      “哦,那是什么。”
      “平儿觉得,在像与似中,会有一种趋近的态,这种态是当时摆布之人最想让人体会的,从这个意义来说,不完美是有一种向完美趋近或者远离的态,这种情况会引发人的意动,人的意动对于欣赏物件来说,最为关键。”

      “嗯。”沈重陷入沉思,呆呆看着这花,似乎要把花看进去一样。良久说道,“你这体悟很有意思,不过你不直接问那个说的人么。”
      “平儿觉得,不必事事与人求同,他人的形式格调,学一个似是而非最好,反正平儿不能全盘照搬别人的看法、做法。”
      “似是而非,这话听起来有点诡辩,而且又有点自负了。不过,你这难道不是照搬了别人的做法吗?”

      “如果是盆栽,平儿大概只能照搬了,不过瓶花我在摆布时,每个方向都有了一定的错动,这样,就比原来一个面多了好多个面来看,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哈哈哈,好。照你的看法,雨画一味迁就我说的做法,倒是全盘照搬的做法了,你比她厉害。”
      平儿想了一会,道,“老爷的花艺已臻绝顶,雨画照着做没什么不妥。老爷命令她摆布瓶花,似乎错不在她呢。”
      沈重一阵大笑。平儿今天穿了件藕色衫子,石青长裙,裙上半副绣着半卷的荷叶,耳上是玫瑰色的珍珠坠子,随着平儿说话俏皮摆动。

      “对了,你上次那件道袍是何处找到的?”沈重眯起了眼睛。
      “回老爷,那是风画在整理时碰巧被我看见,要了来。”
      “亏你想得出。”
      “老爷,那我……现在便回去穿上。”平儿微微一笑,用手抚着青丝。
      “不必了。”沈重一把挽住平儿的手。
      平儿发现弹琴人的手光滑白皙柔软,不过他的语气不容质疑的强硬。
      “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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