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十八狱》千尘

13、鬼道士

　　两日后，雪玉门弟子房舍

　　鬼道士悠悠转醒，命格星君提着嗓子尖叫道：“哎呀呀呀呀，狐狸快过来，这黑鬼醒了。”

　　鬼道士蹙眉，这声音着实有些刺耳。

　　富贵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过来，瞥了道士一眼道：“醒啦，可还记得发生之事？”

　　鬼道士盯了两人半天，才晓得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他坐起身子，问道：“你们是谁？这是何处？我怎么在这？”

　　命格星君道：“黑鬼，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鬼道士道：“我只记得我在雪玉山门外游荡，好像被什么东西打在了后背，之后就不记得了。还有，你干嘛叫我黑鬼，我很白的。”

　　命格星君与富贵相视一眼，心中齐道：果然跟雪烈说的一样，醒来不会有记忆了，此事查起来不好办呀”

　　此时房门打开，白清晨与雪烈走了进来。先是看了一眼床上正坐的鬼道士，然后又看向床前站立的二人。四人目光相接，命格星君与富贵齐齐摇头，白清晨与雪烈互看了一眼，当即了然。

　　既然从鬼道士身上得不到有用的信息，他也已经无大碍，雪烈本想送他去九幽，没想到这鬼道士得知自己所在之地便是雪玉门后，竟痛哭流涕，百般哀求，一问之下才得知缘由。

　　鬼道士本名方启正，生前本是这稷山角一农户人家，因从小对雪玉门奉如神明一般崇仰，又不得入山法门，便自修道术，替人驱邪除灾，以望终有一日雪玉门能将他收入麾下。

　　可惜，他自修炼不精，常常被妖邪反噬，名声自然也就败坏了。

　　白清晨问：“你该不就是众人所说的那个三流茅道士吧？”

　　乌衣巷离稷山并不是很远，逸闻趣事多少也能相通一些。白府的管家是个最爱听这些的，而且还喜欢给人讲。有回，白清晨闲的无聊，也跟着丫鬟小斯们听了一耳。

　　白管家说，稷山脚王员外儿子王仁突染怪事，常常目光呆滞，口中疯言疯语，念道自己有媳妇。本来男儿思妾很正常，可这王仁今年才刚满八岁，怎懂这男女之事。

　　王员外请来大夫诊治，大夫诊完皆说小少爷脉搏平稳，血气方足，身体健康的很，实在查不出问题在哪。

　　正在着急之时，一个道士说能治得了王仁的病。所谓病急乱投医，王员外当下便将道士请进了家门。

　　当晚，道士祭坛烧香，灵符摆阵，口中不断念着咒语，手里拿着驱邪铃在王仁面前晃。

　　一个时辰之后，王仁神思清明，王员对道士是千恩万谢，奉为上宾，好酒好菜那更不用说了。

　　原以为事情圆满，没想到第二日，这王仁是没事了，王员外和那道士却疯了，俩人一块念道“娘子，娘子”，把府上的人吓的汗毛倒竖，人心惶惶。

　　当时白清晨心道：若被人见了那些时时想拿我当下酒菜的，岂不是要吓的魂都散了。

　　白清晨没兴趣再听，便走了。丫鬟小斯却听的高兴，那一阵子，经常能听他们议论稷山脚下“三流茅道士”的趣闻。

　　方启正点点头：“稷山险陡，山路难行，但我一心想拜入雪玉门，便孤身涉险上了稷山。行了足足半月，才到了山顶，看着雪玉山门，我心里欢喜，连身上的疲乏都忘得一干二净。”说到这，他停了下来，眼中尽是惆怅。

　　命格星君听的起劲，见他不说了，着急催促：“然后呢，你别话说一半啊。”

　　方启正道：“无论我怎么去敲山门，怎么喊，雪玉山门从来都没有打开过。我虽失望但心里也早已想到了，雪玉门怎么会轻易收徒呢。身上的水和食物渐渐耗尽，我不得不下山，可惜上山容易下山难，路险石滑，我一时不慎，坠崖丧命，便一直留在了这稷山。”

　　白清晨问：“没有鬼差来寻你？”

　　方启正道：“开始我也纳闷，不都说死后会下地狱，去轮回再投胎，可等了多年还是孤魂野鬼一只。不过我却能随时来到这稷山顶了，只是还是不得进入山门。”

　　命格星君点头道：“哦，我说你刚才怎么哭天抹泪的，原来是进了这雪玉门把你高兴的呀。”

　　富贵一盆凉水泼了过来：“雪玉门收仙收凡，何曾收鬼入山门。”

　　此话一出，方启正神情一下落寞下来。白清晨把目光从方启正转到了雪烈身上，心道：他不是鬼？

　　雪烈转头看白清晨，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冷冷道：“你对九幽还真是从来都不感兴趣，历任九幽帝皆为神。”

　　白清晨微怔，道：“我知晓九幽那么多干嘛，我又不是九幽的太……”随即想到自己还曾是十八狱的判官，便住了嘴。

　　雪烈眸色渐渐冷沉，白清晨的话让他胸中很是烦闷。他拿白清晨没辙，一时殃及池鱼，看向方启正的目光带上了一丝狠厉。

　　方启正对上雪烈的视线，登时双腿发软，一下跌坐在地。

　　雪烈冷哼一声，转身出了房门。

　　众人各怀心思

　　白清晨：我才做了几日判官，九幽之事，哪能祥知

　　富贵：这就别扭了，日后可如何是好啊

　　命格星君：九幽帝性情暴烈，脾气又古怪，太子怎能受的了，还是得想办法远离才好。

　　方启正生前一心喜替人降灾，是个极爱说话之人，既然能有机会留在雪玉门，他自然不会浪费。

　　从晨钟到暮鼓，雪玉门开始弥漫起了他的身影。凡能见到的雪玉门人，他都得拉着好好聊上一番。也不管人家爱不爱听，待不待见，他自己倒是乐在其中。

　　方启正是雪烈带来的，即便是只野鬼，他们也不敢得罪。圆滑一点的门人，几句便打发了他，木讷的只能被他拦着听前尘风光往事。

　　方启正悠闲的踱步到玉门殿外，正好一峨眉杏眼少女从殿内走出，她面容娇俏，身姿轻盈，行走间环钗微动，如随风蝶舞。

　　即便方启正这种不近女色之人，都不得不说一句：此女真是美啊。可惜再美的样貌都不及那一身真传弟子的白色锦衣吸引他的目光。

　　“仙子，留步。”
　　雪音路过他身边时，被方启正喊住了。刚刚门主又催收徒之事，令她有些烦躁，被人拦了去路，不免有些不耐：“哪里来的野鬼，速速离开。”

　　方启正忽略雪音的语气不善，笑着道：“你有难事需待解决，对吗。”

　　雪音一听，眼露诧异：“你怎知道？”

　　方启正心道：你满面愁容，不相知都不行。
　　“我生前习修道法，看相卜卦自是精通，若有难处，我可替你解一解。”

　　雪音哼道：“那你倒是算算我有什么难处？”

　　方启正心一凉，他术法修的颇烂，哪能算的出。他这两日见人便打听拜入山门之法，皆无果，今日好容易见个有身份的，本以为是个心思单纯的，没想到不好糊弄，当下决定不如先探探口风。

　　“这雪玉门收徒之事…”方启正话还没说完就被雪音打断了。她杏眼瞪的溜圆，一脸不可置信道：“厉害啊，这都能被你算出来，我信你是个有本事的了，我就是为这收徒之事发愁呢。”

　　方启正：“…呵呵，过奖过奖…”这女子还真是个愚的。他立即摆出一副‘你接着说’的表情。

　　雪音当即把掌门催收徒弟一事与他聊了个透彻：“你说这收徒哪那么容易，不得看仙缘，不得看资质，随便拉一人就能入门？再说，也不是人人都想修仙，要让你入门，你能随便就答应了？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雪音抱怨的起劲，全然没注意方启正心花怒发，两眼放光的神色。

　　方启正努力忍住要咧开的嘴角：“其实，要我也不是不可，若我能有你这么个容貌绝美的师父，那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拒绝。”

　　雪音以为他是安慰自己，不以为意：“说的好听，叫生师父来听听呀。”

　　“师父。”方启正立即跪地，左手立于胸前叩拜：“一跪为师，一拜礼成，师父定要信守诺言。”

　　雪音羞恼道：“我、我刚刚只是开个玩笑，你这人，不，你这鬼怎么连这话都听不出。雪玉门从未收过鬼徒，就算你拜了师，入了雪玉门，那九幽才终将是你的归宿。”

　　方启正道：“雪玉门声名在外，向来重信守诺，是师父让我喊的，而且我已行拜师礼，师父莫不是要反悔？”

　　雪音气的满脸通红，但又无法反驳于他，周为同门修者已有不少朝这边看来，她只好稀里糊涂应下了这份徒缘。

　　此事，不过半日便传遍开了，真传弟子雪音收了个鬼徒弟，着实是个稀罕事。方启正被当成了稀有灵猴任同门修士三个一伙，五个一帮的观赏。

　　方启正坐在大殿里倒是开心的合不拢嘴，与门人一一打招呼，混脸熟：“日后请多多指教，多多指教啊”，旁边的的雪音脸色就没那么好了。

　　这是她第一次收徒，虽说这方启正样貌清秀，资质不错，但毕竟是鬼身，雪玉门自开山门收徒以来也未有过先例啊，她实在不想这么鹤立鸡群，独秀一枝。

　　本寄希望于掌教，可惜她师父被关门弟子一事刺激的不轻，大手一挥，胖脑袋一点，应允了。这下，雪音算是没了回天乏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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