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清梦入星河》易水怅怅

7、魔族尊主临渊

　　凌霄宫殿，魔宫倒也不曾愧对这个名字。

　　无忧跨过宫门，穿过长长的甬道，眼前豁然开朗。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假山瀑布，怪石嶙峋，白石回廊千百转，曲水潺潺满池香，茂林修竹，香柏芳樟，满园翠色，倚檐扶墙。

　　远处楼宇宫阙，巍峨宏伟，布局精巧，错落有致，或高或低，绵延不绝。

　　无忧绕过假山瀑布，穿过白玉铺就的九曲廊桥，聆听一路上潺潺流水，泠泠淙淙。路过一池将尽莲花，清风竟也捎来阵阵荷香。随着方常的指引，无忧走向更深处，光影斑驳的道路两旁，棵棵樟木子亭亭如盖，树下紫薇花株株芬芳，花木丛中，蜂鸣蝶舞，尽显夏日繁华热闹。

　　路过了湖畔的流觞竹亭，跨过了雕兰刻梅的小园拱门，又是换了一番天地。只见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金色琉璃鸳鸯瓦，朱红重重深宫墙，玉宇琼楼，金殿石阁，各展其姿，各尽其美。

　　两人一路走来，脚步停在一处长阶前，长阶分两侧三段，中央墨玉石板上雕刻着魔族图腾，栩栩如生。抬头仰望如此高阶，目测已逾百级，无忧心中暗恨主张修此长阶者，却也只能沿着一侧石栏，拾（she）级而上。

　　登上顶阶，无忧双手叉腰，微微吐了一口气。眼睑稍抬，看到眼前大门洞开的‘绝尘殿’，想来这又是魔尊自己取的殿名。

　　站在绝尘殿门口的无忧，将殿内境况一览无余。

　　殿中高位坐着的尊贵男人，必是魔族尊主临渊，临渊的目光越过亭亭立于殿中的三名身姿窈窕的女子，远远的向无忧望来。

　　大抵是瞧见魔尊突然不再说话，三名背影曼妙的魔族女子亦顺着他的目光，转过身来。

　　一时成为众人目光焦点的无忧，微不可察地提了一口气，昂首挺胸地跨过殿门，向大殿正中走去。

　　七月的阳光炽热耀眼，从无忧直挺的身后照向前方，逆着光望着无忧的临渊，只觉眼神一时恍惚，仿佛看到出云从殿外静静走来。

　　在他恍神的片刻中，无忧已然走近，立于殿中。

　　无视跟前三位魔族女子各怀心思的打量，无忧下颌微扬，冷漠无礼地看向失神的魔尊。

　　纵然无忧心中对魔尊万分不喜，却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男子外形十分俊郎，五官如刻，棱角分明。漫不经心地斜坐在雕龙宝座上，懒散地靠在扶手一侧，与生俱来的帝王气质，业已不怒自威。今日虽是他不知七万余多少岁的寿辰，但看起来亦不过是凡人男子而立之岁的年纪。不过到底是被时光打磨过的人，眉宇间透露着凌厉，气质却也内敛，脸上虽是桀骜，但也格外沉稳。

　　总而言之，无忧认为自己娘亲的眼光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而已，算不上眼光好，毕竟她当年只看到了这个男人的外在，而没有看清一个人的心，亦因此害得自己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枉死异乡。

　　更是撇下无忧三百余年，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思及此事，无忧心中气闷，连虚礼亦不肯施，只是语气十分不善地陈述一句：“我来了。”

　　魔尊的思绪被无忧一句话打断，突然站了起来，而后像是蓦然晃过神来，又换了个方向，重新坐了下去。

　　“嗯。”

　　嗯！如此敷衍的一个字？无忧心中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行为表现应该更无礼些。

　　近前的三个魔族女子也忍不住掩面偷笑起来。

　　临渊大概也是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冷淡，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沿着殿中台阶往下走来，才刚走到一半，突然又莫名其妙地停在阶上。

　　他仿佛是在后悔走下来，想要退回去；又好像是在思考走下来后他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他怕表现的太冷淡会伤到无忧的心，又怕太热情会吓到无忧、惹无忧厌烦。可转念一想，三百多年来，他这个做父亲的，不一直在伤无忧的心，而且将来……。就这样静静地在原地认真思考了半天，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魔尊不说话，殿中的三名魔族女子亦不敢吭声，而无忧则是不想搭理他。

　　一时间，大殿内鸦雀无声，静可闻针。

　　最后，果然还是临渊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

　　他立于台阶中间，不上亦不下，挥了挥墨色描金的衣袖，双手背到身后，心静气和地对无忧说：“一路走来，很辛苦吧？六界有明文规定，魔族无故不得擅入人间。此事是我思虑不及，让你受苦了。”

　　无忧听罢面无表情，心中却在苦笑：六界明文规定？你何时把六界规矩放在眼中过？无故不得擅入，亦不是说绝对不能擅入。我受苦了？我受的苦多了，大多是拜你所赐。心中本就没有我，何必在此装模作样，又何必让我千里而来！

　　无忧久久沉默不答，临渊亦不曾有任何不悦，倒是旁边一直默默站立的紫衣女子先行发言质问无忧：“父君向你问话呢？你是聋了吗？”

　　无忧本没有要不回答的意思，只是在悄悄地平复自己的心情，想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地同魔尊讲话。

　　可紫衣女子的话，让无忧即将平静的心情再起波澜：“我聋不聋，你很关心我吗？”

　　紫衣女子觉得无忧此话问的莫名其妙，但也如实回答：“谁关心你呀？你以为你是谁？少自作多情！”

　　无忧笑了：“你既然不是关心我，那你管我聋不聋做什么？”

　　“谁要管你是聋是哑？父君问你话，你却不答，我是瞧你乡野小妖不懂礼仪，好心提醒你罢了。”紫衣女子为自己辩解，话里话外都在嘲讽无忧不懂礼数、不识好歹。

　　“他问我话，我答，或不答，是我同他之间的事，轮不着你来置喙！你说我不懂礼仪，你是何身份？又有何资格评判我？”无忧的好脾气也是分人的，对于不招她喜欢的人，她向来不会客气。

　　“四姐姐息怒，妹妹是莲蕊，排行第六，这是五姐姐莲芯，五姐姐善良刚正、心直口快，其实她没有恶意的，她只是见不得有人不尊重父君，才想要出言维护，一时心急说错了话，还请四姐姐莫要因为这等小事，伤了姐妹之间的感情。”旁边的白衣女子，倒是很会说话。

　　此话虽是向无忧讲的，但显然不全是讲给无忧听的。无忧又不瞎，岂会看不到她频频望向临渊。临渊却仿佛没有看到她求救的目光，依然保持着沉默，明显是不打算插手她们之间的争论。

　　无忧回头看向莲蕊，她长得倒是好看，又极会打扮自己，身着一袭刺绣精巧的白衣，如同莲池中亭亭玉立的白莲，柔美又不失风骨。

　　真真是个玲珑心思的人。

　　她方才的话，没有明言无忧半句不对，却句句话里有话。无忧又怎会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莲芯善良刚正、心直口快，那意思就是说我恶毒心狠、蛮不讲理？见不得有人不尊重魔尊，是在说我不懂规矩、不知礼仪，我确实不想尊重他，但这是我的事！她说这等小事，就是在逼我忍气吞声！如果今日我不原谅莲芯，倒显得我斤斤计较，不顾及姐妹之情。不愧是玲珑心思，把话说得如此滴水不漏。

　　无忧见临渊无意掺和此事，她也就不打算善罢甘休，第一次来魔都就让人给了下马威，日后还能抬得起头？

　　只是此时的无忧还不知道，也许根本没有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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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宫殿描写中“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引用自唐代诗人杜牧的《阿房宫赋》?。
②拾级而上，拾读‘she’，四声降调。常有朋友读错，在此提醒一下大家！?
第一次写小说，写的不好还请大家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