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公主》春听

3、03

　　03/

　　男人吃过饭就睡觉去了。
　　安绸收拾了碗筷，蹲在地上盯着灶火看。

　　除了要做饭，其他时间她都很自由，没什么事情要做。
　　女儿徐安安坐在旁边正在写字，她已经到了读书的年纪，但是男人还没把她送去学校，就跟着安绸学一些简单的拼音和字。

　　两个人很少说话——安绸很少说话。
　　对于自己这个女儿，她实在是没有太多的表达欲，以至于看着她的脸，她经常会产生恍惚。

　　这个孩子居然是自己生出来的。
　　她看着这个女孩，有憎恨，有厌恶，有心疼，还有些对生命的敬畏。

　　这是她曾经深深希望不要生下来的孩子。
　　她脏兮兮着一张脸，和自己一样，她皱紧的眉头，和自己一样，她抿起的嘴唇，和自己一样。这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也是一个让安绸感到痛苦恶心的存在。

　　这个孩子和她那么像，却又在某个时刻，让她看到男人的一面，她无法忽视那一刻对恶心，正如她无法忘记曾经日日夜夜里无法忍受的一切。

　　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一个孩子，是从自己体内而生。
　　正如她无法接受——
　　如今的一切。

　　不过时间久了，连恶心这种感觉，都变得麻木，脑袋是一片空白瞳孔倒影着李安安的脸，但其实什么都没有。
　　脸庞也是苍白而漠然的。

　　安绸念：“生。”
　　徐安安念：“生。”

　　“命。”
　　“命。”

　　“存。”
　　“存。”

　　“在。”
　　“在。”

　　她念的声音低微，目光也有几分游离，在一个密闭的房间待的时间越长，人的思维和动作都忍不住像是这个房子变化，她是被困在这个房子的人，也是无法接受外界信息，对世界的变化毫无反应的人。

　　安绸很难对人讲起自己来到这里的遭遇，如同她不愿意面对她的女儿。

　　炕上的男人兀自酣睡，她曾深深希望在某个瞬间打死他，可惜她力气不大，还只会遭遇更狠毒的毒打，所以只能看着他睡在炕上，像是一只猪。
　　不，说猪甚至都是侮辱了猪。

　　他连动物都不配称，他如此渺小又如此强大，如此恶心又如此真实。
　　安绸很难接受。

　　给安安教了半个小时的字，她继续坐在灶炉边发呆，长时间的发呆让她的言语退化，她不愿意跟男人说话，也不愿意跟安安说话。
　　她所有的话语都在脑子里完成，这让她如今想说一句话都变得颠三倒四语序混乱。

　　安安拉了拉她的胳膊：“我想喝可乐。”
　　安绸看她一眼，又木然地转回头，声音不高，抽回了自己的胳膊。
　　“没有。”

　　安安：“爸爸有。”
　　安绸冷淡抽回自己的手：“你问他要。”
　　安安：“你问爸爸。”
　　安绸不再理她。

　　安安抿着唇站在原地，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神鬼不觉的男人，坐在了角落，也不再说话。
　　安绸继续盯着正在冒火星的柴火发呆。

　　最近两天，她逃出去的希望越来越渺小，逃出去的念头越来越淡，她的身体亏损太多，以后生不生的了孩子还不一定，可是只要她还在这儿，男人就会一直逼着她，让她像一只老鼠一样，不停地生孩子。

　　她当然没有老鼠那么强的繁殖能力，这也最令她痛苦的地方。

　　因为男人会因为她没办法生出男孩而一直对她施行暴力。
　　她无法从这件事情中感受到一丝一毫的任何的快乐。

　　她恶心，她恐惧，她无力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