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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种姓正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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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育和上万观众怀着跟胜军一样的好奇,是到了揭开谜底的时候了。
使弓少年动作缓慢,似乎不太情愿,他摘下了面具。
期待的欢呼没有到来,全场反而鸦雀无声。
“为什么都安静了?”王育觉得莫名其妙,左右张望身边人。
遮罗夫人表情平静,仿佛对结果早有预料。莲花妙惊讶万分,如同看到了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是尼沙陀人!”观众中终于有人叫了出来。
这一叫,其他人也跟着叫嚷,有不接受这一结果的,有愤怒大吼的。胜军惊得目瞪口呆。而使弓少年盛气不在,他微低下头,黝黑的脸庞平静中显现胆怯,对众人反应早在意料中。
“尼沙陀人怎么了?”王育问。
遮罗夫人回答:“是一个以狩猎打渔为生的森林部落,按种姓制度,比首陀罗还低贱,等同于不可接触的贱民了。”
“那又怎么样?”王育反问。
“我是罗刹,我觉得无所谓。”遮罗夫人说,“不过,有许多人会介意。”
看台上的妖连王站了起来,喧闹的竞技场安静了许多,人们都看向国王,看他怎么决断。
“你们没见过尼沙陀人吗?”国王问喧哗的众人,“尼沙陀人能征善战,哪一次出征,摩揭陀的大军里没有尼沙陀人?为你们抢来敌国财富,你们没一声反对,现在夺了你们的荣誉,怎么就不接受了?我举行这场比武之初,就已经表明不分种姓,无论是谁,都可以获得第一。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使弓少年上前几步,向国王合十道:“我叫独斫,是尼沙陀首领金弓的儿子。”
“很好。金弓之子,上前来,到我这里来。”妖连王向他招手。
独斫露出欣喜,立即向国王走去。
“等等!”婆罗门的座席中,优腾迦站起身,“陛下,这件事可不能由您唬弄过去了,关系到种姓与正法,有些东西必须说清楚。”
“说得对!我们全体婆罗门怀有很深的疑惑,必须马上得到答案!”婆罗门纷纷站起来抗议。
妖连王对婆罗门保持着克制,“有什么不清楚呢?比武规则是我定的,不分种姓,你们也都同意了,他获得第一还有争议?”
“当然有。”优腾迦走向独斫,“孩子,我问你,你的老师是谁?”
面对高种姓,使弓少年流露谦卑,他犹豫片刻,回答说:“我没有老师。”
“不可能!”优腾迦身后的婆罗门立刻反对,“是谁教了你梵箭术?梵箭术从来都只由婆罗门传授,是哪个婆罗门坏了种姓正法!”
“我真的没有老师。我在林中打猎,偶然碰上个正在带学生的婆罗门,我就跟着他们,偷听来了箭术技艺。”独斫在压力下紧张说。
“偷学的?”婆罗门都很惊讶。
妖连王开怀发笑,“只是旁听,就能学得这么好,果然天赋过人。既然没有老师教授,那就没败坏种姓,你们不要追究了。”
“明明是偷,到了陛下嘴里,怎么成‘旁听’了呢?陛下包庇之心太明显了吧?”优腾迦毫不客气地指出,“偷学技艺跟偷钱偷物没有区别,按照国法,应当受到惩罚。另外,偷来的东西也得归还。”
“技艺一旦学到,就与自身融为一体,要怎么还?”妖连王严厉反问。
“不难办,只要保证以后不再使用梵箭术。把他的手砍掉吧!”优腾迦冰冷地说。
“请不要砍不我的手!我可以发誓,以后不会再用偷学的箭术!”独斫立即相求。
优腾迦冷笑,“贱种的誓言正如他们低下的人品一样,不值得相信。”
“优腾迦!”妖连王咆哮,“不要得寸进尺!轮不到你作主!”
“国法是陛下制定的,如何执行,当然由陛下作主。正法是神制定的,如何履行正法,婆罗门有权干涉。”优腾迦向国王礼貌合十,说道,“为什么不允许首陀罗及贱民学习知识?因为这些人一旦掌握了知识,就不会安于本分,就会造另三个种姓的反。这个尼沙陀人学习了不该学习的知识,必须严厉处置,震慑其他低种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陛下的统治万年久长啊!”
“是啊,说得有道理,首陀罗如果能识字,还会听我们使唤吗?”
“贱民如果学会了刹帝利武士的本领,一定会想建立自己的国家,到时我们可就遭殃了,会变成他们的奴仆。”
四周观众议论不止。
“砍掉他的手!”有人喊。
“砍手!砍手!”观众的呼声立即此起彼伏。
妖连王望着滔滔民意,无法应对。独斫请求众人原谅,但他的声音无人理会,被淹没在人声中。
莲花妙提前捂住眼睛,不敢见血腥场面。遮罗夫人无法再陪着王育了,她现在出面,或许能让局面有所挽回。转身就要去,却是一愣。
“殿下,你在做什么?”她回王育。
王育把绷带往头上胡乱缠了几圈,身旁正好有个比武受伤的伤员躺着,他伸手摸了把未干的血,抹了自己脸上,立即往外冲。
“殿下,你要干什么?”遮罗夫人和莲花妙都惊于他的行动,感到他有惊人之举,紧跟他后面。
王育奔入竞技场,不断高喊“砍手”的观众都看到了他,但不知他是谁,来干什么,因而都不在意。而熟悉王育的人,则把目光集中了过来。
“臭小子!你来干什么?”妖连王大声问,他这个便宜儿子还不嫌事烦,也来凑热闹?
王育向着所有人喊:“我就是水祭生,崩德罗迦!你们安静,听我说话!”
水祭中出生的王子,已经闻名,场内观众渐渐安静。
“我现在出现,是为了报仇!”王育大声说道。
“现在不是寻仇的时候,王子请不要打岔。”优腾迦打断王育说话。
“正是时候,大师!因为婆罗门都在这里!”王育针锋相对,“我的仇人就是婆罗门!是他、他,还有他!他们!”王育抬起手臂,在婆罗门的座席中点出几人,“他们陷害我!我现在就要讨公道!”
“弟弟,不要胡闹,现在大家讨论的是正事。”胜军厉声道。
“雪洗耻辱是不是正法?”王育问。
胜军语塞,瞥住优腾迦。
“是。”优腾迦回答。
“既然是正法,就一刻不能耽误,现在处理我的事,有什么不对?”
“王子,两件事都关系正法,但正法也分主要与次要。你的正法属于个人荣辱,是次要的;而贱民偷学是混乱种姓的大……”
“婆罗门混乱种姓什么罪?”王育不给他说完的机会,掌握主动,直接再问。
“死罪。或剥夺种姓,沦为贱民。”优腾迦回答。
“那么是哪几个婆罗门让偷学了梵箭术的贱民混进比武的呢?”王育直盯婆罗门座席区问。
那几个婆罗门,也是王育之前点出的人,他们立即申辩,“当时戴着面具,又不许透露身份,我们怎么知道他的种姓?如果知道,当时就给他惩罚了!”
“哦!”王育作恍然大悟状,“陛下请你们当裁判,为的是秉公裁决,可你们呢?瞎猜种姓,感觉是高种姓就晋级,是低种姓就淘汰。你们有没有把国王的命令放在耳朵里?”
“说我们猜种姓,证据呢?”
“我自己就是证据!”王育指着头上的假伤,“看,我被打得这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