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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大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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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瑛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正好过几日宁国公府贾敬的生日,凤姐看他似乎很有感触,便说:“过几日敬老爷生日,我带着你过去看看蓉儿媳妇。”
贾瑛点点头。
既然那府里在忙着秦氏的事情,贾政也就不便多加苛责贾珍为何不去处理族学之事。只是叫人给贾瑛传了话来:“这几日不必去学里了,在家好生温书,若是二爷为着不去学里便肆意妄为,到处乱晃。老爷说了,你可仔细。”
贾瑛撇撇嘴应了,等那传话的走了,凤姐儿笑道:“老爷这也是难得,竟然叫你这几日别去学里了。我听你哥哥说昨儿还亲自去看了你的课业。你是怎么把老爷气成那个样子回来的?”
贾瑛忙摆手:“二嫂子可别害我,我可没惹老爷生气。老爷昨日虽然生气,但也不是为着我。”
凤姐多聪明的一个人啊!听他这样说在联想一下今儿发生的事,自然彼此心知肚明,一摆手:“怪不得我听你哥哥说老爷回来立即就叫了珍大哥哥去,敢是族学里出了什么事情呢!”
贾瑛并不藏着掖着,只是那些话也不好和女子直说,污言秽语的,便挑挑拣拣的道:“没什么,昨儿学房里吵闹打架被老爷正好撞见了。自然是要生气的。”
凤姐儿笑道:“既然你也不必去学里了。我托你件事情。这几日那边宝姑娘病了,我也没得空儿去亲自瞧,正好宝兄弟今儿没事,你代我过去看看姨妈和宝姑娘。”说着丰儿来寻她,她就赶紧出去了。
贾瑛转个弯先去了黛玉的屋里,看见她正歪在床边看书,笑着过去一把抽过她的书,道:“林妹妹今儿闲情雅致,还没起就看的...诗三百?”
林黛玉坐起来笼着头发道:“谁没起呢,这么冷的天,还不兴人家床上坐一会子?”
贾瑛笑道:“宝姐姐这已经好些日子没来了,咱们在这里窝着作什么?去姨妈哪里散散心不好吗!”
林黛玉冷笑:“这可也奇了,我在这里看我的书,与你什么相干,你想去你宝姐姐哪里玩去,何必拉扯上我?”
贾瑛确实也是想不到这小女孩的脾气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没说几句话又闹起了别扭,笑道:“我说咱们,什么时候又说了我了?走吧走吧,一起去呗,在家里闲待着也是无聊。老太太和凤姐姐都为蓉儿媳妇的事情挂心,只怕没工夫搭理我们。宝姐姐前些日子又病了,来者是客,哪里有客人生了病,主人家不去探望的道理。走走走一起去吧!”
黛玉听了心里又是得意,却还是傲娇:“你先去吧,我去问问三妹妹去不去,我们约了再去,不和你一块。”
说着便撇下贾瑛,扶着丫鬟出去寻探春,贾瑛便自己往梨香院去了。
到了梨香院,先进薛姨妈屋里来,贾瑛才想请安,薛姨妈一把拉住,看样子大约是想抱入怀中表示亲昵,但是半道上犹豫起来,想来是想起贾瑛不大喜欢与女子肢体接触,便只揽起他笑说:“这么冷天,我的儿,难为你想着来!快上炕来坐着罢。”命人沏热滚滚的茶来给他吃。
贾瑛看了一圈,问:“薛大哥哥没在家么?”
薛姨妈叹道:“他是没笼头的马,那里肯在家一日呢?前些日子还日日去学里上学,如今这些日子连学里也不去了,又不知上哪里混去了。”贾瑛听了好笑,薛蟠为何不去学里?还不是因为他在,怕他把他在学里的行径漏了出来惹他娘生气,贾瑛也不提这一茬,只道:“姐姐可大安了?我因前些日子上学,早出晚归的也没来探望,今日得了闲,过来探望姐姐。”
薛姨妈道:“可是呢,难为你前儿又想着打发人来瞧她。她在里间不是,你去瞧。她那里比这里暖和,你去那里坐着,我收拾收拾就进来和你说话儿。”贾瑛听了,下炕来到了里间门前,只见吊着半旧的红绸软帘。贾瑛问了一句:“宝姐姐可大安了,我来瞧瞧姐姐。”里面宝钗应了,他才掀帘进去:先就看见宝钗,虽说病着,却也是坐在炕上作针线。头上挽着黑漆油光的髻儿,身上穿的一色儿半新不旧的衣裳,看去温暖又雅淡。
贾瑛也不多看,只是问:“姐姐可大愈了?”宝钗早已经起身,含笑答道:“已经大好了,多谢你惦记着。”说着,让他在炕沿上坐下,即令莺儿:“倒茶来。”一面又问女眷们的安姐妹们的好,一面看他脖子上挂着那一块落草时衔下来的宝玉。
宝钗因笑说道:“成日家说你的这块玉,究竟未曾细细的赏鉴过,我今儿倒要瞧瞧。”说着便挪近前来。贾瑛忙伸手摘了下来,递在宝钗手内。宝钗只好挪回身子接过,托在掌上,只见小巧玲珑,不过雀卵大小,却是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五色花纹缠护。正反两面都描绘有字。
宝钗细细看毕,又重新翻过正面来细看,口里不住念道:“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念了两遍,若有所思,乃回头向莺儿笑道:“你不去倒茶,在这里发呆作什么?”莺儿嘻嘻的笑道:“我听这两句话,倒像和姑娘项圈上的两句话是一对儿。”
贾瑛笑道:“原来姐姐那项圈上也有字?”宝钗笑道:“你别听她的话,没有什么字。”
一面说着一面不知为何,微微羞怯,笑说道:“其实也不过是个人给了两句吉利话儿,錾上了,所以天天带着。不然沉甸甸的,带在身上什么趣儿?”
顺手解了排扣,从里面大红的袄儿上解下金锁,递过来。贾瑛只看着她房间里挂着的画,递给他时他才接过,托着锁看时,只见珠宝晶莹、黄金灿烂的一个璎珞,果然一面有四个字,两面八个字,共成两句吉谶:“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除此之外,倒也没见什么特别的。
贾瑛递回给了宝钗,莺儿笑道:“这八个字是不是和二爷的像是一对儿的。这原是个癞头和尚送的,他说必须錾在金器上——”宝钗不等她说完,便嗔着:“还不去倒茶!”
一面岔开了话题问贾瑛从那里来,贾瑛也没搭理莺儿的那茬,接着宝钗的话道:“老太太哪里来,林妹妹先去约三妹妹了,一会不来?”
一语未了,只听外面道:“林姑娘来了。”
话犹未完,黛玉已摇摇摆摆的进来,笑道:“哎哟!我来的迟了。”贾瑛忙起身让坐笑道:“才提起你你就到了,你莫不是曹孟德?”宝钗笑道:“不迟不迟,正说着你呢!”
“三妹妹有事来不了了,请我替她和姐姐赔个不是呢。”
“劳烦姐妹们都想着我。”
贾瑛因见他外面罩着大红羽缎对襟褂子,便问:“咱们分开这才多久,就下雪了么?”地下老婆们说:“下了这半日了。”贾瑛道:“李嬷嬷也没取了我的斗篷来?”
黛玉便笑道:“你们看看?我来了他就该走了!这般着急忙慌的,倒像是我要吃了你似的。”
贾瑛道:“我何曾说要去,不过拿来预备着。”
李嬷嬷赶紧进来说道:“天又下雪,二爷今儿就在这里和姐姐妹妹一处玩玩儿罢。姨太太那里正摆茶呢。我叫丫头去取了斗篷来,说给小么儿们散了罢?”
这里薛姨妈已摆了几样细巧茶食,留他们喝茶吃果子。贾瑛馋酒,故意夸前日在东府里珍大嫂子的好鹅掌。薛姨妈连忙把自己糟的取了来给他尝。贾瑛笑道:“这个就酒才好!”薛姨妈便命人灌了上等酒来。
李嬷嬷上来,也不敢很劝贾瑛,只的赔笑道:“姨太太,酒倒罢了。”贾瑛道:“我只喝一点,不贪多不喝醉还不行?”
李嬷嬷当着贾瑛不敢说狠话,但是也不敢叫他多吃,赔笑劝道:“二二爷本就左性,喝了酒更是弄性。何苦来为难我们。当着老太太你哪怕喝一坛子呢我们也不敢管。”
薛姨妈笑道:“老货!只管放心喝你的去罢。就是老太太问,有我呢!”
说话时,酒过三巡,李嬷嬷又上来拦阻,这一回似乎想到了好借口,连说话的语气都重了几分:“你可仔细今儿老爷在家,提防着问你的书!”
贾瑛心说我怕他问我?只是还没说什么,黛玉便已经说道:“别扫大家的兴。舅舅若叫,只说姨妈这里留住你。这妈妈,他又该拿我们来醒脾了!”一面悄悄的推贾瑛,一面咕哝说:“别理那老货,咱们只管乐咱们的。”
那李嬷嬷在贾瑛的房里做奶嬷嬷本来就很有体面,素来只怕贾瑛和上头主子,哪里怕得旁人,说道:“林姐儿,你也别助着他了。你要劝劝他只怕他还听些。”
黛玉冷笑:“我为什么助着他——我也不犯着劝他。你这妈妈太小心了!往常老太太也给他酒吃,如今在姨妈这里多吃了一口,想来也不妨事。必定姨妈这里是外人,不当在这里吃,也未可知。”李嬷嬷听了又是急又是笑:“真真这林姐儿,说出一句话来,比刀子还利害。”只道这一句,却也不敢再多说话了。反正她也劝过了,便是老太太面前她也有话可以回答了。
宝钗忍不住笑着把黛玉腮上一拧,说道:“真真的这个林丫头一张嘴,叫人恨又不是,喜欢又不是。”
酒酣宴罢,要走时才发现李嬷早不知何时家去了。贾瑛吃了酒,越发没有那个耐性等人寻她回来了。薛姨妈便叫了两个妇人跟着他们兄妹两个回去。
禀过老太太,因见他吃了点酒,脸上微醺,遂叫他自回房中歇着,不许再出来了。又令人好生招呼着。忽想起跟他的人来,遂问众人:“李□□怎么不见?”众人不敢直说他家去了,只说:“才进来了,想是有事,又出去了。”贾瑛冷笑,踉跄着回头道:“他比老太太还受用呢,问她做什么!谁知道他又哪去做老封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