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沫》晋余欢

10、病态

　　都说酒不醉人人自醉，戴汐自己也搞不清状况，她只觉得自己头晕晕的，浑身乏力，当身体靠在易本楠身上时，那感觉更加的清晰，她都不想自己走路了。
　　坐进车里后，她便没了顾忌，抬起双臂轻轻搂着易本楠，头靠在她肩上，还像找最佳舒服姿势似的蹭了蹭，最后扎在挨着脖颈的位置不动了。
　　“阿楠……”戴汐犹如呓语般地轻轻叫了一声。
　　“嗯。”易本楠回应一声，抬手轻轻扶着胸前的手臂，扭头看看戴汐，有些无奈。本来她只是想送到车上的，结果戴汐拉着她不放，就改成送回家了。
　　开了一段路，车里安静下来，戴汐像是睡着了。
　　喻立言通过后视镜看了看车后座的两个人，不由感叹一句，“还是你说话管用啊。”
　　“嗯？”易本楠不明所以。
　　喻立言边开车边说道，“我之前也跟表姐说过，请蓝茂山看看李昀给打造一下的。可表姐说，公司招新人是有规程的，捧人也得按公司整体计划来，蓝茂山是DL公司的副总裁，不是什么人都能拉到他跟前的。”喻立言又看了易本楠一眼，“可是你看，今天你几乎什么都没说，表姐就答应了。”
　　“……”易本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
　　“你不用紧张。”喻立言轻笑了下，“我虽然没有蓝茂山看人准，但也知道李昀不是废柴，不会折了你和表姐的面子的。”
　　“……”易本楠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
　　沉默了一会儿，喻立言继续说，“至于我表姐……”微微一顿，继续说下去，“她这些年挺不容的。舅舅让她分家独立的时候，只给了她五个亿。”
　　“只给了？”易本楠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心里无声吐槽。
　　“嗯？”喻立言有些吃惊，“你不知道她是CG集团总裁的千金？这个钱只是舅舅拿来让她创业练手的。”
　　“CG集团总裁不是苍有济吗？戴汐不是姓戴吗？”
　　“戴汐是她英文名字的汉字写法。而且她母亲姓戴，一举两得。”
　　“我一直以为她姓戴来着。”
　　“……”喻立言忽然觉得自己今天是不是有点冒失了，不由心虚地看了看后座上一直闭眼靠在易本楠身上的戴汐。不过她转念一想，既然易本楠知道表姐是DL的总裁，那现在知道表姐是苍有济的千金也没什么，不过是从一个有钱人变为更有钱人，对易本楠这样的小门小户来说都是高不可攀的。这样对自己安慰了一番后，她便继续说道，“表姐起初于经商之道也是一知半解，相继投资了几个生意都黄了。反倒是最初发掘的蓝茂山将DL经纪公司慢慢做得风生水起了，之后表姐又在C国投资了地产，这才打了翻身仗。她现在正在做酒店餐饮领域，也许将来你能帮到她。”
　　“哈？”易本楠一听，不由地笑了，“她那么大的生意，手底下的人才都是精英，哪里轮得到我帮她？”
　　“表姐很信任你，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喻立言又向后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你可不要骗她。”
　　“你放心吧，我很有自知之明的。”易本楠爽快地说，“我估计我这辈子顶天儿了就是做个酒店大堂经理的造化。X国能做大堂经理的人多的是。而且我，”说到此，易本楠忽半垂了眼帘，其实有些话不必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外人说，她和戴汐也是八年未见了，生疏总是有的。可是现在，戴汐这样毫无防备、毫无芥蒂地拥着她，犹如儿时两人相互扶持的模样，易本楠的心像海绵一样软得不行，又犹如一碗满满的水晃晃漾漾的，有些往外溢出来的趋势……易本楠默默看了看戴汐，她很安静，似乎睡得很沉，但不管她听不听得到，说给她表妹听应该也能传到她耳朵里，“其实我并不想跟她走得太近。”
　　“为什么？”喻立言不解，她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表姐这样的样貌和家世，不要说在LES圈，就是和全国的男性比也没有几个人能比得过的，更何况表姐还那么在乎她！
　　喻立言再次看了看伏在易本楠身上的戴汐，心里嘀咕道：难道她并不想跟表姐和好？还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那表姐岂不是很惨？
　　其实戴汐并没有睡着，她只是觉得自己跟睡着时一样全身放松，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她也能听到喻立言和易本楠的对话，但她并不想过脑子，只是让那些话左耳进右耳出，可当听到易本楠说并不想跟她走得太近时，她的心顿时绷紧了。她也想问为什么？她怕听到原因，可又想知道答案。
　　“其实我这人心里挺拧巴的。”易本楠解释说，说出来第一句，后面的话就容易多了，“一方面，我内心很想得到别人的特别关照，另一方面，我心里又会惴惴不安，担心对不起这份关照，觉得自己不配。”
　　“这没什么啊。”喻立言笑了，原来是这个意思啊，现在的好多人可都是希望得到别人的特别照顾，心里还十分理直气壮，觉得理所当然的。
　　戴汐也暗暗松了口气。
　　“你不拧巴，所以你不理解那种感受。”易本楠觉得自己可能剖白的还不明确，于是决定说得再直白一些，“就比如，我进到戴汐的公司，我只有小职员的才能，但如果她提拔我做部门总监，我会一方面觉得高兴，一方面又担心自己不称职，甚至让胜任的人与这个工作失之交臂，我会觉得对不起这份关照，整天活在自责里。”
　　“那如果你胜任这个工作呢？”
　　“可我不是‘上头有人’吗？”易本楠引用了C国经典的语句，随后想起那个经典喜剧中的情节，80多个锦衣卫因为嫌犯一句“咱上头有人”纷纷跳到房顶去看那“上头的人”是谁，结果把房梁踩塌了……脑中闪过这个桥段，易本楠不由笑了。
　　“嗯？”喻立言不明白易本楠怎么笑了。
　　“没事，”易本楠摆摆手，止住笑，“我所说的特别关照，就是超过胜任范畴的意思。很贪心对吧？”她苦涩一笑，希望通过得到这种超标的关照来让自己感受到被呵护的感觉，这可能就是“病”吧……“不过幸好我还有理智，把这贪心困在笼子里。”
　　“那如果不给你特别关照呢？”喻立言逆向问道，“你会怎么样？”
　　“……”易本楠一时无语，会怎么样呢？她还真没想过，因为她还从来没有得到过这种特别关照，只是有时充满“浪漫”的在心里想想：自己有个有钱有势的亲友，还对自己特别好……
　　等了一会儿见易本楠不答，喻立言举例道，“会跟那人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还是得不到想要的就纠缠不休？”
　　“那倒不至于……”易本楠立即否定，但紧跟着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内心，“我应该会让自己尽量躲得远远的吧，不让自己再奢望什么，甚至……”随着一点点剖白，她似乎真的进.入到了那个情境，“心里可能还会生出怨怼，觉得那人明明能帮我的……”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深了，赶紧故作轻松地总结道，“所以啊，为了不至于走到那一步，一开始就让自己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不是更好吗？”
　　“……”喻立言的面色已没了之前的亲和，有些凝重的沉默了一会儿，评价道：“你真的很拧巴。”
　　“是……”易本楠中肯点头，她一直都知道。
　　看易本楠这样一副“我就是这样的人，也不打算改的”的样子，喻立言心里涌起一股鄙视和厌烦：这不是有病吗！这种人，趁早甩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