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新的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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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又是暮秋时节，金色的银杏点缀宫墙，树冠如阳光灿烂，树底下以树干为中心，铺了层黄金软毯。
褐色的树干后是砖红色的宫墙，墙角倚着个人，微微抬头，看向阳光照射后脉络分明的银杏叶，眉眼也温柔了几分。
洛茗一身宫装，束起长发，扎起妇人的发髻。
前月里，她被洛家当成政治牺牲品，试探性地送进宫来。
按照规矩，君王是该有三宫六院的，一般的王世子在继位之前，大多有了妻妾，然而，这位王上与众不同。
他实在是太过病弱，弱到存在感低下，没有人把宝压在他的身上。
自然，也就没有人肯跟他联姻，更何况，这样病弱的身体难以干些正常男子精力旺盛所干的事。
以致于，他的世子府一直空着后院，既无妻妾，也无奴侍。
王上登基，联姻自然是最好的笼络大臣的方法，这法子延续了上千年，早就是固有的规矩了，姬昭自然也不会搞特殊。
于是，登基后不久，司礼监开始筹集选秀各项事务，经过半个月的筛选数十名个代表各自家族的女子，被送进宫，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洛茗。
她虽不愿意被突如其来的横插一脚打断计划，但很快，也明白这是个机遇，调整了方案，决定兵分两路。
一路在民间，有南方旧人组织地下工作，一路在宫中，由她亲自渗透贵族权利。
是的，在来之前，她已然做好了为奴隶争取权利的决定。为此，不惜赴汤蹈火。
在南方的三个月里，她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在那些早就决定奴隶起义的人中，学到了自由与平等，热血与奉献。
他们前仆后继，从不畏惧。他们当中不乏有伟大的人，但更多的，是平凡普通却勇于追逐梦想的蜕变成了的英雄。
她还记得，史大夫府中的马夫，是个能一眼辨别马的品种与特性的人，在马场上救过她一命，可后来，因为一些荒唐旧事、无辜琐事成了亡魂一枚。
她还记得，赵大夫家中的倌奴，天生带着一股乐观的劲，从不畏惧生活带给他的磨难，永远善心待人，坚信好人有好报，可惜，世道不公，他也被磋磨得不成人形。
“王上寻你，速去! ”黑衣侍卫疾步上前，不由分说地带她前往大殿。
回忆忽地被打断，她沉了眸，静了心绪，快步跟上去。
“你应该明白我叫你来的原因吧，阿茗。”
“王上客气，臣明白。”
姬昭整个人缩在一团狐裘里，身形瘦弱，面色与纯白色的狐毛色近乎融为一体，双眼更显幽深。
手上拿着份奏折，丝毫不避讳洛茗，时不时与她讲几句话，像话家常一样，一下子与人拉近了距离。
接下来的几日，洛茗都宿在了御殿，舍惹得后宫与前朝众人议论纷纷，明枪暗箭地想把她干掉，可实在没有机会
自从她进了御殿，就没再出来过。君王的行宫，一向防守严密，哪是大臣妃子能够随意进出的。
这下，洛茗可处于风口浪尖上了，身为王上的第一个女人，又备受宠爱，连洛族都惊疑不定、喜忧参半起来。
可当事人并不认为这是殊荣，正相反，她很累，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日日夜夜地整理历代史书文件，让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酸疼的。
谁让，史书堆积了千年之久，而每一代君王都有上百册史书，每册史书都以防腐的竹子制作。实在是，太多又太重了。
而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个笑面狐狸，竟让她这样的两头受累，劳心劳力地干活，还有风评被害，真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遇上这种黑心老板。
不过，谁让自己是个五讲四美的好员工呢，纵然老板有意刁难，员工也得顺着他的指示做事。
谁让，她是个来窃取宫廷机密的伪员工呢。
洛茗一边整理一眼看不到头的书籍，一边胡思乱想着：这倒也是个好机会，这样详细了解宫中事的机会可不多，送上门来的馅饼，不吃白不吃! 即使硬了点，糙了点，那又何妨!
这史书里头，也不全是些宫廷礼仪、祭祀典礼或君王每日的琐事，倒还有些宫廷艳史，啊不，不是这些，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的妃子的家世与皇权之间的联系。
从开国至今，世家贵族也不全延续下来，总有些消亡，比如曾经的洛族、朝族。
这两个族落，有上千年历史，是以跟随高祖打天下的功劳领的封地，只是后来联系少了，姬族也有强有弱，后来贵族势力渐渐大了，这些古老的关系也随历史一道地如风沙般散了。
三日很快过去，在紧密的工作之下，时间如流水般晃动，像越过峡湾般快，充满了紧张与激情。
外面早就传遍了关于洛茗与年轻君王的桃色新闻。随着冬雪来临，南下的雁鸟传递信息到了南方。
洛族虽然未有动作，但想来也在路上了，这年头，交通不便，传递信息全靠走和吼。尤其是南方，遍地的高山大泽和噬人猛兽，说不准，信使在路上就不见踪迹了。
虽然知道这是早就计划好的，但她还是忍不住唾骂这种黑心奴隶主，把属下推出去当挡箭牌，还是那种四面八方都藏有明枪暗箭的挡箭牌，黑心，太黑心了。
洛茗今年十六岁，虽说已是可以结婚生子的年龄，但她并没有接受到完整的教育。
十岁以前，她是南方最大的女系氏族族长世女，，从小按继承人的标准培养长大。
十岁以后，家族被内外因素摧毁，洛茗因此无名无姓。在战火中逃出来后，因无良民证明被列为奴隶，受到了5年的奴化教育。
可以说，洛茗本身的经历十分坎坷，性格也存在缺陷。
她从未被任何人保护过，在十岁以前，她是十来名王储中的其中一人，不受重视。十来岁的孩子也是有许多心机算计的，她的日子并不好过。
十岁以后，她也凭着自己活下去。后来虽说遇到族叔，但那也是后来的日子。谁也不知道，十岁以后的洛茗，经历过什么。
这段记忆，仿佛因为太过痛苦被她自己自动剥离。连洛茗也不知道，自己对奴隶起义这件事的支持来源是在这段记忆。
因为，她也曾是个卑躬屈膝、打碎傲骨与人格的奴隶啊。
竹简一点点被拭去经年的灰尘，按着年代与类别分门别类地收拢妥当。
她浅浅地笑，光透过薄薄的窗膜一点点在书架间明亮起来，空气中浮动的灰尘，如夏夜里的萤火虫一样，四下飞舞。
而洛茗站在光里，微微仰头，浅浅带笑，半束的长发如瀑倾下，明黄色的宫装上绣着的长翼鸢尾蝶仿佛也要振翅高飞，飞到那自由平等的国度，那是她眼中星光所在的世界。
姬昭进门后，就看到了这样的洛茗，迷人且惑人，他平静地等待着对方，连他也不知道，他的心中无端由地已经有了这幅景象的存在。
“臣见过王上。”洛茗一转身，看到了在半光半影中的君王，连忙行礼。
“不必多礼，你做得很好。孤就知道你天生适合做这件事。”姬昭上前几步，虚扶起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书房。
洛茗本想顺势站起，听了这话，又行着礼，道：“王上盛誉，臣不敢当。”
“哪里，看你，如今成了妃子也不忘本职，在孤面前称臣，可不就是在提醒孤，你的才华不能轻易辜负吗？”这声音轻挑，声线却低，他的脸色还是温和的，神色却透露出危险。
“臣……”洛茗慌张后退半步，跪伏在地。
姬昭轻轻瞥他一眼，在书房间走动起来，缓缓地道：“不必多言，孤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在旁人面前，该有的礼节还要保持，私底下如何称呼，孤并不在乎。洛世妇。”
“奴明白了，奴不会在外人面前暴露身份，给王上添麻烦的。”
说谎的事算是翻了个篇，可外头还没平静。
自从回到她的明昭殿后，各路探子寻着各种机会安插了进来，每天都有不同的妃嫔走访，这里头，林林总总有三类人。
一类黎嫔为代表，家族地位比洛茗高，带着奴仆，明目张胆地想羞辱她。
一类是地位相近的，处处挖坑，想让她跳进去。
还有一类，是藏在暗处，想渔翁得利或把旁人当刀使的。
这类人，最是防不胜防，表面功夫做的是一套一套的。
身为世妇，她执掌后宫丧、祭、宾客。
事务自然忙碌，然而，她还有二十六个同等地位的世妇一同处理，自然，事务也就在均分中少了许多。
她的上头，还有九嫔，分别出自九个氏族。
九嫔之上，还有三夫人，分别出自三大贵族。
至于王后，还未择定。
眼下，春祭即将开始，宫内外都忙碌了起来，准备着这场盛大的宴会。
穿着褐衣的宫人，端着装着朱红色冕服的木盘，亦步亦趋地跟在洛茗身后。
自从发生了那起刺杀事件后，君王的衣食住行，便全交由洛茗来负责，可以说，她最近实在是忙得很。
自从入了这宫中，她便没有一日安生的日子，但不知为何，她却觉着，这日子平静的过了头。
或许是少了从前的刀枪剑雨，
或许是少了从前的阴谋算计，
或许是少了那种步步为营的紧迫感。
每天的日子充实而井井有条，再没有生命之忧，保全性命之难。
唯一难应付的，就是那个喜怒无常的君王了。
作者有话说第5章 新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