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穿江湖》龙霆

20、你的陌上，我的花开

　　算了。我一个泄气，彻底糊在他身上了。金色的阳光穿透厚重的金色帷幕，就在我们此恨绵绵无绝期的胡闹中晨昏交替，天亮了。
　　彼岸看着我，轻轻眨动了几下那双漂亮的眼睫，如同风流云散，精灵般的灵气四溢。
　　“啊！别踹！我闪了！”看出他有抬腿的趋势，我赶紧跳开一边。晚上的彼岸属于我，但白天的陌上花开却几乎是独立的存在，如果不想被当球射出寝室，我最好还是知情识趣别再眷恋那具销魂的身体为好，被射出寝室的人有千千万，光溜溜的人有万万千，至于光溜溜的被射出寝室那可是独创啊！
　　我才一弹开，他却一伸手将我卷回怀里。
　　“啊咧？”我扭头望向窗外，朝霞，旭日，确实是白天了呀。
　　“凌儿……”琥珀色的眼睫翕动，迷离着哀伤的神色，“我好羡慕彼岸。”
　　“娘哎，你发烧吗？”我瞪大眼睛，探手想去试他额头上的温度。还没碰到就联想起了他的洁癖，身子一僵，整个人就呆在那里，伸着一只爪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活像在对他敬队礼。
　　“对彼岸，你就可以无所顾忌。”他微微一笑，慢慢将额头凑到了我手心里，先是一皱眉，却颤抖着咬紧了牙，没有条件反射式的把我丢开。暖暖的温度和细腻的肌肤透过毛孔传达着他的痛惜和无望。
　　“嘿嘿，嘿嘿，不用勉强自己，我也不是一定要碰你……”我笑得真是虚伪。是啊，白天不碰，改晚上就是了。
　　“你也想过要我消失吧。我消失之后，你就可以随时与彼岸守在一起，无论白天还是晚上，他都可以彻底的属于你。”他侧着头，深郁的发牵绊着阳光零落无痕，淡得如同烟云。
　　“想什么呢！”我朝他脸上一拍，当然，是轻轻一拍，一来我舍不得伤了我家亲亲漂亮的小脸，二来我怕力度过猛有袭击嫌疑他会条件反射直接灭了我，三来，嗯嗯，怕他洁癖反应过激，不是他晕死就是我送命，不值啊！
　　他不回答我，只是眨着眼睛，似乎在等我的解释。好无辜好清澈的眼神哦！
　　“无论是白天的陌上花开还是晚上的彼岸，你就是你，我爱的是你的全部。”我笑得分外卖力，面部肌肉却非暴力不合作的集体抽筋。
　　“如果陌上花开和彼岸当中只能选择一个呢？”
　　丫的，有病！白痴花的身体就只有一个，怎么二选一啊？选彼岸？怕陌上花开灭了我，选陌上花开，又怕彼岸跟我吃醋抓狂，因为这两个人格对自己和另外一个人格的称呼都是——我！他！要命啊……我疑惑的在肚子里酝酿了一百种答案，然后一个个打上大叉和错号。
　　良久的沉默。他望着我的眼睛，微微一笑：“其实，陌上花开和彼岸确实是两个人。”
　　啥？咣当！我听见自己下巴脱臼的声音。
　　“彼岸是我亲弟弟。我们原本就是一对双胞胎，身体，发肤，眉眼，全都都是一样。我们站在一起就好像是镜子的表里，大概除了我们自己，根本没有人能分辨我们吧。”这家伙根本没有发现我的死机状态，完全沉浸在了对往事的回忆当中，“我们本是范国人。我们刚出生，爹爹就被范王派往庆国潜伏，最后因为夺得了一件秘宝才被召回国，跟着加官晋爵，封了定国侯。爹爹归来的时候我和彼岸已经七岁了，在我们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过被父亲宠爱的任何点滴。父亲虽然封王赐宅却丝毫没有流连于官场的名利，只是每天守着母亲和我们，似乎是想弥补自己未尽的义务和责任。我一直都在想，他是这世上最慈祥的父亲，最深情的丈夫和最忠诚的臣子，我长大之后也一定要和他一样。”
　　我一愣，立即明白了。白痴花的爹爹就是那个为范王夺得麒麟图的将军。
　　“范王发现自己手中的秘宝有假，立刻怀疑是爹爹做了手脚，我们一家因此获罪，株连九族。就在我和彼岸生日那天，血和火烧遍了整个定国将军府。”他的肩膀不停的颤抖，完全沉浸在那段可怕的回忆当中，“娘把我和彼岸藏进了厨房的米缸当中，躲过了灭门之夜。当天亮之后我们走出了米缸，立刻就看见了地狱般可怕的情景……无数被焚烧到焦黑的身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面上，一碰就碎了；天空盘旋着无数等待啄食腐肉的乌鸦，飞起来遮天蔽日；门外绑的是与我家关系最亲近的亲眷，只剩下骨架子了……那是凌迟啊……”
　　“够了，够了……”我圈上他的颈项，试图抚慰他的惊恐和哀痛。
　　“不，你不明白！”他的神色如此痛苦，如此惊骇，“我和彼岸一路乞讨，躲避着追杀，来到了庆国国都。彼岸又病又饿，我四处求告无门之际，却有一个穿着裘皮和紫色皮靴的女子出现说她是父亲的旧识，愿意收留照顾我们。可我不甘心，我必须为父母和全族报仇！听说天弥山有高人可以飞行来去武功堪称神境，于是我将彼岸留下，自己去了天弥山。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找到了师傅……十年的时间，虽然功力还不精纯，但我已经无法再压抑自己复仇的怒火。我悄悄下了山，想先来看看彼岸，却没想到出现在我面前的一幕竟然如此不堪……彼岸变了，变得妩媚妖娆，以卑贱的姿态在那个曾经救过他的女人身下辗转承欢……”
　　“那个女人是左丞相芳蔻？”我一出声，引得他一阵无可抑制的颤抖。这倒是有趣，夜晚的彼岸受着芳蔻的宠爱，白昼的陌上花开却如此惧怕这个名字。
　　“你应该鄙视我，应该恨我的……”他的眼神转为空荡荡的迷惘和自嘲，“凌儿……是我杀了彼岸。”
　　我忽然觉得自己呼吸困难，难以置信的撇开身子，紧盯着那双琥珀色的深眸。
　　“我试过带彼岸离开，但是他不肯，总是在我不注意的时候逃回那个女人身边，那样卑微，那样下贱！所以我杀了他，杀了我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亲人。”他淡淡的笑着，脸色煞白，被紧咬着的下唇慢慢的沁出一颗血珠，“凌儿，我杀了自己的亲弟弟。”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回应他，只能沉默。能够下手杀死自己的弟弟，那是怎样的绝望，怎样的愤怒，又是怎样的痛惜？
　　“凌儿，我只觉得他脏，却从来没想过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又经历过多少痛苦，受过多少伤害。一个七岁的孩子，独自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他该是多么辛苦。只有那个女人，她能疼他，爱他，保护他，即使是她毫无廉耻的在十二岁的时候就强要了他！”
　　……
　　“凌儿，是我抛弃彼岸在前，是我逼他走上绝路。”
　　……
　　“可我还嫌他脏，嫌他侮辱了门楣……持着剑毫不留情刺穿他心脏的我，沾了亲弟弟鲜血的我，是不是比他更无耻，更脏？”
　　……
　　“凌儿……我不能让他走，所以让他的灵魂能够活在我的身体里。即使是让他支配着我的身体，让他分享着你的温柔你的滋味你的美丽……可我还是会嫉妒，嫉妒得发疯，你是我带回来的，是上天赐给我的珍宝……可那嫉妒的感觉，真的很卑鄙，很肮脏……唔……”
　　我再也不能容忍他无休止的自责和忏悔，狠狠的吻上了他的唇。无视他的推拒，无视他无意识的洁癖反应，只是紧紧抱着他，宣泄我的怜惜，宣泄我的隐忍，宣泄我的不满！死命的撬开他的唇齿，用比夜晚更加霸道的亲吻深深索求着他的气味。不知道是谁先咬破了谁的嘴唇，一股微妙的腥甜慢慢在我们身体里扩散蔓延，似乎将整个灵魂都契合在一起了。“你听着，不管你能不能正视现实，不管你能不能恢复正常，我爱你！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无论是你陌上花开还是彼岸，我爱的是你，就是你！”我发狠的撂下话，在他颈项上狠狠一口。跟白眼狼学的，给你盖个印子，以后你就是我的骡子啦！
　　“凌儿……你不嫌我……”
　　“少废话！不要再跟我玩神秘，不要再跟我玩失踪，不要再跟我玩……心跳回忆……”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睡着了。开玩笑，这一晚上又是唱又是跳，又是被劫持又是和十六夜谈判，跟彼岸半空浪漫完了还要陪陌上花开想当年，就是个神也该大修了吧？
　　梦中真的好幸福，我能碰白痴花了，无论白天和晚上……那销魂的身子，纤细的小腰啊……后面挨个出现了白眼狼，青寰，十六夜……完了，我果然是万恶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