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十八狱》千尘

3、新官上任

　　走进第十八狱

　　没有想象中惨不忍睹的场面，也没有鬼叫声，有的只是容纳百人木桩林立的圆形刑场，以及场外挺拔站立的鬼差和正叽叽喳喳聊天的十七位判官。

　　温柔是第一个发现蓝田的，在蓝田面前他总会忘记管理他的表情：“蓝田，你总算来了，赶紧行刑吧，我都等不及了。”

　　小手用力的晃动着，一脸的兴奋，配着他那活蹦乱跳的小身子，简直像要飞起来似的。

　　蓝田心道：你真是位祖宗，看热闹不嫌事大。

　　“都来了，怎么不见九幽大人呢？”蓝田一副很随意的表情问道。

　　自第一次与仙帝来九幽见过同是少年的鬼钺后，蓝田再也没有见过这位大人的真容。但仙界关于鬼钺的传闻可一直都没停过。蓝田还真有点想见见这位奇葩。

　　妖姬娇媚一笑，道：“他老人家还不知道去哪风流快活了呢，哪有时间来看这无聊的事情啊。”

　　桃花和沫沫性子温婉内敛，听妖姬一说，脸上顿时染上一丝绯红。

　　红姑嗔怪道：“别胡说，九幽大人看似不正经，喜弄风月，其实最是痴情。”

　　“吆，红姑这么了解我们九幽大人啊，难道你与九幽大人有我们不知道的……呜呜”事情俩字还没说出口，妖姬的嘴就张不开了，瞪着一双大眼滴溜溜乱转。

　　众判官见状，态度立即恭敬起来，眼神也四下打量。

　　蓝田看看周围，问温柔：“怎么了？”

　　温柔低着头，缄默不语。蓝田能感觉到，他这会不是装，是真老实，真成熟。

　　一旁的见笑出声，打破了沉寂的气氛：“该办正经事了，再聊下去，恐怕我们都要成哑巴了。”

　　不待蓝田问个究竟，见笑便冲鬼差高声道：“把罪犯带上来。”然后又对蓝田道：“待会你要站在行刑的鬼差身边，监刑，这是历来的上任仪式。”

　　近距离观看？

　　蓝田如坠冰窟，但面上还是风平浪静。

　　直至站上刑台，蓝田脚下还是一片虚浮。

　　蓬头垢面的罪犯，已经被鬼差倒立着，手脚分别绑在四根木桩上。

　　也许一再求饶无用，也或许太过于恐惧，那罪犯破口大骂：“说我偷工减料，说我中饱私囊，我是奸臣，你们就是狗屁。你们知道生活有多不容易吗，我要养活老母妻儿，还有府内丫鬟家丁婆子，百十口子生计都在我一个人身上，我容易吗。你们就知道罚罚罚，有本事，你们也去做一回人……”

　　蓝田一边翻看他的生死簿，一边被他的歪理气的怒火中烧，一时竟忘了害怕：“李桂，去年七月初七，观音庙不抵风打雨击，坍塌砸死二十一人，伤者更是不计其数，你怕偷工减料的事情败露被治罪，便让忠于你的蒙诺替你顶罪；今年六月，吴州大旱，民不聊生，你中饱私囊私吞赈灾银两，致使白骨遍野，天怒人怨。你还有脸狡辩，来人，行刑!”
　　随着一阵凄厉的鬼叫，李桂被鬼差用刀锯从裆至头部截成了两半。

　　蓝田身体僵直，墨玉宝石一般的双眸瞬间失去了焦距，眼前一片漆黑
　　来不及吐，又晕了。

　　迷迷糊糊中，一只手抚上他的额头，触感微凉，却很舒服。

　　蓝田嘴唇上翘，嘴里嘟囔道：“父王，都怪你……都怪你……把我赌输了……。”

　　额上的手抚弄的更轻了，蓝田不满的抓住那只手哼唧道：“痒……”

　　那人轻笑，手就这样任由他抓着。

　　人间三更，九幽同时，竹香溢满了整个房间。
　　——

　　等蓝田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了。外面热议他的话头早就淡了下去。

　　听那胖差役说，其他各层的判官陆陆续续来了好几回了，只是他一直睡着，也不敢多打扰，多半看看没事就走了。

　　蓝田尴尬的盯着胖差役，问道：“这两天是你一直在照顾我？”

　　“不光我，还有猴子。”

　　“猴子？”

　　胖子拧了把脸帕递给蓝田：“就那天跟我一块的那个瘦子。他叫猴子，我叫胖墩。我俩是第十八地狱的左右使，以前一直服侍章平大人，现在负责服侍大人您”

　　蓝田点了点头，用帕子轻轻擦着脸颊。

　　心想着自己这两天可能受刺激太大了，所以才会一直梦到父王。

　　突然，蓝田脸上闪过一抹羞色，他吞吐道：“那，外面有没有关于……我的……”

　　胖墩接过帕子，笑着说：“大人，您别担心了，先前您晕的那回，九幽舌根底下全是您，翻来覆去就这点事，都快嚼烂了，现在您又晕了，大家伙也没那么稀奇了。”

　　蓝田：“……你还挺会安慰人的”

　　“大人过奖了”

　　蓝田：“……”

　　本来仙界太子做判官就有够丢脸，现在又被吓晕两回，估计上面的仙官们已准备好吐沫星子淹死他了。

　　“大人，您这几天竟躺着了，要不今日咱去清明街逛逛，散散心，这样对身体也有益。”

　　蓝田自觉没脸，道：“我刚上任，公务忙，还是处理正事要紧。”

　　胖墩道：“狱里现在就李桂一个，您晕了之后，九幽大人已经给他下了新的刑罚，现在鬼差一天锯他两回，章程走的稳着呢，不用大人您监刑了，咱可以出去的……”

　　蓝田打断他：“等过几日再说吧，我身体还有些乏，想再休息一下，你先出去吧。”

　　胖墩还想再劝劝，毕竟那位可是下了令的。

　　刚要开口就猴子兴奋的跑了进来，本就皮包骨的脸颊，被堆的满是褶子。

　　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蓝田跟前，喜滋滋道：“大人，有喜宴。”

　　话一出，胖墩比猴子还高兴，低哑的嗓音都清亮了：“太好了，啥时候。”

　　“今天晚上。” 说着，猴子甩手一个巴掌打在胖墩脸上

　　“啪”

　　猝不及防，蓝田惊呆的看着胖墩脸上被猴子突如其来的赏的五指山。

　　“啪！”
　　又是一巴掌，不过这次是胖墩打的猴子。

　　蓝田见事不妙，赶紧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猴子道：“大人，您别管，没事啊。”

　　接下来，蓝田还没弄明白，就见二人一边哈哈笑，一边互扇耳光。

　　百忙之中胖墩还不忘宽慰蓝田：“大人，您真不用管我们，我们没事。”说着，就又凶狠的在猴子脸上扇了一巴掌。

　　猴子脸一歪，道：“对，没事啊，大人，我们一会儿就好。啪！”五指生风，掌鸣清脆，连蓝田都觉的有点疼了。

　　“你们真没事？”
　　“没事，就是太开心了，哈哈哈……啪”
　　“啪！啪！啪……”
　　“哈哈哈……”
　　……
　　诡异的画风，持续了一盏茶才停止，两位使者的脸跟从染缸里泡过似的。龇牙咧嘴，直哼哼。也不知是乐还是哭，把蓝田都看懵了。

　　“你们刚这是怎么了？”

　　胖墩想说话，一咧嘴就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猴子也强不到哪去，但总算能含糊着给蓝田解释：“这是我们的庆贺方式。”似是疼了，猴子缓了一下，才继续道：“我们这些小鬼差，道行太浅，如果高兴狠了笑的太开心，就会散阴气。

　　以前，一遇到开心的事，实在忍不住了，我们就给自己上上刑，以免损了道行，后来我们这任九幽大人给我们想出了这个办法，比之前办法好用多了，省事、还没那么疼，恢复也快。”

　　蓝田听的目瞪口呆，半晌才竖起大拇指，非常不走心道：“九幽大人真是妙计百出，聪颖无双。”

　　胖墩五官扭曲，一脸得意道：“是啊，自九幽大人上任以来，风调雨顺，九幽民安，别看他不常在九幽，但每出一次政策，都是福泽深厚啊。”

　　蓝田：“那还把第十八狱判官治没了？”
　　猴子：……
　　胖墩：……

　　虽然嘴上这样不饶人，但蓝田心里对这位奇葩九幽帝更好奇了。

　　见猴子、胖墩有些不高兴，蓝田赶紧转移话题：“你们刚才说的喜宴是何事？”

　　蓝田一提喜宴，房间里氛围又活跃了
　　猴子咧咧嘴，道：“是十五层磔刑地狱的左使者高墨孩子过百日，请咱们前去付宴。”

　　“还有这节日？”

　　“这不都是托九幽大人的福，咱才能过的跟人似的。”

　　蓝田道：“既然想做人，入轮回多好。”

　　猴子道：“能有人形不易，一入轮回，回来还不知道成什么了呢。”

　　蓝田想到了章平，问：“那章大人回来岂不是乌龟了。”

　　胖墩摆手：“不会，章大人有几千年的道行，只要用一千年道行来重塑人形就行。”

　　“那都不愿投胎，人间会失衡？”

　　胖墩：“这点九幽大人也想到了，我们鬼除了魂灭，否则是死不了的。刑期满了的鬼，如果不愿投胎，就会被放出九幽府外自行生活。跟人间差不多，但也跟人一样有寿命限制，期限为两百年。时间到了必须去投胎。当然，这些都跟我们这些鬼差们没啥关系。”

　　蓝田挑了挑眉，心道：看来仙界传闻鬼钺爱游戏人间是真的，这可真是爱的不一般呢。都东施效颦，照葫芦画瓢了。

　　蓝田指了指他们的脸道：“那你们为何如此开心？以至于…这样。”

　　猴子喜滋滋的回道：“喜宴上能喝‘醉鬼’酒啊。”

　　“？”

　　猴子继续道：“这醉鬼酒，喝一杯可以聚阴气，提升我们五十年修为。”

　　看他们乐飘的样子，蓝田猜测道：“平时喝不到？”

　　胖子咂舌：“这酒可是九幽大人亲自酿的，珍贵无比。要不是九幽大人福泽，喜宴时每客一杯，我们连闻都闻不到呢。”

　　又是九幽大人！

　　蓝田思索道：“去赴宴空手总不妥，送什么礼好呢？”

　　猴子道：“要不咱去清明街看看，一般备礼我们都去那买，其他大人们一般也在那挑选。”

　　说曹操曹操到，猴子刚说完，温柔就活蹦乱跳的进来了，刚要开口，突然想到了要注意仪态，便赶紧板起小脸，老成道：“想必你已收到邀请，手上应该没有称心的礼，我特地来带你去清明街购置。去否？”

　　蓝田对温柔还是很有好感的。他莞尔一笑，学着温柔的样子道：“如此就多谢了。”

　　温柔见他打趣，也不恼，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往外走：“府门外等你。”

　　猴子与胖墩相视一眼：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