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之别》风止云栖

5、飞来横祸

　　云霓从来不会过问他被派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因为她把所有的关心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因为她相信他会完完整整地回到她的身边。她只是安心地扮演着等待者的角色，像所有的母亲关心自己孩子一样关心着他。尽管只相差3岁的他们，不适合用这样的关系描述，但是她想不出更好的词语来为自己对他那份独特的在意做一个更好的解释。
　　她习惯了把自己看成一个强者，展开丰满的羽翼，把她想保护的人纳入羽翼之下，所以当有人突然闯入她的世界，把她当成弱小紧紧地守护之时，那份毫无防备的悸动让她惊惶失措，来不及抗拒。
　　她的生命里，一直只存在着两个男子，一个是尊主，一个是她的宝贝弟弟。虽然，她一直习惯把尊主当成妖孽，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其实她的弟弟，与那妖孽是一样的人，一样阴柔的外表，一样灰暗的内心，一样冷血的手段。她曾经试图改变，所以她一遍又一遍的讲述他仇恨的源头，她希望让那一天就像一个故事一样存在着，而不是去主导他的心。但是，她发现临风教本身就像是一个诅咒，进来的人，都是因着一份仇恨，直到死才能停止。当然，她是临风教的一个异类，她对谁都没有仇恨，她的手上之所以染着鲜血只是因为临风教——她自小的家需要她这么做。
　　她的心一直是平静的。
　　直到，她遇见了生命中的第三个男子。她第一次如此仔细地去打量一个陌生人，一个与她所熟知的男子完全不同的样貌，完全不同的行事作风的男子。他让她感觉很特别，那份特别吸引着她，不断去回想那一天。
　　那一天，他们相遇在她命悬一线的时候，那一刻，她还把他当成弟弟大声呼喝……

　　“霓姐姐，霓姐姐！”
　　云霓从太虚仙境回神，惊喜地跳下贵妃椅，梦雪丫头总算来陪她玩了，这下好了，她不用一个人胡思乱想了。
　　还不待云霓开门，小小的竹门就差点被人踹倒在地上，一个大汉扛着个人出现在云霓面前，身后跟着一身湖绿色裙装的梦雪。大汉把背上的人往云霓面前一扔，就自动消失在云霓面前。
　　嗯……这么扔法，不死都被扔死了，指了指地上的“尸体”，看向挎着小脸的梦雪，“这是干什么？”
　　梦雪满是无奈，楚楚可怜地看着云霓，“霓姐姐，你一定要救救他！”
　　斩钉截铁的拒绝，说出口时又变了味，“麻烦你把小脸移开。”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丫头从来没有失手过了，面对她这张脸是男人都该丢了魂。“我又不是大夫。”
　　“可是他的毒只有你们临风教有解药啦，霓姐姐，好姐姐，你就快点救人吧，不然，他，他……”梦雪说着眼泪竟滑了下来，“霓姐姐……”
　　面对一张梨花带泪的绝世容颜，铁石心肠都会动容了，“唔……好吧。”大不了被老妖怪追杀下，至少不会死人吧。“那你把她的脏衣裙脱了，省得弄脏我的床，去去就来。”

　　宁静的炽云居，一个人躺在床上，一个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云霓怔怔地看着床上持续昏迷的男人，一个穿裙装的男人。欲哭无泪地望了望竹楼昏暗的楼顶，她，真是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呀。
　　她，冒着被老妖怪折磨的威险，居然只是为了救一个没用的男人！
　　原来那时梦雪正在捕捉她的猎物，不想那个不长眼的忠义寨寨主看上了她，差点坏了计划，幸好这个男人出现帮了她的忙，让她顺利完成了计划，再回去救他时，他已经是这番模样了。发现他中的毒，只有临风有解药，就把他送了过来。
　　梦雪简单地讲述了事情的缘由，就匆忙离开，回去复命了，临走前还不忘加一句，要是这人有三长两短，她就要和她绝交。
　　可是，云霓感觉不等到梦雪和她绝交，她的小命就快不保了。她可是去偷了临风山上的回神草来救他的诶，老妖怪的草园里一共就长了四株，当宝贝似的供着，这下……
　　最要命的是，她起初只以为是个女子，想想最多被老妖怪罚几下，可是，居然是个男的！老妖怪最讨厌临风教以外的男人，擅闯临风的男子，还没有一个活着的。云霓越想越心惊肉跳，他死了没关系，自己的小命可金贵着呀。不行，她必须马上把这人送走。“来人，来人！”
　　“火护法。”鬼魅般的红影出现在门外。
　　找了袋银子扔给门口的红影，指了指床上的人，“把他带走，尽量找个远点的客栈，用这点银子找个人照顾他，三日即可。”最迟，三日后应该醒了，“快去。”
　　“是。”红影没有丝毫犹豫地扛起床上的人，消失在炽云居。
　　云霓急忙磨墨，写了封请罪信，悄悄潜入老妖怪居室，放下信，便开始了她的逃亡生活。

　　黑暗里，某妖拿着薄薄的信，看着一个嫣红的身影，扛着小小的包袱，消失在夜色。
　　他的小云儿还不笨，这么大的事，若他有心饶恕，往后谁还拿临风教规当回事？若真罚起来，他还真舍不得！呵呵，如此甚好，这么懒散的小云儿，有得苦受了。

　　又是深夜，又是逃命似地下了山。
　　望了望漫天繁星，云霓摸摸宝贝坐骑的脖子，“熠熠呀，你说我们去哪儿好呢？”
　　熠熠用鼻孔喷了口气，摇了摇大脑袋，似在说它也不知道。
　　那一瞬间，云霓突然发现，天下之大，除了临风，她居然没了容身之地，轻轻一叹，“熠熠，我好困哦，你就一直往前走吧，从此，我们浪迹天涯。”
　　熠熠，熠熠呀，只有你陪我了。
　　才离开，浓浓的思念已经在云霓心中泛滥……

　　熠熠停下来的时候，面前正好是一个小茶铺。赞赏地拍拍熠熠的大脑袋，放熠熠去一旁吃草，找了个阴凉的桌子坐了下来。
　　茶铺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妻，老人不时地忙进忙出，老婆婆偶尔给老人擦擦额角的汗水，看得云霓一时闪了神。从来没有想象过这样的生活，看着老人们一脸的幸福，云霓也不自觉得扬起了嘴角。
　　“老头儿来几个馒头，快点。”
　　一声粗鲁的喊声，打破了眼前温馨的画面，老头儿轻拍老婆婆的手背，一脸笑意地迎了上去，“哎哟，是忠义寨的汪堂主啊，快请，快请。”
　　两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坐到了云霓身后。
　　忠义寨三个字让云霓微皱的眉散了开来，真好，不用浪费精力去找了。
　　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男人，男人满眼喷火地转身，却在看到云霓时，堆上了满眼笑意，“哈哈，好标志的小娘子啊。”说话间，粗糙的手掌已经爬上了云霓的手肘。
　　云霓低垂的眸中，嗜血的意味一闪而逝。
　　惊慌地抬头，努力挣扎着，“放，放手。”
　　“哟，大哥，这小娘子还害羞啊！”汪堂主身侧的男人，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云霓，那眼神让云霓想马上挖了他的眼睛。
　　“把她带回去，咱哥两就是大功一件了！”
　　“大哥能不能我们先……”
　　汪堂主狠狠地踹了脚身边的男人，“没出息的东西。”
　　“大爷，你们就……”老头儿想过来说情，被重重推倒在地。
　　“老东西滚开！”汪堂主指了指云霓的马，“这马也是好东西，连人带马一起带回去。”说着扬手往云霓颈间重重一击。
　　云霓咬牙忍着痛，作势缓缓倒了下来。要不是她懒得找路去山寨，这两个男人早就身首分离了。就先记下了，她要他们全部生不如死！
　　眼睛闭上的瞬间，余光瞄到了一个灰衣书生，那不是……

　　一会儿被丢在地上，一会儿被人扛着兜兜转转，云霓觉得，她从来没这样反胃过。
　　终于，她再次被人从肩膀上丢了下来，似乎不是地面，睁眼一看，居然是床！床边一个巨大的男人，肚子上的赘肉一圈又一圈，正努力与身上的衣服做着抗争，最后似乎嫌慢，不再脱衣服，而是直接朝云霓扑来。
　　砰——云霓的一脚，引来一声巨响。
　　男人从地上爬起来摸着屁股，继续用垂涎欲滴的眼神看着云霓，“小娘子醒了？哈哈，好大的力气啊，老子喜欢。”魔抓再次向云霓袭来。
　　男人震惊地看着一双完美无暇的青葱玉手，轻而易举地抓住了他粗壮的手臂，动弹不得。略长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他的皮肤。耳边传来女子柔柔的嗓音，“你就是忠义寨的寨主吗？”
　　那声音好像有魔力，从他的耳朵进入他的身体，全身被一种苏苏麻麻的感觉占据，茫然地点头，人再次摔了出去。
　　一眨眼，原本还在床上的女子，悠然地站在他的身边，唇边不知何时染上了一点嫣红，自那刻起，那妖娆的笑容变成了他的梦魇。
　　身体上的剧痛，心里的恐惧，让他想用尽全身力气尖叫，可，耳边却只有女子轻柔的笑声，以及…….他好像听到了血液自手臂上流出的声音。
　　女子雪白的玉手各拽着一截断手，小巧的红靴踩在他血肉模糊的伤口上……看着他痛苦的挣扎，那笑容变得越来越妖娆……
　　砰——又是一声巨响，他终于昏死了过去。

　　云霓看着门口的灰布书生，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淡去。
　　尽量保持着淡然的模样，“你想医就医！”匆匆扔下手上的断肢，逃似地离开那间鲜血淋漓的屋子。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可怕？

　　拢月看了看床上有些纷乱的被褥，第一次看着他的病患，满眼的厌恶。
　　救死扶伤乃是他们神医门，最紧要的宗旨，他在师祖画像前发过誓言，不得违抗的，心中剧烈地挣扎着。
　　终于，给地上的男人点了穴止血，匆匆地跑了出去。
　　如此，也不算见死不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