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沫》晋余欢

30、心动

　　筹备会结束后，又经过了一个星期的准备，服、化、道等各个工种全部完善就位。在此期间，
　　易本楠和喻立言也没想什么“黄道吉日”的事情，两人商量好了日子，就各自跟公司请了两周的假期，因易本楠工作年限少，她把年假、事假、病假都用上了才够。不过，在开机前，他们也摆上了香烛贡品拜了拜，以示虔诚。
　　周六傍晚，MV正式开拍。地点选在丽都酒店，与J市著名的丽都KTV仅一街之隔。
　　易本楠先是在街道上拍了几组李昀外出和归来的镜头，李昀的情绪有欢喜的，有忧愁的，有志得意满的，也有酩酊大醉的。
　　喻立言还是和之前一样，全程跟进。她累了就在监控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坐，看看监控器里的画面。她最开始的隐隐担忧在易本楠完成了这里的外景拍摄后，便打消了很多。因为在整个拍摄过程中，无论是场景调度，还是灯光配合，又或是给李昀讲戏，易本楠表现出了很好的专业储备。不知情的人根本看不出她是个一个多月前对此毫无接触的人。易本楠那一张张简笔画更是很好地帮助了她和灯光、道具老师之间的沟通，拍摄过程非常顺利。
　　之后，大家在丽都酒店预定的餐厅聚餐吃饭，除了填饱肚子外，也有庆祝开工的意思。宴席间，喻立言很能调度大家的气氛，等场子热闹了，她又能适时的退下，以给别人发挥的空间。整顿饭吃下来，气氛热烈而有分寸，大家相处得很融洽。易本楠之前的些微拘束也完全没了，跟大家沟通交流时随意了很多，她在心中也暗暗佩服喻立言，觉得喻立言学会计专业可能是选错了方向。
　　深夜降临，对面KTV高高牌匾上绚烂的霓虹灯照进酒店二楼的窗户里，街上的汽车声、人声也依稀涌进来。李昀衣衫微开露出一片光洁的皮肤，他站在窗户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街对面闪闪烁烁的灯光，屋内仅亮着的床头灯发出暗黄的光投射在他侧面。一个简单的场景，人物心情的颓废与不甘就那么清晰地彰显出来……
　　之后，易本楠又拍了一组李昀西装革履端着酒杯，面带微笑举目看街景的镜头，外面的丽都KTV成了夜景中的一个小小组成部分，它黯然于周围的高楼大厦里、消弭于慢慢涌动的车流中……
　　再之后，李昀在室内独自借酒浇愁、卧听风雨、藏在被中暗暗流泪、盘腿坐在床上数钱然后把钱装进枕头套里的镜头犹如流水一般很自然的完成。
　　拍摄过程中，李昀的各种情绪都很到位，因为这些场景他经历的太多了，在异国他乡无人倾诉的日子里，他的确不甘过，也想过通过堕落来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也畅想过有一天自己志得意满后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因此，当这些镜头一个个拍完的时候，他才真正从心理上对易本楠产生了他乡遇故知的感情，他心里暗暗决定今后不再在易本楠面前扭捏作态，不再用矫饰过的语言与语气跟易本楠对话，他要用真正的老乡见老乡的言行来表达对易本楠这个老同学的感念——因为易本楠懂他，懂他的不易，懂他的挣扎，也懂他的痴人说梦……尤其是易本楠让他拍抱着装满钱的枕头睡觉的镜头时，他都忍不住怀疑易本楠是不是能窥探他曾经的梦境……
　　“卡。”
　　听到喊“卡”，李昀从床上坐起身，将装满钱的枕头放在一边，在抬眼看易本楠的时候，忍不住感激地冲她笑笑。
　　“非常好！”易本楠在监控器后给与他充分肯定，“不能再好了。表演不夸张，但非常能传神达意！”
　　“谢谢导演！”李昀现在已找到了作为演员的自信，易本楠对他的表演充满鼓励。他很感激，自己在X国的处女作是易本楠执导。
　　之后，易本楠又拍了一些李昀深夜饿着肚子回家，就着热水啃面包的镜头。直到快凌晨一点了才收工。
　　“卡！”最后一个镜头拍完，易本楠从监控器后起身，“好了，今天的拍摄就到这，辛苦大家了。”
　　“噢~”工作人员们表示庆祝地发出一声愉悦的回应。
　　“道具先不用收了，大家先到各自的房间休息。咱们明，不，今天早上5点继续拍，大家记得定好闹铃，5点准时开拍。”易本楠叮嘱。
　　“收到。”
　　工作人员们非常有专业素养，井然有序地陆续撤离。
　　“李昀你就睡这吧。”易本楠指指屋子一地的器械，“睡在工地。”
　　“如果每天的工地都是这样的，我求之不得。”李昀在易本楠面前已卸下伪装，跟她很自然地说笑着。
　　“天天有戏拍是吧？”喻立言问道。
　　“可不。你俩就是我的伯乐。”
　　“等你大红大紫的时候，可记得你现在说的话。”易本楠说笑着往门外走，喻立言跟在她身后。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大恩不言谢，你就看我表现吧。”李昀送她们出了房间门口。
　　“行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继续。”
　　“好。”李昀说着但并没动，只是对她们摆了摆手示意让她们先走，直到看她们进了房间，才转身进了门。
　　易本楠和喻立言两人住的是双人标准间。关上门后，喻立言对易本楠说，“我刚进门的时候用眼扫了下，李昀是等咱们进了门才回去休息的。我猜他现在对你是完全信服了，看他这表现，他应该是个懂得感恩的人。”
　　“是吗，我没注意。”说完，易本楠又忍不住一笑，跟她开玩笑，“你知道吗，你现在说这话的语气，特别像经过大世面见过大场合的大制作人。”
　　易本楠的三个“大”把喻立言挖苦得不轻，她佯装生气地松松扣住易本楠的脖子，虽然个头稍微比易本楠矮了一些，但气势却不输，“那你知道得罪大制作人的下场吗？我让你经费紧张拍不下去，你帮助老同学的计划就泡汤了！”
　　易本楠也不客气，回击道：“那你怎么跟你的投资人交代？”
　　“交代？”喻立言闻听此言，放开钳制易本楠脖子的手，然后摆出一个妖媚十足的姿势，“跟他睡一觉就好了。”
　　易本楠直白地冲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服了！”
　　“哼！”喻立言这一回合获胜，小鼻子得意地哼了一声，继续摆着妖媚十足的腰肢去了卫生间洗漱。
　　说笑了一回，喻立言又正经回来，等易本楠刷牙的时候，她就站在卫生间门口跟她说话，“真没想到。”喻立言感慨，“之前就常听人评说，说你们C国人虽然创造力在世界上不是很突出，但学习能力却是一顶一的好。我今天看你导戏，你这可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学习能力了，你很有美感和镜头感。这应该算是你的天赋吗？”
　　“没有了。”易本楠停下刷牙，解释道，“我小学、中学的时候都有美术课，大学的时候有国画选修。我闲着没事，自己也爱画画。我这段时间也看了好多经典的片子。”
　　“说你胖你还喘了。”喻立言取笑道，“可我看你那分镜头简笔画可画的不咋样啊。”
　　“我只是说学过，并没有说学得很精啊。”易本楠也笑，“C国的国画分为人物、山水和花鸟，技法也有具象和写意之分，而我只学了花鸟的工笔画法。”
　　“得，就是全展现不出来呗？”
　　“可不，”易本楠佯装遗憾地大言不惭，“英雄无用武之地。”
　　两人又说笑了一阵，便各自躺床上休息了。
　　但易本楠根本睡不着，她太兴奋了！她感觉大脑神经在一蹦一跳的，一幅幅场景就像在脑子里转一样，几乎完全不用去“构思”，她就都想好接下来的几天该怎么拍了。
　　“睡不着？”旁边床上的喻立言问。
　　“嗯。”易本楠转头看她，“你也是？”
　　“是，有点兴奋。”喻立言翻身对着易本楠，“我没想到，我才刚刚25岁，就能当制作人了，而且到目前来看，各项工作进展得还很不错。如果之后也这么顺利，咱们两周后真的就能出成片了！”喻立言又平躺回床上，看着灰黑色的虚空，“我现在忍不住想，等有了MV成品后，年假后再去上班会是种什么感觉……”
　　“有人管你要签名。”易本楠笑着接道。
　　“有可能，呵呵呵。”喻立言美了，头脑中不禁出现了那样的场景，“然后我说上班时间不谈业余爱好，哈哈哈。”
　　易本楠趁着喻立言心情好，把心中一直的顾虑道出来：“你想过MV的发行了吗？”
　　“想过了，我跟魏皖说过了，他说可以帮着找两个电视台放；网站方面，也可以帮着协调——就是都没有版权费了。当然，他说我们也可以自己想办法。”
　　“这个你看着办吧。”易本楠实话实话，“我之前压根就没有想过咱们这个MV还能挣到钱，我其实一开始就觉得咱们可能得花钱买人家的平台播放。当然这有点对不住作为制片人的你。”
　　“说不上。”喻立言一摆手，打消她的顾虑，“我当初并不是为了挣钱才做的。说出来你可能会笑话我，我的志向很远大的。”
　　“哦？”易本楠洗耳恭听。
　　“留万世名！”喻立言雄心壮志。
　　“好啊！”易本楠听她这样一说，赞叹道，“C国有‘三不朽’一说，即立德、立功、立言，你这是选择‘立言’了？”
　　“嗯！”喻立言点点头，感慨道，“还是你懂我，知道立德、立功与我不沾边。”
　　易本楠躺在床上没说话，不是她懂喻立言，而是她知道“立德”、“立功”对于一般人来说实在太难了，可操作性太低。相比较而言，“立言”却是可以尝试一下的。
　　“不瞒你说，”喻立言继续接着说，“当我头脑中有了这个想法后，我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升华了。”
　　“嗯！对！”易本楠深表赞同，“人就是该让自己活得高尚一些，不能只是天天只想着吃吃喝喝。”
　　“我们一起吧？”喻立言一翻身对着易本楠，趁机发出邀请，“我觉得咱俩还算合得来，而且咱俩都是菜鸟新手，谁也不用嫌弃谁。你看，我喜欢跟人打交道，你喜欢吗？”
　　“不喜欢。”易本楠承认。
　　“但你一看就是那种想干什么事就肯定舍得下苦功夫的人。咱俩这方面正好互补。”还有一个原因喻立言没有说，那就是她觉得易本楠写剧本的能力比她强，既然她在文学素养方面的能力不能让她“立言”，那就只能通过影像化作品来达到目的了。
　　“你是说我们合作拍片子？”
　　“对啊。”喻立言挪动胳膊肘朝易本楠的方向爬了爬，“我有个计划，咱们就做小成本的片子，你知道去年大学生电影节上的《捕风者》吧，那就是几个大学生一起凑钱只花了六万拍的电影，结果一炮打响，得了大学生电影节的最佳影片奖！！！我们也可以试试啊。你看咱们，”喻立言又向易本楠的方向凑了凑，掰着手指头给易本楠算，“编剧、导演，你；制片、出品，我；男演员李昀，摄制团队可以雇现成的，这班底就已经凑出来一大半了！而且，你难道就不想把自己想表达的东西长久的保存下来？”
　　“！……”不得不承认，易本楠——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