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实》綺丹

29、第二十九章

　　望著眼前昏睡过去的情人，血眸里显少为他人所见地盈满连当事者都毫不自觉的温柔；重楼怜爱地轻轻抚过情人苍白的脸庞，为著不舍。

　　怎麽也想像不到，紫英居然会出现在战场上。方才那一刻，他重楼差点没被紫英给吓昏；若再迟些半刻，恐怕就是一尸两命……一想到也许是这种可能，重楼无法再保持冷静。

　　“…为什麽要带紫英来。”重楼冷声责问。

　　原先空无一人的背後突然凌空出现秋妦的身影，漫天枫红的发色飘然而下淌落一地，不动声响地默默跪在重楼的身後不远处。

　　“…慕容公子自行察觉到主上这阵子不在宫殿，後来又追踪发觉到属下的存在……”秋妦一五一十地将这阵子守在紫英身旁亲眼所见所闻全都据实以报，没有丝毫遗漏。

　　听著身後属下秋妦的禀报，重楼陷入了沉默不语。

　　他不能让身怀六甲、如今大腹便便的情人为自己承揽起一切的後果……决意要掀起这番滔天惊浪的是自己，怎能如今都由紫英一人承受？

　　依紫英的性格，肯定绝对是乖乖跟著前来抓他的神界的人走……他重楼怎能在一旁接受这结果？而且他也绝对忍受不了，他没办法眼睁睁看著紫英走进这场暴风圈里让自己身陷囹圄！

　　“唔嗯……”原先依旧昏睡著的情人溢出一声呻吟，灵动的眼睫扇了几下尔後睁开，紫英清醒了过来。“重楼……”

　　“我在这。”重楼闻言连忙将人给揽进怀里，扶著紫英坐在床榻旁。

　　一旁的秋妦早已识相地隐身离去，不发出任何一丁点声响。

　　“我……这里是……”紫英虚弱地扯住重楼的双手，想要确认人是否此刻真的就在自己眼前，不是幻影。

　　“你别多说话，这里是我的势力范围神界还暂时不敢闯过来。”重楼回握住紫英的双手，想要扶著他躺回床上：“刚刚差点动了胎气，你别多说话先好好休息……呜……”却不意扯动了伤口，重楼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重楼？你怎麽了？你哪里受伤了？！”紫英察觉重楼极力想要掩饰的痛楚，忍不住担心起来。

　　“我没事……呜！”重楼还想掩饰，却被紫英给擅自搜起身来，直到抚上重楼的胸口处重楼无法抑止自己地显露出痛楚的表情，紫英这才双手握住重楼的衣襟毫不客气地大力扯开———

　　“！”紫英瞪大了双眼，望著重楼胸前那如今被血水浸湿了的布条，一层又一层地缠绕在重楼的胸膛，那刺目的血色映衬在白色上显得怵目惊心……也显示出这身躯的主人是受了多严重的伤势。

　　紫英就这麽怔怔地注视著眼前的伤口，整个人痴傻了。

　　“小紫英……”重楼不忍地伸手轻轻地覆盖在紫英的双眸上，感受到了那手掌心下的濡湿，还有似乎烫人入心的温度。

　　紫英顺从地闭上了双眸，感受到那在眼眸闭上之时宛若流星一般迅速化过眼角的、微小的泪珠……耳畔传来了重楼的低沉嗓音。

　　“…对不起。”低哑的彷佛连喉咙都受了伤，更加让紫英感到揪心刺耳。

　　重楼默默注视著眼前的情人虚弱的彷佛随时都要倒下一般，却又坚强地撑起了一切，著手为自己进行料理伤口的包扎动作；只见紫英熟练地、动作迅速却轻柔地将伤口给包扎好，似乎料理伤口对他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

　　很想开口劝小紫英不必这麽麻烦交给药师就好，可是望著紫英那坚持的眼神，重楼就再也说不出什麽话来。

　　“……”默默相望无语。

　　“这伤……要多久才能恢复？”紫英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重楼伸手握住紫英的，将情人轻轻一揽给扯至身旁窝著，温柔地抱住。“这是被神兵利器所伤，又夹杂了强大的怨恨……我想不会这麽快好。”

　　“……”

　　望著紫英担忧的神情，重楼不禁神色一暗。

　　如今，他已经笨拙的连一些好听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啊？重楼自嘲地想。

　　“小紫英，为什麽要来？我不希望你知道的……”重楼闷声地开口。

　　紫英闻言却是默默地拉起重楼的右手，在重楼疑惑的注视下将那手贴上了自己的胸口靠近心房处：“你忘了吗？那次你在『这里』铭刻下的誓言，他是这麽鲜明、清楚地提醒著我……我怎能安心地装作什麽都不知道的一个人躲在魔界？”

　　“……”重楼无语了。

　　“重楼，为什麽要瞒著我？”紫英直视著重楼的双眼：“当初决定要生下他时，我就已经有觉悟了；我不是一个柔弱到需要他人来保护的人，我也有我自己想要去坚持的……相信我好吗？”紫英将重楼的手放置在自己的腹部上，要他感受怀中小楼儿的存在。

　　重楼默默地感受著手掌心下那隔著一层『距离』存在的胎动，去感受紫英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坚强……

　　也许，真的在不知不觉中，紫英已经成长到他从来没有想像过的地步、坚强的不再只是以往那般顺从命运、而是选择自己要走的道路。

　　“紫英……”重楼想是有些能体会了。

　　“这次你和神界的战役……”紫英突然想起了所有一切的最根本关键。“说到底，果然是因为我的因素吗……”

　　果然，早该觉悟了会有这麽一天……思及此，紫英的眼神不禁黯然。

　　可是，他绝对不後悔走到今日这地步。

　　望著紫英的神情，重楼只是将情人给小心翼翼地揽住，怀抱著母子两人的重量，将下巴轻轻地搁在紫英的头上。

　　“哼，我不会让神界那群老头子得逞的。”重楼冷哼一声。

　　“重楼……”紫英不再多说些什麽，因为明白再说些什麽也无济於事。

　　营帐内的灯火幽幽晃亮，忽明忽灭地映射在周遭的景物上，增添些许诡谲气氛，在两人都默言不语下，沉默著。

　　静静地侧躺在重楼的身旁，倾听著重楼熟睡的心跳声。

　　双手悄然握成拳状，紫英下了一个无言的决定。

　　……就算要为此雷动九天，他也决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