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回农庄》一叶苇

23、萧知

　　清晨七点，黎下正和狗儿子一起在神衣冢下晨跑，接到怀江的电话，说应聘的人已经到了大祭岭，问他怎么见面。

　　怀江五点半就出发去九商了，面试只能由黎下来。

　　他说了声“请他先去39号，我马上到”，脚下骤然提速，和狗儿子跑了个并驾齐驱。

　　十五分钟后，黎下在风回岭南半坡，看到了山顶晨光中一个颀长的身影。

　　黑色冲锋衣，经典水洗蓝牛仔裤，中筒马丁靴，背上一个灰色旅行背包，左手一根枝条，右手在摘着枝条上的小果子往嘴里扔。

　　野枸杞十月成熟，如果没人采摘，可以在枝条上保持很长一段时间新鲜甘甜的状态，但当饭吃显然不行，太小，不顶饿。

　　黎下停车看了一会儿，微微一笑：眼力不错。

　　然后启动乌雅继续向上，很快到了山顶。

　　还在摘着枸杞子吃的人听到声音转过身。

　　黎下想：黎忱那丫头如果在，叫声肯定惊得神衣冢所有动物三年不生育。

　　他脱了手套，伸出手：“萧医生吧？黎下，让你久等了。”

　　东瀛国动漫男主角走过来：“这个时间拜访，是我冒昧了。”

　　好吧，能让耳朵怀孕的声音也是动漫男主的标配。

　　“这是你的伙伴？真漂亮。”动漫男主和黎下走完礼仪流程，转向杉下和楸下，“不过，它们……都受过伤？”

　　黎下说：“对，这是花楸下，头部受过枪伤；这是冷杉下，胸部枪伤。”

　　黎下摸着两只狗子的头介绍道：“这是萧知萧医生，打个招呼吧。”

　　杉下先递出爪爪：“汪。”

　　萧知轻轻握住：“我也很高兴。”

　　楸下递出爪爪：“汪呜，汪汪。”

　　萧知：“我也一样。”他弯下腰，和花楸下轻轻拥抱了一下。

　　黎下笑道：“萧医生看起来也很喜欢动物。”

　　萧知说：“比喜欢还要多一些，在我心里，他们和人区别不大。”

　　黎下欣慰地看着狗子：“对，他们是我的家人。”

　　一阵风吹来，扬起一大片残雪。

　　黎下抖落身上的雪说道：“这里太冷，我们下去谈吧。”

　　他拍拍乌雅的后座：“不介意坐这个吧？”

　　“我喜欢摩托车。”萧知揉了杉下脑袋两把，看着狗子不满地跑开，才笑着过来跨坐在后面。

　　黎下没有去南街，而是来到了小吃店。

　　先开空调，然后打开冰箱让萧知看：“吃什么？”

　　萧知：“呃，太多，有点挑花眼了，我不吃肉，其他按你的习惯来吧。”

　　黎下拿出两个油卷、两碗配好调料的豆腐脑蒸上，又炒了芹菜豆皮和鸡蛋木耳。

　　在温暖的小店里开始进餐，黎下才说：“我们农庄很偏僻，你这么年轻，怎么会应聘这个？”

　　萧知微微一顿，伸手从旅行包里拿出身份证放在黎下面前：“我比你年龄大。”

　　黎下拿起身份证，看到萧知的出生年月，发现他居然比自己大5岁，心里摇头：又一个走玄幻风的。

　　萧知说：“我看到了你们的广告，很喜欢风回农庄这个名字，你们广告的底版也很漂亮。”

　　底版是沈厚仁描述，易眠用电脑制作的风景图片，但看起来没有任何加工的痕迹，就是两张照片。

　　黎下问：“看到实景，后悔吗？”

　　萧知说：“不，觉得自己赚大了。”

　　黎下说：“可以看看你的证件吗？”

　　萧知又从旅行包里拿出一个小包，里面是一摞证书，黎下一个一个打开：高等学校教师资格证；执业医师证，副主任医师任职资格证，华厦原医高级证，一级建筑师证，一级律师证。

　　只有一个军校毕业证的黎下，深深地感觉到人生艰难。

　　他把证件收起来装进小包：“请教一下，几个完全不同的领域，你是怎么做到的？”

　　萧知说：“我六岁时去过三天学校，老师觉得没办法教我，我养父母就把我带回了家，他们自己教。

　　我养父是建筑师，养母是作家，我学医是因为养父身体不好，学法律是因为养母的作品被抄袭却得不到公正的判决；做大学教师是我的理想。”

　　黎下问：“那为什么没去大学？”

　　“养父母去世后，我应聘了大学的教职，一年后辞职了。”

　　“可以问原因吗？”

　　“太吵，还有，不喜欢被人拍照。”

　　“嗯？”黎下抬头，看见萧知的脸，又点点头，“可以理解。”

　　萧知第一次反问他：“你对于频繁被拍照不厌烦吗？”

　　黎下说：“除非我愿意，没人拍我。”

　　萧知看着他的脸：“怎么可能？”

　　黎下略显得意地挑挑眉。

　　他刚到大学时，也有人对着他偷拍，他不喜欢也没办法，一个学校的同学，又是隔着较远的距离偷拍，他总不能过去揍人吧。

　　但没几天，就没人再拍他了，他好奇原因就问同寝室的兄弟，一兄弟当场拿出手机给他拍了一张，然后把手机递给他，他一看，脸是马赛克。

　　那兄弟说：“谁照出来都这样。”

　　萧知问：“能说说诀窍吗？”

　　黎下说：“就是心里想着不被拍到呗。”

　　萧知眯起眼睛思考了片刻，把自己的手机划开递给他：“帮我拍一张。”

　　黎下接过来，对着他的脸来了一张：可以做屏保的动漫男主真人版。

　　他递给萧知。

　　萧知看了一眼，失望地删掉。

　　黎下把话题拉回正事：“我要求看你的证件，不是怀疑你的能力，而是觉得以你的条件，随便找个地方都比我这里的待遇好，怕你干不长。”

　　萧知说：“对我而言，舒适的工作环境比薪水更重要。”

　　黎下觉得做为一个有良知的老板，他需要提醒一句：“钟春秋的哥哥可能很快就会来这里。”

　　萧知微笑道：“我可以和他谈谈，谈完他应该就不会再惦记这里了，就算惦记也不是来找麻烦。”

　　黎下说：“不用，沈厚仁是我的员工，他招来的麻烦由我解决。”

　　萧知的微笑更加温和无害：“那我还有什么理由离开呢？”

　　黎下伸出手：“好吧，欢迎你成为风回农庄的一员。”

　　萧知握住他的手：“谢谢！任何岗位我都愿意接受。”

　　黎下是个实在人，有了这句话，萧知连农庄的大门都没进，就领到帮易眠架设监控网络的差事。

　　易眠比她老板还能使唤人，她和萧知交谈了几句，就拍板决定：“两个人一起干影响效率，咱们分开，我负责东区，你负责西区。”

　　萧知：“没问题。”

　　黎下开始觉得有问题，萧知没有计算机工程或智能通讯方面的证书，但想起那五个金光闪闪的证书，他明白了，萧知应该只是没去考计算机方面的证书而已，知识和能力肯定是一点不差。
　　监控网络的事情目前不急，当下最要紧的是把青大路两旁景观带和停车场的树种完。

　　萧知放下旅行包，就和几位老员工一起去栽树了。

　　黎忱和黎渠吃完早饭赶到时，已经快九点了，黎忱看见萧知，激动得差点昏倒。

　　黎下知道她颜狗的德行，及时拉住她并灌进去两口沈厚仁牌冰糖雪梨水，等她眩晕结束，笑着问：“是小鹿乱撞啊，还是非君不嫁？需要哥帮你介绍吗？”

　　在黎下心里，自己妹妹其实配神仙都是有点亏的，可既然没神仙，优秀的凡人将就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黎忱盯着萧知又看了片刻，才摇摇头，先指了指萧知，又指了指天，再指指自己，又指了指地。

　　黎下：“什么意思？”

　　黎忱：“萧医生，天上的神仙，你妹妹我，地上的柴禾妞，柴禾妞肖想嫁给神仙，那不是找虐嘛。”

　　黎下没想到颜狗妹妹此时此刻居然还有理智，老怀大慰，但还是不想放过调侃她的机会：“你不是就喜欢长得好看的，还发誓要找个大美男？”

　　黎忱：“没错啊，但那是正常人类的好看，正常人类的美男，萧医生和易眠……姐——她怎么会是姐？她看着比我还小呢——萧医生和易眠姐这种神仙级别的颜值，是属于全世界颜狗的共同财富，谁都不能独占，只能隔空舔，这是我们颜狗界永恒的节操。”

　　“哦～”黎下点头，“原来颜狗也有节操啊！”

　　“当然。”黎忱捋捋袖子，豪迈地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抡起铁锨，“哥，我去干活了，你去跟松行哥谈判吧，让他提前录取我，提前让我毕业。”

　　黎下看着黎忱跑到他的员工堆里，以超越沈厚仁和贡宝的干劲封土砸树坑，心里笑得不行。

　　一般女孩子，乍然见到仰慕已久高高再上的向往之人，通常都会激动得手足无措，黎忱不是，她激动的结果是冲上去跟人打成一片，让人家知道她其实也不差。

　　看到黎忱的反应，黎下忽然想起黎渠和苏醒给他提过的那个建议，兴致大起，官网首页的图片如果再加上个萧知，农庄的客人不会全都是女孩子吧？如果真是这样，芒种的时候是不是可以来个专题游园，那天农庄只对女性开放？

　　黎下在那里脑洞大开的时候，首都北部远郊一个居民小区内。

　　万壑对着电脑大叫：“哎，怎么没了？招聘急救医生的那个怎么没了？”

　　万桐往嘴里塞了一块薯片，头也不抬地刷着手机说：“那么一个小广告，被其他广告压下去了呗。”

　　万壑盯着电脑，快速转动鼠标：“不是，我把医护版块全过了一遍，挂了几个月的那些都还在，就没风回农庄的那个了。”

　　躺在地上举杠铃的万燚说：“广告都是要钱的，可能他们就买了一天的位置。”

　　“不可能，”万壑倒回来继续翻，“招采摘工的那条还在，一个单位发的，不可能两条时间不一样。”

　　万桐扔了手机，躺倒，一条腿架在沙发背上：“老五你着魔了？你一个医大的高材生，一个月薪只有两三千块钱的岗位，还离家两千多公里，你图什么呢？”

　　万壑继续盯着电脑屏幕：“你们来看看他们广告的底图，保证你们也想去。”

　　万桐继续吃薯片：“不看，一个月最多三千六，别说是一张农庄的图，就是皇家园林的大总管我也不干。”

　　万燚喘着气说：“就是，埋汰人呢，我同学他姐，拿到华厦原医初级证，他们家旁边的私立医院开八千月薪人都不干，最后去了医大三附院，底薪一万五，加班和奖金另说。”

　　万壑颓废地扔了鼠标：“在医院，整天呆在巴掌大的诊疗室里，闷得要死，能跟农庄比吗？而且这个农庄人家还专门说了，面积广阔，我估计至少有五千亩。咱们买这儿的房子，不就图这儿接近乡村，空气新鲜，树木也多点吗？”

　　万桐说：“可那个农庄的月薪太低了。还有一条，你年龄不够啊，你才二十一。”

　　万壑说：“他们农庄给的薪水那么低，肯定没人去应聘，那肯定会放宽条件，我有很大机会被录用。”

　　万燚看万壑那失落的样子，有点不忍心：“如果是被采纳，而不是时间到期的广告，会挂在成交区，你去看看，是不是有人应聘了。”

　　他毕业三年，换了至少二十个工作，几乎每天都要看招聘广告，有经验。

　　“成交区在哪儿？”万壑马上拿起鼠标，“哦，找到了，我……啊，已经招到人了，我……，都怪你们俩，非要说根本没人会应聘。”

　　万桐和万燚都坐了起来：“不可能，蒙人呢吧？绝对是做局蒙人，为他们那个采摘工广告做的局。”

　　万燚跳起来，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老五，他们的电话是多少？”

　　万壑：“你干什么？”

　　万燚说：“他们不是有联系电话嘛，我打电话问问具体情况。”

　　万壑把对着电脑念电话号码。

　　万燚拨通了风回农庄办公室的电话。

　　正在和傅安吃涮锅的怀江接起电话：“风回农庄办公室。”

　　电话里说：“我昨天看过你们的广告，想应聘你们的急救医，现在发现那条广告没有了。”

　　怀江说：“已经有人应聘，合同都已经签了。”

　　电话里说：“哦，这样啊，那我应聘你们的采摘工吧，我有四个同学跟我一起应聘，可以吗？”

　　怀江说：“可以，只是，你们看清楚广告上的待遇了吗？我们农庄刚刚开始建设，能付的月薪很低。”

　　“月薪确实低了点，但我们几个看了你们广告上的照片，都特别喜欢，而且我们也很好奇农庄的工作，那应该是不同于城市大部分职业的特别职业体验，我们想试试。”

　　怀江说：“你们只要考虑清楚了就好。”

　　“是这样的，我们离华原省比较远，而且马上要过年了，如果采摘工年后才上岗，我们先把证件资料发过去，人年后过去，行吗？”

　　“可以，你记一下我的微信号，证件拍照发过来。”

　　……

　　看万燚放下电话，万壑不解地问：“哥，采摘工才一千多块钱，你……”

　　万燚说：“我又不会去，管他多少钱呢，我只是想治一下这群土包子，让他们自作聪明耍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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