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实》綺丹

16、第十六章

　　细雨连绵。

　　夹杂著冷冽的秋风不住地狂吼著，萧萧飒飒，好似妇人为谁泣血悲吟……

　　面对著说下雨就突然下雨的天气，任谁也无可奈何；虽说是『秋老虎』，但这般天气却也是十拿个不九稳的。

　　无奈的行人旅客只得匆忙找暂时之处躲避风雨。所幸，酒楼客栈也不是没有，暂时歇会儿顺便打打牙尖犒赏慰劳一下饥肠辘辘的肚子，这还是不成问题的。

　　酒楼那二楼上的雅座，如今客座满席；不少因那突如其来的秋雨而只得暂时躲避的人群聚集在此，熙熙攘攘，人声沸腾。

　　角落里，单独一人落坐。一身淡蓝月牙白的衣裳，背上一具醒目非常的剑匣，让人忍不住推测应是行走江湖的剑客…而忽略了那被剑匣所遮掩的、头上帽子所无法掩盖的，那应当是醒目非常的华发。

　　手里握著温暖入心的茶杯，丝丝不住蒸腾的热气扑上脸颊，对著周遭的喧闹嘈杂声听而不闻，彷佛藉著这微弱的热气就能涤去繁杂。

　　望著栏杆外的山川景色，那双棕色明亮的眼瞳彷佛若有所思。

　　来到人界，一个不留神竟也已经让时间过了两个多月……紫英下意识瞧了眼如今那尚未明显察觉、但却已然微微隆起的腹部。

　　…什麽时候开始的呢？确切的时间紫英已经记不得了。忘记了魔界的时间流动与人界有所不同，他不过是离开了魔界几日，却在初踏上凡尘不多久就已经明显感觉到身体的变化。

　　顾忌著腹中的胎儿，就连原先预定的计画也得无奈取消，紫英顿时失去目标，变成了如今莫名的赏景旅游。

　　刚好来到云梦大泽这附近，想顺道游览山川美景，却无奈一连多日的细雨让人伫足不前。紫英无法，只得借宿客栈。

　　凝视著栏杆後方的沧澜水景，雾气漫漫缭绕，云梦大泽烟雨蒙蒙让人望不真确，另有一番风情。

　　这些天以来，晕吐的徵状越来越明显，频繁到紫英害怕会让掌柜的误以为是食物中毒的状况。幸亏身上的衣服遮掩著，暂时还让人察觉不出个什麽名堂来；但时间一久，会越来越明显什麽都掩饰不了。

　　“呜……”突然涌上的熟悉感触，阵阵的恶心感让紫英不禁反胃，想要一吐为快；偏偏却只是乾呕，什麽都没有、也无法杜绝这不舒服的感觉。

　　好痛苦……光闻著邻桌的酒菜，紫英的胃不住翻搅，无法抑止的想要吐。即使吐出的只是酸水，依旧没有办法阻止这自然的反应。

　　“客倌，您还好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耳边传来店小二关心的询问。

　　紫英惨白了脸色，不适完全明显表现了出来。无法说明的事实，紫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麽回答对方关心的询问。

　　“客倌，要不要小的立刻给您请大夫来？”店小二再问。

　　糟糕了，万一客倌真的是因为店里的饭菜而导致这般……这该如何是好啊？店小二慌乱的心想。

　　听到小二说要请大夫来，紫英楞怔了一下，连忙挥手拒绝好意。

　　“不必了，劳烦小二了；我只是有些头疼，想回房休息了。”说罢，紫英旋即站起身来示意要走回客房。

　　“这样啊？”店小二搔了搔头。“那，客倌您请小心慢走。”目送著紫英踱步慢慢走上楼去，消失在楼梯阶的另一端，不复身影。

　　阖上房门，紫英突然没由来地感到晕眩，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坐在地，幸好及时攀住了矮几得以免於此灾难。

　　“呜……嗯嗯……”停止不了的恶心感，即使紧紧抱住肚子也遏止不住。

　　紫英摇摇晃晃地走到洗脸盆前。趴在水盆前乾呕了半天，却吐不出什麽；胃里不住翻腾的感觉很难受，却也无可奈何。

　　真是折腾啊……紫英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现在总算知道为人母亲怀胎时的辛劳了。

　　“呜…恶……”不住翻搅的胃让紫英都觉得心也纠结在一块了。

　　该怎麽办，才能止住这感觉？乏力了忍不住瘫软在地的紫英，累得有些气喘。

　　缓慢伸手抚上那如今有些微隆起的腹部，紫英叹了口气。“可以…先暂时让我轻松一点吗？好累……”

　　止不住的饥饿感，如今鲜明而诚实的传递著身体的需求……这几天来几乎都什麽也吃不下，即使紫英强逼自己却也只是维持著生理上的最低限度，饿不死却也没吃到什麽。

　　即使早已成仙人之驱，一时不吃餐食不至於饿死；但事关腹中胎儿，说什麽紫英也不敢冒险，即使什麽都吃不下也得强逼自己多少吞点……为了让孩子吸收营养。

　　紫英软弱地闭上双眼。乾脆就这麽昏睡过去算了，暂时不要去烦恼什麽———

　　正这麽想时，却突然闻到一股酸味夹带著香气似有若无地传了过来……这味道，居然莫名地让自己有了食欲。

　　凭著突如其来的食欲，让紫英莫名地不知从哪生来的力气站起身来，走向房门打开门扇踏步出去。

　　紫英这麽个突然的动作，吓到了正要经过的伙计。

　　“客倌？！需要些什麽吗？”原先要走过去的伙计，基於礼貌态度而停下来询问紫英。

　　紫英瞧见伙计手里端著器皿食具，那阵阵让他不住骚动的香味就是从这传来的。“这是？”

　　“喔，这个啊？”伙计察觉紫英询问的是手上端的餐食，立刻客气地回答道：“这是本店的招牌菜、也是当地云梦大泽的特产，糖醋香鱼；这是南厢房的客人点的。”

　　饥肠辘辘。

　　“我想点这道菜，另给一碗白饭。”紫英开口道。

　　“好咧，客倌稍待马上给您送来！”伙计爽快俐落地张罗去了。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饭菜迅速送到紫英的房里。

　　“我没有点这汤……”

　　望著店小二送上来的餐食，除了原先自己点的菜之外还多了一盅热汤，紫英不禁感到疑惑。

　　“喔，这是本店的诚意，请客倌赏脸嚐嚐这道新菜色，最近大厨研发出来的。”热心的店小二咧嘴笑道。“那麽客倌没有其它吩咐的话，小的先下去了有事客倌尽管吩咐。”

　　体贴地把房门关上。

　　接连下来的两三天里，紫英几乎足不出门，三餐饮食都吩咐送进房里；虽然依旧吃不了多少，却晕吐症状已经改善许多。

　　自从紫英发现略带酸味的食物比较食得下咽後，便刻意吩咐店家多准备这类的餐食；店家也没多想，只当客人天性嗜好酸味……客人至上的态度，客人说什麽他们就做什麽。

　　渐渐的，肚子越来越加明显，到了几乎肉眼可见的地步。紫英无法，只得取来腹带层层缠绕……但也只是一时的掩人耳目而已。

　　心里明白，必须尽快想方设法离开人界；再这麽下去，难保风声不会走漏……世人不会接受一个男人竟可以越代母职生下子嗣的。

　　回魔界吗……若重楼发现了怎麽办？

　　不想让他知道，因为立后事件导致自己下定决心要为重楼生下子嗣……手轻轻抚著肚子，紫英坚决。

　　“孩子是我自己决定要生的，我要自己负责。”

　　心中念头决定了，当下旋即收拾起行李。背起了剑匣及行装，紫英跨步走出房门；付清了住宿费用後，便头也不回地走向人烟稀少的林子深处，召唤出匣里长剑，御剑离去。

　　而舞空疾飞的长剑，欲到达的目标之处，却是剑冢。

　　———历代剑师铸匠铸剑打造兵器的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