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口点心》逸清寒

18、松针

　　桃红不愿继续这个话题，有时候她宁愿小姐只是单纯地打她骂她，而不是跟她讲道理。“喂，我说，你们这店是卖花还是卖香的，什么时候正式开张。”桃红特意强调了正式两个字，一个没有人招呼的店铺，算是怎么回事啊。
　　“如果有好的玩意儿，我自然会说动我们家小姐来这里看看的，到时候人多了，你做的好了，说不定也有多的赏钱。”桃红不自觉用上自家那套说辞。
　　“那就多谢姑娘啦。”杂役十分高兴，“不过，开店是老板的事情，他爱哪天开大概就会哪天开吧。”他顿了一顿，看着桃红的脸色，补充道，“现在已经开门了，正式开张恐怕不会远了，毕竟你也说了，赚钱是最紧要的事情。”
　　桃红摸着辫子说道，“学我说话，讨厌。”
　　“我们店是卖点心果子的，等开张了，你们家小姐一定会喜欢过来的。”小厮很笃定地说道。
　　桃红冷笑一声，怪声怪调地说，“是么，那也要看你们能做出什么样的果子了，能不能入我们家小姐法眼呢，恐怕连我都不一定能看上。”
　　小厮一拍脑袋，“呀，同你说了这么久，我都忘了还有好多杂事要做，估计你讨厌的人也已经走了，你也可以出去了。”
　　桃红想起仄儿在饴心斋，怕她提到自己，便匆匆向来路走去了。
　　“现在的丫鬟都这么没有礼貌了么，跟我们山中的那些一样怪脾气，不知道谁伺候谁呢。”小厮文里脱下帽子，摇摇头，“这身衣服太旧了，也不太好看。”，说完拍拍袖子，边叹气边向后院方池走去。
　　“苦也，苦也，一会儿是掌柜，一会儿是杂役，天天忙不停，不知道为了谁啊为了谁。”

　　假山旁，松树荫掩，幽幽琴音若断若续，沈重坐于树下，抚着琴一会儿，便停下冥思，又接着弹奏，再停下，如此往复。
　　他突然开口道，“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
　　童春托腮坐在一旁，问道，“老爷，你总是说这两句，后面呢？后面是什么？”
　　沈重恍若未闻，自顾自叹气，摇头，又开始弹奏下一段琴曲。
　　“古之意不存矣。”沈重环顾四周，幽幽说道，然后不再言语，似乎又陷入到对往事的回想。
　　童春对古意没有任何兴趣，古松苍翠遒劲，于他很没有意思，没有小野花好玩。
　　好在沈重还带了一些玩意布置于四周，童春一会儿摸摸绿釉盆，上面的兽首衔着铜环，仿佛就是为了给他拨弄的，一会儿摸摸南天竹，之前他已吃过南天竹红果子的苦头，不过此时没有果子。还有假山清供，假山孔洞玲珑，其根部的青苔，好像开出了小花，十分有趣。
　　童春每次以此玩个不亦乐乎。

　　这时脚步声传来，童春一下站起，说道，“师兄来了。”便不再坐下，恭顺地站在沈重一侧，装模作样很是那么回事。
　　“老师，松针太苦了，一点都不好吃，买次都是让我来采，累死我了。”文里还没有走到近前，就开始嚷嚷。
　　“你懂个屁。”
　　“啊。老师，你怎可如此粗俗地说话。”
　　“对于俗人，就话之以俗俚。”
　　“好吧，老师说的，总是对的。不过老师，能否让我采摘你身后这树上的松针？店铺里我脱不开身啊。”
　　“不行，我在这里弹琴，不可以影响这里。就你的话多，事情多，小童他们从来不这样跟我讨价还价。”
　　“就是，老爷说得对。”童春插言。
　　文里这才把目光移到童春身上，好奇地上上下下地打量。
　　童春不自觉又向后退了一步，“师兄，你干嘛？”
　　“啧啧啧，今天居然装得这么乖觉，我猜一猜，在我没有来的时候，是不是一直是摸摸花盆，逗逗蟋蟀什么的。”
　　“这天哪有什么蟋蟀。”童春的脸微红，他辩驳道。
　　“那就说明我说对了一半。”文里眯起了眼睛，很是得意，“我已经看到了这绿釉盆上有你的指印，你可抵赖不得。”
　　童春哼了一声，对沈重说道，“老爷，还是不要让师兄去采松针了罢，他上次说的五件功课还没有交出来呢。”
　　文里恨不能把眼睛瞪出来，可是童春有意不看他瞪得大大的眼睛，而是嘴角挂着笑意。
　　沈重手拍琴弦，发出震震之声，这两人停嘴，童春给了文里一个白眼。
　　“别的先不谈，我且问你，这几日，你借了我的琴音到底做了什么？”
　　文里闻言唯有讪笑不已，他只得说道，“老师要松针，那么徒儿便只有尽力去办，才不辜负老师的期望。”
　　沈重满意地点点头，缓缓操弦，空气中重现高古之意，文里似乎听到了松风、高壑、幽泉，沈重的声音此时冷冷地传来。“要选择五十年之上的松，老叶，清晨，去远离人烟的地方采摘。”
　　琴音散去，文里的感觉重新回到院中，便向沈重施了一礼告退，像方池柳树边走去了。路上，他边走边翻着之前的手账，“嗯。”他今日还没有记录几人便被沈重召唤去了，综合一下昨日的情况，有不少人对店铺还是感兴趣的，不然也不会发现暗门。里面有一些纯粹是暗中调查的，可能未必成为未来的主顾，另外重要的一点，很多小姑娘喜欢这里的香气，多过对于果子的关注，也许可以把香囊单独拿出来贩售。
　　有了香囊的吸引，可以招致更多潜在顾客来此，于本业还是有利的。想到此，文里嘿嘿一笑，仿佛看到了一个美好的前景。
　　不过，他皱眉想着早上那位神秘人物，他的话让人莫名其妙，文里喃喃自语，“想象花开的样子很难么？”来人似乎知道文里藏身的位置，巧妙地总是背影相对，看不到样貌。
　　合上簿子，文里甩甩头，管他呢，要么就会来买东西，要么就是进来看看，不买东西，不必因为别人言语奇怪就心存芥蒂，嘴长在人家身上，不在这里说，也要在别处说，何必去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