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之别》风止云栖

7、血流成河

　　深夜，炽云居内，漆黑一片。
　　借着月光，窗台边，隐约有个黑色的人影。
　　“启禀金护法，那男子已经不知去向。”
　　“火护法在何处？”
　　“火护法曾去过忠义寨，后往皇都方向去了。”
　　“在何处？”
　　“具体不知。”
　　“废物。滚。”
　　恍若鬼魅间的对话之后，炽云居又重回死一般的寂静。

　　临风教尊主靠着窗边，看着山脚下，炽云居的位置，越烧越旺的火光，笑得快何不拢嘴了。死小子这回是气得不轻，把炽云居都烧了。
　　也好，好好教训小云儿，越来越胆大包天了。

　　云霓懒懒地趴在窗台上，看着窗外树上的叶子，慢慢的掉落，有几片借着风，飘到了她的手边。
　　在陆府住了近一个月了，她，好想她的死小子。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不知道会不会来找她。
　　有人推门而入，不用回头，云霓也知道是谁，“月。”
　　“云儿，我刚刚接到师门召集令，两日后，我必须回去了。”
　　“哦。”
　　云霓淡淡的回应，在拢月心中激起隐隐的失落，这一去，也许，再也见不到这个专爱红衣的女子了。“我们神医门正准备联合一些名门正派打算围剿魔教……”
　　手中把玩的落叶不知道飘到了何处，“魔教……”
　　“恩，魔教以临风教为首，在江湖中无恶不作……”
　　“你看到了吗，月？”
　　“没有。你不是江湖中人，也许不会明白个中缘由。”
　　“嗯，我也不想明白。”无止境的仇恨，无止境的杀戮，谁又能说得清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云霓转身看着眼前还是一脸正气的男子，美丽的眸子弯成一弯新月，注定了，无法靠近的人。“刚才琪儿姐姐邀请我们一起去郊游，月，你去吗？”
　　“啊？”云儿刚刚明明在笑，为什么看得他揪心？现在，那如新月般的眸子，还是在笑着，却不同刚才的迷惘，纯净得如同天边的云朵儿。
　　“郊游哦，据说皇都里的富家小姐公子都会去。走吧，去看看，说不定让月见到位惊为天人的小姐。”云霓说着，就拉着拢月去找二少夫人了。

　　知秋会，皇都每到初秋都会举办的盛会。那是未婚男女的盛宴，本来已婚的女子是不用前去的，但是陆府原来还有位待字闺中的三小姐，所以二少夫人便陪着她前往。
　　云霓一直知道陆府的二少夫人陆氏宋琪，努力地寻找着她的麻烦，此次邀请她，肯定是想着什么法子来让她出丑了。本来也不打算去，但是，想着就要和拢月分开了，两人相处得平淡，连回忆都找不出来，相识一场未免可惜，才临时改变了主意。
　　云霓托腮看着热闹的人群，一阵落寞袭上心头。清净惯了的她，突然置身于人群里，浓重的寂寞感压得她喘不过气，此刻，她恨不能长对翅膀，直接飞回临风山，去感受那份独属于她的宁静，以及那份唯一的温暖气息。
　　人群中银白的身影一闪，顿时吸引了云霓全部的目光。那人，有点像梦梦救回来的男子。不顾拢月的疑问，拨开人群追了过去。
　　郊外，有些枯黄的草地，空无一人，再前面，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人呢，怎么不见了，难道进了树林？
　　正犹豫着要不要进树林，突然被两个大汉一左一右钳制住，还被点了哑穴。
　　一个大汉刚想要说点什么，只听耳边传来女子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艳丽的唇畔一丝调皮的浅笑。想害她？哼，还嫩了点！

　　说来也奇怪，明明相隔很远，但是每个人都听到惊心动魄的尖叫声。
　　循声靠近，只见草地上，红衣女子倒在地，身旁立着两个魁梧的大汉，女子似惊恐地后退着，而那两个大汉却纹丝不动。
　　女子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向人群靠近，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个黑袍男子，一把揽过红衣女子。那两个僵立着的大汉，被甩到空中，然后重重的摔到众人面前。
　　所有的事情，只发生在一眨眼之间，那些柔弱的官家小姐还来不及尖叫，就被眼前的黑衣男子怔得目瞪口呆。
　　突然间，热闹的知秋会，静的只剩下人们的呼吸声。

　　“熠熠！”云霓既惊又喜的柔美声音，打破了宁静，毫不在意外人的眼光，揽着宝贝的弟弟的脖子，“熠熠，我好想你。”
　　“先待着。”放下云霓，一脚踩在一个大汉的胸口，只见那大汉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却一声都发不出来，“谁的人？嗯？谁指使的？”阴冷幽深的眸子一扫众人，一华服女子在对上姚熠时，猛然转开，身子开始瑟瑟发抖。
　　“是你。”平静无波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众人顺着姚熠的眼神看去，居然是陆家二少夫人。
　　“熠熠，我好饿。”
　　诡异的话题忽然在紧张的气氛中响起，更诡异的是，黑衣男子居然顺手抽掉腰间的一个袋子，不偏不倚地扔到红衣女子手中，“先吃这个。”
　　“熠熠，我累了。”
　　“先坐会儿，我尽快处理。”
　　“熠熠。”红衣女子无奈地嘟着红唇，“那我走了。”话音刚落，红色身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黑衣男子公平地在两个大汉胸口各踩一脚，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这帐，改日再算。”鬼魅般的声音久久回荡在空气里。
　　拢月看着两人一前一后消失，那份和谐的亲昵，容不得任何人插足。解开了两个大汉的哑穴，在杀猪似的吼叫声中，看着琪儿晕了过去，他，并不想伸手去搀扶。
　　云儿的亲人来了，想来不用他照顾了，当天就辞了陆老爷回神医门。

　　“怎么这么快就追上了？”为了逃命，她没有荒废过轻功，为什么连这个都比不上死小子？
　　“我说过原因，你不承认而已。”为了追上这个老女人，他可是狠狠地练着轻功。
　　“哪有？”极力搜索，终于想起来一句可疑的话，“哼，我再笨还不是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还这么聪明！”
　　“我的聪明才智似乎跟你没有关系。”
　　“咦！”窝在姚熠怀里的云霓，两手没一刻安分，在姚熠阴柔的脸上摸了遍，“怎么又瘦了？”
　　这个老女人居然还有脸问，要不是为了找她……“记得我说过，你要是再乱跑，小心你的狗腿！”
　　毫不怜惜地在姚熠的胸膛重重一拳，“我的是人腿。”晃了晃穿着红靴的双足，“哼！你敢动它们，我就赖着你一辈子！”
　　“一辈子？”姚熠仿佛听了个笑话，大笑起来，“荣幸之至！”
　　“你……”云霓语塞，扭头不再看死小子，却发现越走越荒凉，照理说该到陆府了，“这是哪儿啊？”
　　“我在东郊买了个别院，既然你喜欢这，我们就多留些日子吧。”老妖怪的追缉令还没撤，暂时还不能回去。
　　姚熠刚把云霓放到地上，耳边就传来一声惊叫，“怎么？不喜欢这里？”
　　“不是，我的熠熠……”
　　“我在这。”
　　“不在，在陆家马厩啊。”云霓只觉面前阴风阵阵。
　　“那是飘云。”
　　“嗯，知道了，快去帮我把熠熠带回来。”云霓伸伸懒腰，径自进了别院。
　　姚熠沉着脸，双手一击，身边突然窜出两个面无表情的男人，“看着她，若有闪失，你们知道会如何。”

　　白天还是分外晴朗，可刚入夜就下起了大雨。尽管紧紧关着门窗，还是被强劲的风吹得砰砰作响。
　　云霓用被子把头牢牢地盖住，温热的气息，几乎要喘不过来。
　　她从小就怕风雨交加的夜晚，好似渗入血液的恐惧，只要身体还有血在流动，这份恐惧就不会消失。记得小时候，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躲在尊主的怀里不敢动弹，那个时候，也是老妖怪唯一会慈爱地像所以普通的长辈一样。
　　“尊主，为什么云儿这么怕刮风下雨？”云霓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窝在一袭红衣的男子怀里，小小的身子不停地颤抖。
　　男子紧了紧抱云霓的手，“嗯，应该是母子连心吧，云儿的娘亲也怕。”
　　“娘亲在哪儿呢？现在在下雨，娘亲一定很害怕，云儿要去抱抱娘亲。”
　　“呵呵，云儿的娘亲已经死了，死了就不会再怕了。”
　　“死了，就是流了好多血吗？”自她记事起，尊主做什么事情都会带着她，包括杀人。
　　“是啊，第一次抱着云儿的时候，云儿全身都是娘亲的血，整个人都是红红的。”
　　“所以尊主要给云儿穿红衣服，就像娘亲一直在云儿身边一样吗？”
　　“呵，云儿是个聪明的孩子。”
　　“那尊主为什么也穿红衣服呢？”
　　“因为云儿娘亲的血，也把我的衣服染红了。”
　　说话间，小小的身子，忽然长高了很多，还是那个地方，窗外还是风雨交加，却找不到那个红衣男子，脚下似乎被什么淹没，借着闪电的光亮，她看到了一地的殷红液体。液体慢慢地满上来，从脚背一直没到小腿肚。
　　昏暗的四周慢慢亮了起来，门外嫣红的液体中漂浮着两个物体，一黑一红，一沉一浮。云霓等着它们漂过来，却好像被固定了一样。在黏稠的液体，一步步艰难地向它们靠近，终于看清楚了它们，两张惨白的脸孔充斥在云霓眼中……
　　“啊——”凄厉的惊叫声，响彻皇城东郊别院上空。

　　云霓抱头在血海里尖叫，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焦急却万分温柔的声音，“醒醒，快醒醒。”温热的气息，取代了四周的冷寂。
　　云霓略显茫然地看着眼前焦急万分的俊颜，每一寸肌肤都是温热的，都是鲜活的颜色，不是死一样的白。紧紧地抱着眼前的男子，感受着身上的温暖，梗咽道，“死小子，你吓死我了。”原来她做梦了，可是，向来少梦的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只是回想，就感觉一阵阵冷气窜上心头。
　　“我怎么了？我一直门外啊。”从没有见过这样慌乱的姐姐，刚刚被她紧紧拽着的被子，差点抓出一个洞来，“是不是做恶梦了？”他就知道，每逢刮风下雨的，她准有事，所以一直守在门外，不敢离开。
　　“什么？你在我门外做什么？”彻底清醒的云霓厌恶地推开全身潮乎乎的小子，“看你身上潮的，会生病的，快去换衣服。”
　　“恩，那我去换下，再过来。”
　　“那再拿点酒来吧。”
　　想反驳，可是看到姐姐挑衅的表情，姚熠无奈摇头，“知道了。”从来她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