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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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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役报名处在外山,外山上却不止有杂役报名处。还有什么“小市集”、“外山茶楼”等稀奇古怪的所在。
郁色和秦小池深一脚浅一脚抵达杂役处的时候,能看见各色衣着的外山修士在此间行走。
他们间的大多数人都和太虚山格格不入。
郁色有些好奇:“这些人看上去好奇怪啊,都是来报名的?”
秦小池摇头:“来做生意。一些在外游走的散修,倘若得到些天麓山本土没有的法宝、铸剑材料、小玩意等东西,都可以拿到‘小市集’卖给天麓山本土修士的……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了,就知道这些。”
郁色一路上观察仔细,她在“外山杂役报名处”的牌坊下,看见了一座青铜大鼎。
那大鼎比两个男人摞在一起还高,让郁色想到魔域炼毒药的大鼎。郁色不禁多看了几眼。
进了报名处的牌坊,郁色看见一条贴满了告示的巷道。
上边贴满了天麓外院不同时期对劳动力的需求。
很可惜,最近日期只有一份对洒扫修士的需求告示,且需求人数只剩下一人。这一个名额之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郁色看了一眼需求内容,前来应招的修士必须包含“温顺听话”、“耐心细腻”、“善于察言观色”的条件。
倘若只有这些,郁色可以强迫自己演出来,但有一条最重要的条件是——“必须为天麓山之外九山十八村内的本土散修”。
这一个条件,郁色直接出局。
在郁色的鼓励下,秦小池硬着头皮去排队。郁色则打算去别处转转。
而她转到了夕阳西下,也没有再看见一条崭新的告示。
不过,让郁色欣慰的是,也许是她的身体把先前中的毒吞噬殆尽了,所以她的力蛊又苏醒了。
郁色正在活动筋骨,就看见一大群身强力壮的散修争先恐后往“杂役报名”牌坊外侧的空旷区域疾走。
直觉告诉郁色,要跟上他们!
在那片区域的正前方,有一位趾高气扬的太虚宗挂牌弟子背着双手傲然而立。他的牌子是青玉所制,看上去价值不菲。
郁色尾随在青壮年修士的身后,在一团汗臭味里立定。
挂牌弟子又等了会儿,向身边人问了句什么,那人点了点头,挂牌弟子才扫视了众人一眼,道:“来的是都知道我这边在招什么了?”
大家摩拳擦掌:
“知道!”
“内门负责饲养长老坐骑的兽棚看护者临时请了长假,需要有人顶班!”
那挂牌弟子严肃地环顾了一圈:“内门兽棚有禁锢阵法,长老们的小玩意儿们到了兽棚,就和普通凡兽没有区别。是以,应招着不需要有都高的修为等级。只需要力气大,即可胜任。”
听到这句,郁色一愣。
她抬起头,阳光下,她一双眸子熠熠生辉。她心忖:这个职位真不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么?
郁色又见证了新一波胸口碎大石、徒手劈大树的表演。
最终,郁色在一众青壮年惊掉下巴的注视里,以单手扛鼎的战绩脱颖而出。
郁色被那位挂牌弟子带走时,夜色已经低垂了,郁色朝着秦小池所在的方向逡巡了好一会儿,已经找不见秦小池的影子了。
那边原先排起的队伍也没了,似乎也已经确认了人选。
临走时,郁色心想,也不知道秦小池这边怎样了,有没有被选上。
那挂牌弟子见郁色亦步亦趋,神思不属,出声敲打她:“你以后要看护的,可是内门长老们的坐骑。你需要的不止是气力,还得时时带着脑子。”
郁色看了他一眼:“我记住了。”
当天夜里,这位不知名的挂牌弟子带郁色熟悉兽棚。还没走近,鼻子尖的郁色就闻到了一股一股专属于野兽的臭味。
郁色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待看见兽棚里一头一头龇牙咧嘴的奇兽时,挂牌弟子忍不住看了郁色一眼:“怕不怕?”
郁色心想,当年在万毒坑和魔兽们你死我活的时候,那些魔兽可比眼前这些小家伙们难看一万倍。
她都没有怕过。
见郁色摇头,挂牌弟子脸上的捉弄收敛了几分,他有些索然无味地道:“你以后要做的事,我都告诉你了,你记住了么?”
“记住了。”
“以后你辰时前来兽棚开始务工,酉时回住所休息。按月到执事堂提俸禄,明白了么?”
“明白了。”
那挂牌弟子点头:“还有问题么?没有的话就带你看看你的住所。”
郁色举手:“有一个问题。”
“讲。”
“这里有宗主的坐骑么?”
挂牌弟子皱眉看着郁色,似乎是看穿了郁色的心思,嗤笑:“有你也见不着他。”
郁色闷闷地“嗯”了一声。
挂牌弟子扫视郁色:“不要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现在的世道,有份工,有方落脚处都不错了。想什么呢。”
夜里,郁色躺在被称为“居所”的简陋草棚里,望着漆黑的屋顶,想事情想得出神。
到了夤夜时分,郁色已经睡熟。
而在她所在的御兽峰对面灯火辉煌的执事峰上,忽然御剑而下十几个匆匆的身影。
为首一人正是执事堂主。
几人高谈阔论着白日里让他们印象深刻的试炼弟子,有几个长老已经开始钦选心仪弟子了。
话题里,竟然有人提到了郁色那支不靠谱的队伍,观大家的态度,宗主亲自动手拦截了那支队伍,让他们内心无比爽快。
这些正道剑修的长老们,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
长老们散去后,立在执事殿前的挂牌弟子终于有机会去迎接自家堂主了。
这位挂牌弟子,赫然便是接引郁色加入他们执事堂的执事大弟子,胜蓝。
这一天恰逢月末,是胜蓝给执事堂主上交每月宗门人事变动卷宗的日子。
胜蓝跟随执事堂主往执事大殿里进,边进边道:“卷宗没有太大变化,不过今日咱们执事堂管辖的兽棚区域,换了一名新的看护弟子。也记录在卷宗上。”
执事堂主在往日的清闲时候,的确会耐心地翻阅。
但这一届的试炼大典有宗主亲临掠阵,执事堂主忙里忙外不可开交,哪有功夫理会手下所辖区域换了哪些杂役。
执事堂主刚刚才跟着一众长老,把宗主簇拥到天麓山的主峰太虚峰,这才告退了回来,身心俱疲。
执事堂主挥退胜蓝,兀自进了执事殿休息。
*
转眼间明月高悬,到了午夜寅时后半时辰。
郁色裹紧身上穿着的那身藏蓝色袄裙,推门而出的时候冻得打了个哆嗦。
天麓山的白天本来就不暖和,到了夜里温度更凉了几分,即便这夜没下雪,熹微的月色也照不穿天麓山夜间的薄雾。
郁色的视线可见范围也就十几尺远。
胜蓝带她进入内门的时候,有粗略介绍过她的活动范围,和每个宗内人必须知道的地域信息。以免她们不开眼,不小心冒犯了谁。
那时郁色就注意过关于宗主的信息,她还观察了哪些是她可以触及的高地。
她顶着苍茫的月色和寒雾,就这样独自一人爬上了御兽峰的峰顶。这片峰顶上,有野生的皇竹草,皇竹草是饲养长老坐骑的主要食物之一。因此这坐峰是允许她攀爬的。
她站在峰顶,朝着跟她隔了一道云海的太虚峰遥遥望去。
太虚峰是宗主的洞府所在地。她只能隐约看见太虚峰崖边的茂林修竹,影影绰绰。其他的就看不清了。因为云海翻涌遮挡视线,夜色也太暗,最重要的是,太虚峰比御兽峰还高。
郁色就这样隔空仰望着那座据说在尘世里,最难攀登的山头,一双眸子在寒夜下清亮灼烁。
翌日,郁色早早就起来了。
她的责任心很强,虽然是来寻仇,肩负着接近宗主的大任。但郁色知道,这些事情越难越是急不来,需要徐徐图之。
当务之急是做好手上的活计。
不过她发现,她所负责的这些长老坐骑,一个比一个难搞。
她大清早就打了一大桶水,挂了抹布,上工时间不到她就来给坐骑们做清洗。
可是,当她接近了那些坐骑——
第一头用猪头没有防备的她撞翻在地,第二头挑起锋利的剑齿差点把她穿进利齿里,第三头直接抬起蹄子来了个螺旋飞踢,差点没给郁色踢飞。
郁色开始怀疑人生:“那个挂牌弟子介绍的时候,说它们喜欢乖乖的养护者,只要态度好一点把它们哄开心,伺候好,它们就很给脸,很好搞?”
郁色思忖片刻,做出自己的判断:“他在骗我。”
郁色闭了闭眼睛,揩去脸上的尘土,看着那些正在用兽语互相嘲笑,并发出挑衅的坐骑们,陷入沉思。
如果她大清早这么积极地给它们服务,都不叫乖乖的,那么郁色想不出她还能怎么乖乖了的。
郁色看着它们挑眉。
算了,既然她这么虚心自审都找不到问题了,那她一定没有问题,一定就是对方的问题。
既然她无法更乖了,那不如,换换思路,把这些坐骑,变得乖乖的吧!
郁色并不知道,这些坐骑们之所以傲慢无礼,并非出自它们本身有多强,而是它们背后的主人,有多难惹。
郁色的视线在兽棚逡巡了片刻,选定一头最漂亮的,毛色纯白如雪的剑齿白狼。
郁色眯了眯眼睛,心道:“就你了!先拿你杀鸡儆猴吧!”
剑齿白狼被郁色淬着毒的眼神激得一个寒颤,它对自己一瞬莫名发怂的反映很不满,随后龇牙咧嘴朝着郁色吐了口冰寒的烟雾。
下一秒,脊背上一痛,郁色竟然身手极快地窜上了它的后背!抓住了它最赖以为傲的后颈毛,使劲一拽。
郁色的力气非同一般,如果单凭外力,不借助内力来扳手腕,郁色恐怕连长老们都掰得过。
剑齿白狼没有防备,被打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猪叫。
远在太虚峰的宗主天恒君,于打坐里忽然睁开了眼。
他向来心静如水不起波澜,很少在打坐修行的时候,脑内想起什么东西。但刚才,莫名其妙地,他想起了被他丢在兽棚大半年没有问津的坐骑,白狼王“银霜”。
但这个念头只是在瞬息之间。
瞬息之后,这位高高在上的宗主天恒君,重新合上了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