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稚雾

37、第 37 章

　　江唯一本来就不是个特别喜欢把所有事都惦记着的人，人给她台阶下，她也就顺着下了，尤其是在大众视野里，时闻小吃醋精的称呼，还带了点无奈，还有一点宠溺。
　　她很好地履行自己聪明人的指责，望向右边角落的沙发，女人躺在上面，刚懵里懵懂地睁开了眼睛，她生得很漂亮，左眼下方还有颗痣。

　　注意到这颗痣的颜色很浅，江唯一微一怔，她本来就是随意一瞄，但现在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这颗痣明显是被上了层厚厚的遮瑕，像在刻意遮掩什么东西。

　　耳旁时闻没再压低嗓子和她交流，但他的话很清楚，在整个酒吧响起：“在游轮靠岸前，谁都不能离开。”
　　霎时，酒吧里的抱怨此起彼伏，抑扬顿挫到像是能组支交响乐队。

　　“警察办案，也不是这么办的吧？大家都在这里搁着，就看着你和你女朋友卿卿我我？”
　　“就是，你不让人踏出酒吧，也不让人拍照，那是要我们玩干瞪眼？”
　　“今天出门真是没看黄历，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

　　因为有人领先，对他们的抱怨很快连绵不绝，像阵呼啸而至的龙卷风，迫不及待要卷起狂潮。
　　江唯一余光扫着这群人，没了八卦，又开始变成长舌妇，时闻始终如一，表情淡到不见什么情绪。

　　“你有没有发现——”
　　迟疑着的低声，立马得到人回应：“左眼有淤青？”

　　江唯一一怔，时闻随即解释：“发现了，不过没太大关系了。”
　　见她不解，他朝酒吧内置的杂物间抬了抬下巴：“去那里面。”

　　杂物间。

　　时闻找了块黑板，估计是之前写酒品用废弃的，将它悬挂在墙壁钉子上，又捡了半根粉笔，给她画着示意图。

　　“你看，如果是右勾拳出拳，正好能吻合上她伤痕的位置，但她的那块皮肤，明显是偏眼角上方的位置肤色更不均匀，和其他皮肤有明显的色差。”
　　“如果拳头从右击向她的左眼，受力点着重在上，那么要符合这一条件，只有是身高比她矮的人。”

　　“但她目测在一米六左右，现场放眼望去，好像没有符合这个条件的人。”
　　江唯一有点懵：“这是什么意思？”

　　“说你聪明，又不聪明了，”时闻放下粉笔，慢条斯理拍了拍指尖粉笔灰，笑着回她，“唯一符合的，只有她自己。”
　　江唯一猛一僵。

　　时闻继续说：“因此，可以得出结论，她或许是想要混淆什么视线，所以揍了自己一拳，又将自己伪装成乙.醚中毒的假象，等到被我们带去局里，将所有心思都放在她身上调查，那么真正躲在幕后的凶手，就能利用她这枚烟.雾.弹拖延的警力开始行动。”
　　江唯一的视野里时闻从容淡定，好像没因为这棘手状况感到任何忧虑，他将黑板取下放回原来位置，走向她：“走吧，要出去休息会吗？”

　　“不用了，”江唯一晃晃脑袋，“那沙发上躺着那女人呢。”
　　时闻笑笑：“很快就靠岸了。”

　　出去后，原野正在安抚其他人情绪，见江唯一和时闻从里面走出来，顿时脸色垮了，他压低嗓子走过来：“姑奶奶…”
　　“不对，”临到跟前，原野果断改了口，“你就是我亲奶奶，奶奶，你能别缠着你男朋友亲热了吗？这是办正事呢，你以为玩呢吗？”

　　江唯一低声嘟哝：“我们也办正事…”
　　“嗯，”时闻低低附和了句，“说正事呢。”

　　原野表情像见了鬼。

　　过后，时闻和他谈起杂物间里的谈话，原野才心虚地，朝接受众人目光洗礼的江唯一竖了竖拇指：“真行。”
　　他都没看出来。

　　说着，原野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对了，你说她怎么察觉的啊？难道女人，都是那么敏锐的洞察力？”
　　“法制节目看多。”
　　“……”

　　原野明显是不太相信：“是不是她在以前，有过什么这方面的经验？”
　　“别想太多，”时闻淡淡阻止了他的联想，“等靠岸，你处理后续。”
　　“你呢？”
　　“我送她回家。”

　　“……”

　　-

　　游轮靠岸，局里有同事来接应原野，时闻和他们打完交道，望向等在一边，正想把他外套脱下来物归原主的女生。
　　她站在晨曦的微弱光线里，手里握着手机，一边百无聊赖掀着西装衣摆，一边嘟哝看似在说着什么不太高兴的话。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的超跑出现在渡口。
　　江致明从主驾驶下来，戴了副墨镜，骚气又得意洋洋的模样。

　　江唯一看到他，挥下手，算是打过招呼。
　　她走向另一边的时闻，脱下外套，还到他的手里：“我哥来接我了。”
　　“嗯。”
　　“到时拍卖会再见。”
　　“嗯。”

　　时闻的舅舅时越被说动后，拍卖会的那块地，当然是由江唯一去拍，时闻会陪着她去。
　　江唯一用这件事保证了两人之后的再次见面，应时闻希望的那样，先回到家里乖乖等待。

　　“等有消息了，再告诉我情况。”
　　“好，”时闻扬了扬手机，“随时联系。”

　　背过身，原野和时闻的视线交接，吃了一惊：“怎么，被嫌弃了？”
　　时闻没说话。
　　“也是，”原野乐了，“人兰博基尼的超跑，怎么想，都坐那更舒服些。”

　　捡的钥匙。

　　时闻没把这事提一嘴，不过微信里，很快有人来解释：【没事，我有你送的彩礼，比他嘚瑟多了】
　　时闻笑笑，摁了语音，低声温柔说：“嗯。”

　　-

　　公安局，女人的口供被证实没什么异样，眼角淤青是由于和男朋友打闹，至于杯里的乙.醚，她也不知道从何而来。
　　女人被警车送回家，派了两名民警调解，男朋友表示会改过自新，好好对待他的女朋友，这事好像就这样暂时告一段落。

　　办公室，岳枫将向上级报告的电话一撂，往前一摊手，看着时闻说：“好，让你去玩，让你休假，碰上原野，反倒把最后的线索也弄没了，说说，现在怎么办？”
　　“线索没断，”时闻起身，说着走到对面的百叶窗前，拉住窗帘拉绳，将窗户有条不紊拉起，“那女人身上有线索，可以继续追踪下去。”

　　岳枫心梗，看着时闻，微不可察叹了口气：“不然，我给你换个案子吧？”
　　时闻一怔。
　　岳枫试探着：“塑胶模特案，小猫失窃案？”
　　时闻眸光稍显锐利，岳枫立马改了口风：“这些，当然是不行的了，我们时大警官，肯定值得拥有更高层次的案件。”

　　“那还有吗？”
　　岳枫一时半会想不出来，时闻低眸，手顺势往外套口袋里探：“要——”
　　岳枫看他的架势像掏烟，连忙说：“谢谢，谢谢，不过我不都早跟你说了吗？这办公室呐，不能抽烟的。”
　　时闻没什么表情：“糖。”
　　“……”

　　铁盒被放在桌上，岳枫不经意挑挑眉：“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还挺像模像样。”
　　时闻随意答：“我女朋友给我买糖的那天。”
　　“……”

　　好像无形中又被秀了一脸。

　　岳枫明确地有了这个感知后，抬眼望向时闻，少年气的男人脸上，五官洋溢的愉快，好像是最近才有的事。
　　他撇撇嘴：“我之前还记得你，不是说要挡桃花吗？”
　　“没办法，命中注定。”
　　“……”

　　岳枫几乎再没话可跟他说。
　　顿了顿，他从办公室的抽屉里，掏出了几封信件：“你自己看看吧。”

　　都是投诉信。

　　来自游轮上的人，指责他罔顾工作，只顾和女朋友恩爱。
　　“不是我说你，你要恩爱，你得藏着点，别在大家面前，要这样下去，你在江宁积攒起来的名声，那可直接一朝一夕——”
　　“不，是一瞬就丢光了。”

　　时闻指尖拈着薄薄几张纸，有几分好笑。
　　“嗯，”他点点头说，“知道，下次注意。”
　　“好了，”岳枫摆摆手，“那没什么事的话，你先出去吧，记得把门带上，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先分手好，江大小姐不好招惹。”

　　时闻走过去，将百叶窗的窗户放下，又将桌上的糖盒，收回自己的口袋。
　　岳枫手里正拿着颗糖，也被他轻而易举夺了去。

　　他微睁开眼，感受着一瞬黯淡下来的室内。
　　时闻笑笑：“光合作用只有植物才需要，糖果，也只有脑子运转不动的时候吃颗救救急。”

　　“……”

　　岳枫瞪着他：“你这是，在变相闹腾？”
　　“不是，”时闻摇了摇头，“我觉得队长你在说分手的时候，脑子运转很快，可能需要关上窗休息休息。”

　　“还有糖，留给江大小姐的，”时闻言简意赅解释，“我刚忘了。”
　　岳枫听呆了，一愣一愣道：“那我要是没说那句让你分手，也没说江小姐不好招惹，只提点你工作不行呢？”

　　时闻拈了两颗糖，放在他桌上。

　　岳枫：“你工作很差，江小姐很漂亮？”
　　时闻又拈了两颗，继续放桌上。

　　岳枫眯了眯眼，打个哈欠闭眼往后一靠，边呵气边说：“祝你幸福美满，和江唯一携手共度余生。”
　　哐当一声轻响，岳枫吓到睁眼。

　　时闻勾着唇，懒洋洋把整盒糖，都放在了他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