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口点心》逸清寒

37、游说

　　“我伤心了。”赵立本说着话一点没有要伤心的意思，转说道，“桃红姐姐太小气了，让她去万花楼买几个时新果子给我尝尝新，她都不肯，说买不起。她太小气了。我考虑以后喊她妹妹，不喊她姐姐了，太小气的人作不了大姐。”

　　当你的姐姐真心不容易，也不是谁都想当的。碧玉腹诽，接着笑道，“桃红虽然平时鬼话连篇，但是这次她可是真的买不起，万花楼的果子价格不菲。”
　　赵立本眼珠滴溜溜直转，“那看来碧玉姐姐恐怕也……所以还是开开门，让我去找我姐姐吧。”
　　碧玉以手抚额，绕了半天，还是被少爷绕进去了。

　　屋内，赵心怡怔怔地坐在床前，其实她早就醒了，弟弟的吵闹声她也听见了，而且她也已经梳洗打扮好，此刻支着脑袋坐在梳妆台前，只不过是在整理思绪，准确的说，是整理着梦境。最近，她忽然开始做奇奇怪怪的梦，听说少女到了一定时候做的梦都会变得奇奇怪怪，她也悄悄向碧玉求证，得到了碧玉肯定而害羞的一个回答，便也不为奇怪了。她所在意的不是梦的形式奇怪，而是其中一些内容，不得不让她思索再三。

　　梦境内容似云海翻滚，每次不同，赵心怡记得有一段，是一个方块，忽然崩裂，变成了分开的六个方片，相互之间错动、缩放、不停变化，时而有强烈的色光打在方片上，产生强烈明快的色彩，之后则有一条条或粗或细的黑线穿过这些方片，如同不同方向的落雨打过，有的从缝隙之间穿过，有的则在碰到方片之后游走转向，总之梦境内容光怪陆离，大多是纯净的图案，没有具象的内容、没有情节，这跟赵心怡以前做的梦截然不同。
　　她盯着梳妆台上的琉璃镇纸，光线穿过琉璃，则在稿纸上映出不规则的透明影子，而镇纸内部也因为表面图案而变得扭曲奇异，同梦的感觉有一些相似。
　　赵心怡盯着镇纸看了半天，也没有什么答案。“如果不奇怪，那么还叫做梦么？而且碧玉不是也说……”赵心怡摇了摇头，摆脱对梦境的思索，此时屋门打开，候在一旁的桃红便赶忙去了厨房，赵心怡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道，“阿木，一起过来吃饭吧。”便转身进去了。
　　赵立本本想说他已经吃过，不过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目的，也就跟了进来，万花楼的果子价格不菲，家中财权归于家姐一身，他已经考虑着如何哭闹来说服姐姐了，虽然赵心怡一向爱你该不会被他的胡搅蛮缠说服，反而会因为他的纠缠更加铁石心肠，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

　　赵心怡端正坐着，赵立本也不得不稍微坐得有些坐相，不过凳子对于他有一点高，总感觉他像个猴子似的，不太稳重，桃红端来了碧波白玉羹，大抵是用了荠菜、豆腐、山药、米汤等等做成。赵心怡一向早上吃得不多，为了味觉的轻灵，也不会吃滋味过重的食物。春季用绿色应着时令，以体会天气地气，而做成羹汤，也是因为羹较为保温，最近小姐的作息，额即使对于碧玉桃红来说也不太好把握，羹汤不虞时间的变动，相对妥帖。

　　“家姐。”赵立本看着姐姐有一下，每一下的划动调羹，感觉说话的时机到了，这碧波白玉羹他吃了就口就不想多吃了，又没那么甜，又没有那么咸，虽然为了荠菜里面放了油，但是考虑了赵心怡的口味，这油太过节制，以至于赵立本没有尝出来，他对于没有加油的荠菜想当有意见，这菜太寡了。如果是用葱丝浇油，泼在瑶柱上的碧波白玉羹，他大抵会更加感兴趣。
　　他正憋了一肚子话要说，却被碧玉拦住。那边桃红开口道，“小姐，最近又有很多人问摧花果子还卖不卖了，是不是不做了。嗯，我已经刨去那些一看就是闲汉来问这些问题的，确实是不少人。”
　　今日赵心怡吃饭以及饭后的时间，是碧玉、桃红汇报铺子事务的时间。赵心怡吃得少也是为了头脑有一个清醒地判断，作为一个果子铺的当家，她从不担心自己会饿着。她一边根据丫鬟收集的消息，来安排坊部的一些工作计划，至于每次需要定夺，那是因为赵心怡不会一味根据果子的需求决定制作的量，有时她会穿插新品的试验，有时候还会反常而动，由此，碧玉、桃红也不得不每每请示于她。

　　摧花果子，赵立本虽然不谙店务，却也晓得，那果子是红色的，外形呈尖刺状，而且闻一闻便有一些辛呛的气味，这跟一般的果子有很大的不同。至于味道，阿木少爷一直不明白这个果子为何一直有人要买，正如他不欣赏碧波白玉羹一样，摧花果子的味道，他同样不喜欢。而且，爹娘在世的时候，就曾经说过，果子取名，要寓意美好，这话还是姐姐一直挂在嘴边的，这果子的名字不说要美好吉祥，还如此听起来残忍……对于赵立本是一百个不理解，一万个疑惑。

　　听桃红言及摧花果子，碧玉便想起关于这摧花果子，坊间还有一个八卦传闻。据说有位公子，自命倜傥潇洒，曾经说过饴心斋，那时还叫做巧手斋已经落寞，自己风流多金，对于赵心怡一定可以手到擒来，这位公子经常流连铺子，做出一些痴痴的事情来，有一次赵心怡便送了一盒果子给这位公子，喜得他止不住向同侪炫耀，结果这果子吃得他口唇破裂，三天之内进食水米都刺痛难忍。从此那位公子再也不到斜阳巷子附近玩乐了，这故事是从万花丛的一个姑娘那里传出的，由此也有人给当时的巧手斋取名辣手斋。
　　不管这事情是真是假，摧花这个果子因此被人津津乐道，不过现在大家买到吃到的摧花，并不会导致口唇破裂、刺痛。至于送给那位公子的可就说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