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无风》酒中荡起烟痕

14、修行

　　风之夕显然没有南昱想的那么多，教南昱，只是因为召一有交代，要放眼皮底下看着，至于南昱学成什么样，他并不是很关心。
　　进入赤炎殿时，七大长老皆已齐聚，见之都起身行礼。
　　“浣溪君来了，那我们开始吧！”明却道：“此次夏选我决定亲自主理，文试题目还是由丁凌拟定，三个关卡的阵法全尤已经布置妥当，骑射武功试验由李陶童和段祝负责，耿卓协助我统筹，台念东前往赤石镇安置应试弟子，明朗留守内门。”
　　风之夕落座，听着陵光君明却有条不紊安排纳选事宜，嘴角弧起不察的微笑，并不言语。直到结束，明却转向他：“浣溪君还有什么补充吗？”
　　“宗主自己拿主意吧，我没意见！”风之夕道。
　　“你这什么话啊，你到南谷都五年了，还把自个人当外人不是？”明却有些不满了：“我知道你累，所以今年我亲自坐镇，你这段就好生歇着吧，别管了！”
　　“我也没想管！”风之夕道。
　　众人齐笑，南谷虽以门规森严闻名于外，可长老们彼此都十分熟悉，谁什么德行都清楚，浣溪君对宗主说话不客气也不是第一次，早司空见惯，陵光君也从不气恼。
　　说完正事，氛围也就轻松了。
　　李陶童一把拉住一个白面少年，回头朝陵光君撒娇：“宗主，你不如安排我与念东去赤石镇得了！”
　　“想的美！”明却哼了一声：“你就想去镇上喝酒，我就是怕你俩一起误事，故意分开的！”
　　李陶童撇嘴翻了一个白眼。
　　明朗笑着圆场：“宗主这也是为了大局。”
　　李陶童不以为然。
　　“师姐安心在外门呆着，我给你带好酒好肉回来，咱们偷着吃，别让宗主知道就行。”星宿长老台念东是个年轻少年，天生一副笑脸，虽和明朗同岁，可两人站一块，明朗那一脸的焦虑，让他看上去活活大了台念东一轮。
　　“嗯，偷着吃，你再说大声点，宗主听不见！”李陶童伸手揪住台念东的耳朵，后者身形一转，滑溜逃脱，二人追打着出了殿门。
　　陵光君抬了抬眉，见怪不怪。
　　“浣溪君。”全尤出殿追上风之夕：“请留步。”
　　风之夕停住脚步。
　　“昨日之事，浣溪君可觉得有何蹊跷？”全尤一脸忧虑：“我老觉得不对。”
　　“那魅妖已经放了，我已将他所中邪气驱散。他也保证不会再越界为祸百姓。”
　　“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是谁对那魅妖施了邪术，再怎么说那也是一品妖物，能在它身上动手脚的，绝非泛泛之辈。”全尤对昨日之事依旧耿耿于怀。
　　“别多想了，现在都是猜测，若是有人故意为之，迟早会露出端倪，静观其变吧，你先忙纳选的事。”风之夕道。
　　全尤似乎想到什么，逐又摇摇头，一脸疑惑的走了。
　　回到梅苑，南昱正安安静静的在桌前画符，见风之夕黑纱遮面，手里抱了一摞书：“师叔怎么没打伞？”
　　“要拿东西。”风之夕道。
　　南昱上下打量了一下，嘴又欠了：“师叔这副打扮，将这斗笠黑纱换个大红，直接就可以去拜堂了！”
　　风之夕一愣，耳根不察的一红：“说什么混账话！”
　　“开个玩笑，师叔莫怪啊！”南昱嬉皮笑脸，打不过你，嘴上便宜能占点是一点：“师叔不会连开玩笑都不能吧？”
　　“这些，拿回去读！”风之夕将书重重放在南昱面前。
　　南昱说的没错，风之夕的确不是一个会开玩笑的人，就算别人开的玩笑，他也常常不明其意，与他敏捷的身手相比，脑子的反应明显慢了许多。
　　平时也没谁会不要命主动和他开玩笑，更别说当面取笑他了，就连宗主明却，在风之夕面前说话都较为谨慎，怕惹来他的不高兴。
　　风之夕也倒不会真的生气，他只是搞不明白，那些不正经的言辞，到底有何意义？
　　厚厚一摞的典籍顿时压得南昱没了开玩笑的兴致：“全部？”
　　“嗯。”风之夕自然不懂什么叫寓教于乐，自己当初是怎么学的，现在就怎么教，明朗就是这么生硬的教出来的，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可南昱不是明朗，本以为拜到了闻名天下的浣溪君座下，光凭这个牛逼的殊荣，教习弟子的方式该有所不同，修为定能一日千里。
　　可是... ...这位名师，不仅没有段祝那般豪爽，也没有李陶童那样实用，甚至比丁臭脸还要严苛... ...还，不会开玩笑。
　　“师叔，我能不学这些，只学武功么？”南昱翻看着典籍：“这些... ...都什么啊？好难懂啊！”
　　“那我就没什么可教你的了！”风之夕道。
　　“别啊！”南昱换了笑脸：“师叔一定有师叔的道理，我读还不行么！”
　　“你是否觉得，看这些心法书籍没用？”风之夕正色问道。
　　“也不是，我就是看着头痛！”南昱握拳下意识敲了敲额头，别说逐字逐句的看，光看这一堆书，就已经头大了，从小到大，就没正经看过几本书，在康都城的“盛名”靠的绝不是风流文章，是武力。
　　“若是要唤醒你的灵根，你必须要学会心法，才能将灵力运用自如。”风之夕说着手一伸，一把寒光逼人的剑瞬间握在手中。
　　南昱眼睛圆瞪：“我去！这怎么变出来的？”
　　“剑契约了主人，伸手可召，没有灵力，你如何召唤和使用灵器？”风之夕说道。
　　“师叔是说，我也能有自己的灵器？”南昱看着风之夕手里的灵剑，顿时觉得自己府中重金收藏的那些天下名剑，全是垃圾。
　　这可是灵器，不是什么破铜烂铁，是可以随主人意志召唤的灵器啊！
　　“当然！”风之夕道：“你得先修心法，由内至外的力量才是无穷尽的，别再想着那些蛮力了。”
　　“师叔这把剑叫什么？也是一品灵器吧？”南昱忍不住伸手，还未碰到剑便消失了，嘶，还有股子寒气。
　　“隐魂。”风之夕答道：“不是灵器。”
　　“原来它就是隐魂啊！”风之夕的武器隐魂南昱闻名已久，被弟子们传得神乎其神，今日终于得见，开了眼界：“不是灵器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风之夕如实回道。
　　... ...
　　还有你风之夕不知道的事？
　　见南昱一脸怀疑，风之夕道：“真不知道！”
　　“那，总有个说法和出处吧！这名字... ...”南昱想说，你都契约取名了，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剑是什么属性，说不过去吧，你浣溪君是谁啊！
　　“我能召唤灵器时，它便自己出来了，名字也是剑身上自己带的。”
　　我去，还有这种操作，感情这剑是随你出生的呗！
　　风之夕所言非虚，十岁那年，师父带着他进入神院的兵器库挑选灵器时，聚灵与灵器链接时，手上便出现了这把剑，可并不是库里的任何一把，此事连召一真人都不可置信，解释不清。
　　“赶紧画你的符吧！”风之夕不想再谈论此事，进了里屋，顷刻换了衣衫出来：“天色也不早了，画完赶紧去用膳。”
　　南昱知道风之夕换衣便是不再出门了，又是一身黑衣，手里还捧着刚才换下的红衫：“师叔你怎么来去就这两身衣服啊？”
　　风之夕疑惑的看了看南昱，不知何意，走到柜前，拿出一篮针线，抽了根红线准备穿针。
　　“我是说，你也换点别的颜色啊！”南昱瞧见他的动作，忍俊不禁道：“师叔不会是... ...要缝衣服吧？”
　　“我就这几件衣服，有何不妥吗？”风之夕举着针线，眯着眼穿了半天，还是没穿进去，又走到门口对着光继续穿针。
　　“师叔干嘛不换件新的？”南昱看他穿针有些着急。
　　风之夕一手捏着针，一手握住线，在空中来回比划许久，始终无法将红线穿进针眼里，南昱忍不住：“要不... ...我帮你？”
　　许是举得久了手酸，穿针这活太细，急不来，风之夕失败了无数次后，终于放弃了，点了点头。
　　南昱接过针线，一次成功。
　　风之夕低头认真缝补衣服的画面太过诡异，有种说不上来的寒酸感，又觉得很接地气，可他本该是被人供奉在神坛的人，怎么能接地气呢！
　　南昱暗叹一口气，难怪东岭那个孟章君经年赠衣了，感情你浣溪君的寒酸被人家看出来了，可明却不知道吗？南谷就差那点钱吗？
　　风之夕缝补之处并不复杂，只是袖口那里脱了线 ，可他似乎眼神不好，一小个口子，左戳右扎，针脚歪歪斜斜。
　　“师叔的眼睛。”南昱倚靠在门框边：“是否见不得强光？”
　　“嗯。”风之夕似乎也注意到了那蹩脚的针脚，微微皱眉，继续行针。
　　“为何不让陵光君多为你备些衣物，”南昱望着他虚着眼专注缝衣的样子，突然莫名的心酸：“每次都要自己缝补，眼神又不好，多麻烦啊！”
　　风之夕抬起头：“不麻烦。”
　　“唉！我只是觉得师父整天穿得花枝招展的，你是没见他那衣橱，占了整整一屋子。”那里面，定有不少来自东岭：“你也该多备点衣物。”
　　南昱一直注视着风之夕将衣服缝完，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风之夕拿着衣服起身往外面的水池走去：“我对穿衣不讲究。”
　　南昱追了出去：“这是要洗吗？”一把抢了过去：“这种活就交给我吧！”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针线活自己是一点都来不了，可光看着风之夕折腾这小半个时辰，自己感觉比他还累，浣溪君要亲自洗衣服这事，他无论如何都忍不了。
　　风之夕不太相信：“你会？”
　　“当然会了，你以为我就知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啊，别说洗衣服，烧菜做饭我也是把好手。”南昱手里不停，将衣服放在木盆里，又去水池舀了水，蹲在水池说干就干。
　　这可是我生平第一次洗衣服啊！
　　本世子的第一次。
　　可又不能说，屈居人下总要表现表现，实在是看不得一代宗师浣溪君，生活竟如此落魄。
　　洗完衣服晾晒在院中，南昱甩着手进屋，见风之夕取了一枚药丸服下。
　　“师叔身体不适？”
　　风之夕不解的望着南昱。
　　“我见你老是服用药丸。”
　　“没有不适。”
　　“哦！”南昱觉得自己话多了，便不再言语，低头将画完的符咒整理好，抱起桌上的书：“师叔不用膳吗？”
　　“我等明朗。”
　　忘了明朗是他的使唤丫头，南昱觉得自己操心有些过头，抱着书出了梅苑。
　　是啊，二十一年都过来了，他若真是没法照顾自己，也不至于活到现在，还活得牛逼哄哄的。
　　无论那傲气是别人认为的，还是风之夕装出来。藏在冷傲背后的人，慢慢在南昱心里变了形象。
　　安定下来的南光格外的心满意足，见到他好学长进的世子爷又在挑灯苦读，自己强行振奋了一下精神，主子都用功了，下属更当勤勉。
　　“公子，浣溪君真的收你为徒了啊？”南光毫不掩饰羡慕之色。
　　“不是收我为徒，只是教我而已！”南昱说得很平静。
　　“那不都一样！也就是说，宗主现在只是你名义上的师父。”南光道。
　　“差不多吧！”南昱今晚要看的书很多，明日风之夕还要抽背，就算自己记忆力惊人，可这一天一本的典籍体量巨大，不用点心根本无法记住，何况风之夕不仅要他背下来，还要释文注解。
　　书中内容生涩难懂，随便聊了几句后，南昱就顾不上搭理南光了。
　　南光见主子读的认真，也不再打扰，挂着老母亲似的微笑，自觉掩上了房门，孤灯下的身影让他百感交集。
　　世子爷一反常态的认真，让小侍卫很长一段时间不适应，时常暗叹。
　　看我家世子爷！谁能想到昔日叱咤康都的南宫昱如此用功？我主子此刻正盘腿坐在简陋的竹屋里潜心修炼，还有谁，还有谁... ...敢说他是个草包！
　　不止南光，得知南昱得浣溪君亲授的其余初修弟子，满眼满脸皆是羡慕嫉妒恨。
　　南昱照常去练武场与初修弟子们练习剑术弓箭，平日便留在梅苑，修习书上那些心法和咒语，风之夕虽然严苛，可成效显著。
　　不出半月，南昱已经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气息涌动。
　　被告知这就是灵气后兴奋不已，越发上心，风之夕除了对他的嘴欠不时呵斥几句外，还算心平气和，耐心不倦。
　　虽然南昱的吃苦耐劳让风之夕有些意外，表面也并未有什么情绪，却有意的加大了修炼的难度，想看看他到底极限在哪里。
　　转眼一月又过去，直至练武场上，手握铁弓的南昱一箭射穿靶心时，连李陶童都呆住了。
　　“你这是什么？”李陶童上前一把抓住南昱手腕，震惊不已：“浣溪君疏灵给你了？”
　　南昱扬眉一笑：“羡慕吧！”
　　“我嘞个去！”李陶童才不是羡慕：“你不知道浣溪君身子不好吗？还疏灵给你，搞什么啊！”
　　南昱心里一惊，风之夕身体怎么了？难怪他日日服药，自己问过，他却说无事：“浣溪君什么病？”
　　“你才有病！他是身子弱。”李陶童有些急躁，显然对此很是不满：“不行，这事我得去告知宗主。”说着便要走。
　　“唉，等一下！”南昱慌忙拉住李陶童，嘿嘿一笑：“李师父急什么？浣溪君灵力那么霸道，输一点点不碍事吧！”
　　“你知道什么？”李陶童有些怒了：“你体内如此汹涌的灵力岂是一点点，不行，此事万万不可！”
　　“我何时说过是浣溪君渡灵力给我了！”南昱大声回道，见李陶童表情变幻不定：“好吧，是师父。”
　　“宗主？”
　　“嗯！”南昱道。
　　天灵根之事，风之夕有交代南昱保密，眼下只有先让陵光君背锅了，反正他那人好说话，回头说明就是了。可见到李陶童深目结舌的表情，似乎更加不相信的样子：“怎么，不可以吗？”
　　“不是，宗主他... ...居然渡灵力给你！”李陶童张大眼睛：“哈，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宗主是不是被你抓住什么把柄了？”
　　“李师父你说的什么啊！”南昱哭笑不得：“怎么，宗主就不能对我好了，我可是他亲传弟子啊！”
　　“传你个大乌龟啊！”李陶童一拍南昱脑袋：“他亲儿子都没上过心，会对你这外人另眼相看？不对，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南昱觉得解释无用，暂且先这么着吧。
　　无论如何，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南昱经浣溪君调教后修为大增的事不胫而走，都觉得这家伙命不要太好。
　　浣溪君就是南谷弟子心里的一座高山，别说得他亲传，哪怕被指点一二，都是三生有幸了。
　　渐渐掌控心法的南昱，在风之夕的指点下，灵根初醒，修为进步神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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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增加了些细节，小师叔补衣服，咳咳！师徒日常就是这么接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