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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昨夜星辰昨夜风(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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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沙一下到凡间,便去了秦桑榆和边北固死的那个荒坡。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在天宫耽搁了三个时辰,如今凡间已过三月。
破沙到时荒坡上的尸体没了大半,剩下没人认领的也都烂在了那儿,她找了一圈也没找见秦桑榆和边北固。
“大婶,你可知那边的将士都去哪儿了?”破沙随便问了个人。
“哦,你说那些尸体啊,没在的都被领走了,有的就是被野狗叼走吃了,”大婶道,“也是造孽啊,死了那么多人。”
“那将军呢?可也是被人领走了?”破沙追问。
“应该是吧,还记得那日有个老头带着群人在尸体堆里扒出两个人,就给带回去了。”
“多谢了。”一个老头,莫不是秦重?想到这里,破沙便赶往了秦府。
只见秦府门口还挂着白灯笼,死气沉沉的,萧条得很。
“姑娘你找谁?”家仆见她在门外站了许久,便出来问道。
“我......是王城来的,想来祭奠。”破沙随意胡诌了个理由。
“哎,”那人叹了口气,“你是我家小姐在王城的朋友吧。”
“嗯......是。”
“你出了城往西一直走,看到一片竹林,那便是了。”
“多谢。”
破沙顺着那家仆的话顺利找到了竹林,再往里走,在竹林深处便看到两座新修的墓,竹叶纷飞的坟前还站着两个人。
那背影破沙一眼便认出来,那是秦桑榆的爹娘。
“老伯,你们祭奠的是何人啊。”破沙见他们逐渐苍老的背影,有些不忍。
“我来看看我女儿。”秦重转身看着破沙,“姑娘,你怎走到这儿来了?”
“老伯,节哀。”破沙道。
“老爷,快下雨了,该回去了,我们改天再来看桑桑。”秦夫人道。
“姑娘,天快下雨了,你也快些回去吧。”秦重嘱咐了一句便拉着秦夫人的手,挽着地上装祭品的篮子离开了。
那两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一种孤独和落寞油然而生。他们本该是儿孙满堂,如今却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
待他们走后,破沙才仔细看了那墓碑上的字——“爱女秦桑榆之墓”,那是秦重的字迹,边北固的墓就在秦桑榆旁边,两块墓碑并立,这倒真是永远在一起了。
破沙随手变出两朵白菊放在墓碑前,又将本就干净的墓碑擦了一遍。
从前在冥府见惯了生死,却没想到有一天会来给自己扫墓。
“我来看你了。”破沙看着边北固的墓,喃喃道,“也不知是不是我,才让你这一生如此短暂辛苦。”
“如今你也该投胎去了,我光想着去报仇,倒是没去奈何桥看你。”破沙喃喃自语,“下辈子......别去战场了,做个逍遥公子吧。”
回到天宫时,扶桑已离开。
“回来了?”桃兮道。
“嗯。”破沙道,“我回上清境了。”
长渊历劫归来破沙还没有去看过,若是之前她定然会十分欢喜,而如今不知是不是一人归一人不归的缘故,破沙没了半点喜悦之情。
长渊虽是她一直惦记的,但想着边北固的死,总是高兴不起来。刚走到长渊房门口,她便听到紫陌和长渊在说话。
“这次在凡间和原定的命数不一样。”长渊道。
“尊上,”紫陌道,“在尊上历劫的第十年,公主殿下被蓁蓁仙子推入轮回之境,附身在了秦桑榆身上,二者意外有了交集,这才让边北固的命数有变。”
“她掉进了轮回之境?”长渊皱了皱眉头。
“是,说来也怪,从未有神仙跌入轮回之境还能全须全尾地回来,殿下当真是被上天眷顾。”
“所以原定的劫数......”
“如尊上所想,尊上在凡间的身体遇到连元神带仙身一起下凡的殿下,让秦桑榆和边北固的命数都发生了变化。”
听到这里,破沙震惊得睁大眼睛,她无法想象边北固竟就是历劫的长渊,这两个她念着的人居然到头来是同一人。
也就是说,边北固和秦桑榆虽死,但长渊和她却在天宫相逢。
“仙君。”破沙推开门走进去,看着那熟悉的眉眼和风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此时的她看长渊竟有种一眼万年的错觉。
“殿下。”紫陌道。
“紫陌星君,我想同仙君说说话。”破沙道。
紫陌很识趣地走离开了,待紫陌走后,长渊便才道:“身子可好了?”
“早就好了,”破沙喜极而泣,“仙君历劫回来,九幽的诅咒可解了?”
“嗯。”
“仙君,可还记得凡间的事?”破沙问得时候嘴唇都在发抖,“可还记得......秦桑榆?”
长渊听了破沙这话,神色有些异常,不过片刻就恢复如初了:“嗯?”
破沙忙道:“仙君,我是秦桑榆。”
“我知道。”长渊的声音很是平淡,听不出波澜。
“那......仙君......”破沙道。
“凡间几十年不过弹指一挥间,你不必太在意。”长渊道。
“可那些事情都是真实的。”破沙道,“我们在凡间生活过。”
长渊看了她一眼:“那是凡人边北固同秦桑榆的一生,与你我无关。”
“怎会无关!”破沙有些着急,“那些都是真真切切存在过的,那些事那些话,我不信仙君就这样忘了。”
“我留给你的书可看完了?”长渊突然转了话锋。
“未曾......”这段时间不是在养伤就是在凡间,自然是没有看的。
“那便回去看。”长渊道。
“仙君!”破沙喊道。
“第一回历劫,放不下凡间的事也是自然,切记不可混为一谈。”长渊道。
“明明我们在凡间很好,你也......待我很好,怎回到天上就......变了呢?”破沙道。
“那是边北固对秦桑榆的情谊,是天命书上注定的,不管怎样那些事都会发生。”长渊道。
“可紫陌刚才说了,天命书定下的命数变了,我们之间......不是安排好的。”破沙喊道。
长渊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仙君就是边北固,我就是秦桑榆。”破沙一股脑的将自己的心中想说都说出来。
“凡人是凡人,神仙是神仙,不能混为一谈。”长渊道。
“姜国的那些事,那些记忆,仙君当真说忘就能忘的吗?”破沙看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人,有些茫然。
“在神仙的漫长岁月里,那些都是微不足道的事。”长渊道,“你心中所想的不过是凡人残存的记忆,不是你的。”
“仙君你骗人!”破沙打断他,“你为何就是不承认呢?”
“你该问一问自己,心里想的到底是谁,是否因为边北固是我的凡身而错认了。”长渊道。
“我......”破沙被长渊的话弄得有些迷茫,突然间她自己也不清楚心里到底是什么。
是对边北固的执念,还是......
“退下吧。”长渊道。
破沙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长渊,恍恍惚惚离开上清殿,等到她回过神来时,已站在月老殿门口。
看着门口那棵开着粉色绒花的合欢树和上面迎风飘动的红绸,她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在这里大醉的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