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清梦入星河》易水怅怅

17、谁带来的谁负责

　　翌日一早，休息了一整晚的无忧，觉得甚是神清气爽、精力充沛，便在清风小院内舞起了弯刀。

　　一想到自己至今无法凭借法力飞上天庭，再忆起昨日乘驭乘黄后的狼狈模样，无忧愈发觉得努力修炼是件刻不容缓的事情。

　　在小院里练习了半个时辰的身法和招式，无忧开始运转灵力驱动尺素，两柄弯刀在院里快速飞来袭去，卷起阵阵疾风，院中几株繁盛的紫兰随风簌簌。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无忧有些累了，正打算回屋喝点水歇息一下，余光瞥见小院门口进来一位女子，女子身着淡粉色长裙，样貌端正清丽，肉肉的脸颊有些可爱，以她的装扮推测，极有可能是宫中仙娥，见她缓步行至院中，微微倾身向无忧行礼，“公主殿下，宫上邀您去中殿用膳。”

　　咕噜咕噜……无忧尚未来得及答话，她的肚子倒是积极诚恳，已经率先替她做了回应。刚刚练习了近一个时辰的功法灵力，醒来至今滴水未进的无忧确实饿了，可她现在发髻凌乱、满脸汗水的样子，实在不宜出门，她朝仙娥摆摆手，“你稍等片刻，我先洗个脸。”话音未落已经腿脚利索地钻进屋内。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重新梳洗打扮了一番的无忧走出屋门，随仙娥去了中殿。

　　尚未行至殿前，无忧便远远瞧着门额，见匾上书着——华音殿，她微微点头，天垣总算是认真取了个名字。

　　走近殿门，无忧看到天垣正坐在案前品茶，应是听见她脚步声渐近，此时已抬头看向无忧，嘴角弯弯，颔首示意她坐下。

　　本以为天垣只是在中殿等自己，用膳时应会移至偏殿，可她甫一落座，仙娥们便开始陆续上菜，满满一桌美味佳肴，色泽分明、香味扑鼻，无忧发现案上菜式虽是丰富多样，却唯独没有鱼肉，她不禁想起商平城中的经历，眼睛不经意朝对面瞅去，恰巧瞧见天垣欲言又止，神情有些许尴尬，想来他也是回忆起了那天客栈里的全鱼宴。

　　当时的事情无忧本就不曾介意，如今想起也没放在心上，可天垣却好像一直惦念着那桩事，此刻终是忍不住开口道：“那日在商平城中，我行事欠妥，今日在此诚心致歉，希望你莫要……”

　　“你实在多虑了，我真的不曾放在心上。”无忧忍不住打断天垣，真诚表明自己不曾生气，而后低头扫视了一遍桌上菜肴，无奈感叹：“而且我说我喜欢吃鱼，也是真的，没有骗你。”

　　天垣释然一笑，“是我狭隘了，以我小人之心，度你君子之腹，那便以此茶代酒，向你赔罪。”

　　无忧撇撇嘴，微摇了摇脑袋，想着随他开心吧。

　　膳后不久，天垣便带领无忧前往紫微殿面见天帝，听凭天帝安排无忧的住处及后续一应事宜。

　　这天垣宫离紫微殿倒是不近不远，无忧跟着天垣七拐八拐，走了近一盏茶的时间，二人抵达了这清都最恢宏大气的宫殿——紫微殿，此殿有多金碧辉煌先不说，单看它这殿前的台阶，比魔尊绝尘殿前的级数只多不少。

　　无忧实在想不通，为帝为尊的人为何都偏爱这高阶长殿，他们不晓得有句话叫做高处不胜寒？最重要的是他们走起来不嫌累吗？

　　一边心中埋怨，一边叹着气登上高阶，跟随天垣行至殿内时，无忧发现紫微殿里并不只有天帝一人，殿下还立着不少看起来品阶不低的男神女仙，天垣昨日已派人将魔尊的意思禀告了天帝，想来这些神仙都是天帝召来商议如何安置无忧的。

　　天帝端坐在大殿的宝座之上，容貌也不算老，约摸凡人不惑之岁，法相慈祥，嘴角微扬，看起来脾气不错，无忧随天垣一起向他作揖行礼。

　　天帝微抬右手，让他们免礼平身，视线打量着无忧，“这便是魔族公主吧！无忧公主远道而来，在清都可有何不习惯？”

　　“清都景色宜人，仙娥们也都漂亮温柔，无忧很是喜欢，并无任何不习惯。”无忧泰然回答，不卑不亢。

　　天帝点点头，“如此便好，听天垣说，魔尊让你来清都，是为了学习天族礼法之道，即是如此，今日你便在殿中众位神仙中择一人为师，让他日后教习于你。”

　　“无忧此来清都，本就多有叨扰，怎敢再得寸进尺，此事自当是听凭天帝陛下安排。”只要不是面对自己不喜之人，无忧向来是十分知礼的，凶离山中的蛇妖无忧尚且以礼相待，更遑论是九重天上的天帝。

　　大抵是不曾料到送来学习礼法的魔族公主，本竟已如此通晓礼数，天帝神色之中尽是满意，转而对殿中众神仙说道：“对于公主此来清都学习礼法，为其择师之事，众位仙家有何主意，尽管说来。”

　　只见一位相貌极其英俊潇洒之人站出向天帝作揖，“小仙以为天机宫中的上生星君精通道法礼义，且性格温和、凡事思虑周详，最适合教导公主之职。”

　　“贪狼星君此言差矣，上生性格内敛，不善与人交谈，纵是满腹经纶，亦无法授之于人，小仙以为，天权宫文曲星君倒是更适合担任此职。”

　　原来起初发言之人是北斗勾陈大帝坐下的贪狼星君，听闻此人足智多谋、长袖善舞，是北斗七司中最擅长交际之人，如今看来，传言果然不虚。

　　“司命星君莫不是在说笑？文曲近日最是繁忙，众神皆知，今日朝会他尚且来不及赶到，又岂会有时间教导公主？”贪狼星君语气不急不缓，条理清晰地驳回了司命星君的提议。

　　司命星君与上生星君同属南极长生大帝座下，上生星君不善言谈，更不知如何推辞，司命星君自是仗义执言，想方设法替他推拒，“天玑宫的禄存星君，亦或者天顺宫的廉贞星君，都最是闲暇无事，不如……”

　　“怎得扯到我这里，我一个杀星，教人打架斗法还成，如何能教人礼法？”迫不及待出言打断司命星君的自然是掌囚杀之职的廉贞星君，毕竟这九重天上的杀星也没几颗，他直言反驳了司命尚不满意，又开口补充道：“况且我们北斗多是司掌刑责杀伐，教人礼法这等事，理应归你们南斗管才是。”

　　一个人哪里说得过人家两张嘴，可南斗最爱同人争辩的度厄星君去了凡间，司命星君平时虽嫌他口舌不饶人，眼下却是十分想念，司命有些无奈，但仍不放弃挣扎，开始祸水东引，“公主到底是女儿身，何不在众位仙子中择师？日后朝夕相处，也不易惹人非议。”

　　无忧明白自己就是那祸水，南斗六司与北斗七星君推来推去，都不愿接她这个烫手山芋，其实她这个山芋也不算烫手，就是有些麻烦。她是个魔族公主，自是不能苛待了，可也像个被主动送上门的质子，显然不是个受宠的公主，关键是她到底是魔族之人，也不能太捧着，所以如何拿捏这个度，是件非常耗费精力之事。而且这件事办好了是理所当然，办不好还要被问责，明显是件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傻子才愿意接手。

　　虽然常有人说，美丽的女人大多是用脑子换的容颜，可显然这清都的仙子都是例外，个顶个的漂亮，也一个比一个聪明，纷纷找理由推拒了。

　　可见这清都没有傻子。

　　殿中众位神仙讨论了一圈，也没得出个结果来，天帝叹了口气，面色有些发愁，可一双眼睛十分明亮，显然心里早有了主意，“天垣，公主随你而来清都，贸然跟着别的神仙学习，一时间难免不适应，不如就让她先住在天垣宫吧！”他虽不曾明说，可那表情和眼神无一不在诉说着：你带来的人你负责。

　　天垣丝毫不推托，欣然接受了。

　　无忧没想到，这清都还真有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