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白戎》尚弟一指

4、第四章 万事之始

　　街道冷清，顾严钧搭着昔日好友的车来到了本次南下暂住的房子。石磊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房子两室两厅，装修是小资风格，米白色墙壁在这个黯淡的时期显得多少有些温暖。主卧是主人家住的地方，上了锁。不过也无可厚非，傻子才会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客卧的床很大，足够兄弟俩睡——只要傻弟弟不乱翻身。
　　简单归置了一下行李，顾严钧和施磊随便做了一点饭就开吃了。
　　“你来我也没法儿好好招待你，只能这样了，兄弟可别嫌弃。”施磊半开玩笑着说。
　　“没事，毕竟特殊时期，还是在家呆着吧。”顾严钧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对于顾大少爷来说呢，这几乎是圣宠一般的待遇，因为他素来不喜欢和人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这也就是老同学才这般亲近。当然死傲娇弟弟顾严兵除外。
　　“你弟弟他免疫学研究生，研制疫苗那是相当高大上的项目。你准备做什么？不如来当临时协警怎么样？”施磊夹了一口顾严钧从家里带的泡菜,当然是顾明恩硬塞进去的，而且还是偷偷放的，施磊打开包看到这和包里其他外国高档、国产名牌的东西画风反差极大的酱菜差点没笑出头发来，之后不管顾大少如何推阻都要拿出点来尝尝。
　　“有名无权的，没意思。”顾严钧婉拒了施磊。
　　“这话说的，警服一上身，多数情况下只要跟着一个有证的，你就能办事。”施磊细细品了品那河北特产——槐茂酱菜，不住的感叹，“别说，还真香。”
　　顾严钧鄙夷地看了一眼红油油的酱菜，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探碟取物，竹木抄水，加了一根送入口中，完事后满意的舔了舔嘴唇，然后冷气一开，丹唇微启。
　　“嗯。”
　　施磊爽朗大笑：“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嘛，除了外表看起来更冷了点，内里依然是个闷骚啊。”
　　顾严钧也笑了。他警校里那几年天天念着放假，担心老爸犯糊涂，老弟尽受苦，都没好好享受校园生活，在学校里大部分时间也不苟言笑的。
　　某种程度上顾家老小三个全都是——闷骚。
　　施磊又夹了一口菜，“顾少，我和你说一下这个房子，这房子是我托我表妹找的，她在武安医院当了一个副科长，这房子就是他们科长黎冉的。”
　　“哦。”
　　“这个科长我不熟，但是我表妹说人品绝对靠谱。不过听说他好像离过婚啊就是。”
　　“离……婚……”顾严兵轻声呢喃，他想到了少年时代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对啊”施磊见他蛮有兴趣，就要顺着话头说，“大概一年前吧，他刚入职没几年，和他老婆是他们大学的校草、校花，堪称是金童玉女啊，只可惜后来他……”
　　“一想到你我就呜呼呜呼呜呼呼~”
　　施磊正说到重点，突兀的电话铃声就粗暴地给他灭了灯。顾严钧在弟弟的洗脑彩铃下修炼多年，处变不惊，气定神闲地趁这功夫又赶紧出手夹了几口酱菜。
　　施磊听着电话，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好，我马上就到！”
　　顾严钧也晓得出事了，停下了筷子。施磊挂断电话后抄起外套对着自己的老同学说：“兄弟你是不是最近水逆啊？走吧，今儿就是你上班第一天了。”
　　顾严钧眼冒冷光，“我记得我拒绝的时候并没有很委婉。”
　　施磊笑了笑，“那再见，祝我工作顺利。”
　　说罢他就出了门，待打开车门，不出所料地发现顾大少爷正襟危坐在副驾驶。后者见他笑容过于露骨，咳嗽两声道：“这车……嗯，我要拿来去接我弟。”
　　施磊笑的更放肆了，“行，令弟还等着咱去接驾，赶紧办事儿去吧。”
　　于是两人一同赶赴事发小区。

　　花蛤从嘴里吐出来的时候，顾严兵正愣神儿在回想下午那尴尬的一幕，以及如何尽可能挽回一下领导碎成一地的好心情，以保证自己的尸体起码会被善待——而不至于像那块可怜的棒棒糖君一样。
　　而极具冲击力的魔鬼麻辣充碰他舌尖的那一刻，他才从幻想中清醒过来，可惜身体快脑子一步，那要命的花蛤被他以观赏性极强的弧线喷到了对面的黎冉身上——好歹没爆头了不是，有进步了，可喜可贺……个屁。
　　想必顾严兵当时的想法是十分厌世的，所以他才会缺心眼儿地把那花蛤又夹回来吃了！而且吃的时候那脸色简直跟吃了死苍蝇没什么两样，也许经此一事他更想吃后者也不一定。然后他就战战兢兢等着领导发落。
　　在机场集合完了几个来支援武汉的大学生，黎冉就带着众人来了医院。此时他正在医院的办公室里，毕竟特殊时期是不能聚餐的。众人依次进行自我介绍，这时候顾严兵才知道自己惹上的居然是个科长。然后，一干人等就十分能凑合地在办公室开吃了，毕竟大家都知道来干嘛的，反正不是为了度假。再之后，就是顾严兵迷迷糊糊间把魔鬼辣的花蛤送入口中，与自己的舌头来了个缠绵缱绻的热吻。
　　黎冉觉得自己答应谷小雨这婆娘的请求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但是好歹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五六年，他比在做的几个小年轻，心眼多了好几斤筛子好吗。于是他抽出几片纸巾擦了擦衣服，装作漫不经心地说：“虽然咱武汉讲究无辣不欢，但这咽不下菜碟中的辣，也不一定吃不了工作时的苦。所以大家不用这么拼啊，我还是很好说话的。”
　　说着他露出和蔼的笑容，几个小年轻立马被他唬住了也笑了起来。黎冉又开玩笑道：“怎么了，笑什么？我不和蔼吗？”说话时他故意看向顾严兵。
　　顾严兵的情商急需上个低保，只听他憨笑两声说：“科长要是……要是不记恨我了，那就……就算和蔼吧……”
　　“哈哈哈……”
　　除了黎冉一脸想要弄死顾严兵的表情外，其余的人都哈哈大笑。
　　我好不容易把话题引开，还好心给你个台阶下，你非要把话题扯回去是吗？？？黎冉气结，一时说不出话。顾严兵还以为自己说话很幽默，也和大家一起笑，结果大家看见他笑更想笑了，然后顾严兵就成功地误会果然是自己很幽默，逗大家笑了。
　　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戴眼镜的矮胖墩儿叫黄千麒，也许是觉得顾严兵实在是傻得可怜，出口圆场，道：“快别笑了，我说论和蔼谁比得过我这个在世弥勒佛，科长您说是吧。”
　　黎冉会意，点头对他微微笑了笑，又顺着话头说：“别光耍嘴皮子了，快吃菜。”
　　众人在一团和气之中大快朵颐，顾严兵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下了，心里怏怏不乐，倒是好歹抬头和别人搭话的时候，知道挤出个笑脸来。黄千麒不时瞄一眼顾严兵的苦瓜脸，心里又想笑又不忍，干脆和他侃大山。
　　于是，顾严兵了解到这个其貌不扬的胖子，居然是名牌大学的硕博连读在校生。而且人家家底没他雄厚，两个姐姐都为了他连高中课本都没见过，更别提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了……
　　在一说到老家，没想到俩人还是老乡。那俗话说得好，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于是顾严兵也能惊喜地发现，自己居然也融入这个和谐的大家庭了。

　　施磊的轿车比警车先一步到达事发小区，上级接到举报电话，说这个环境一般，价格低廉的小区里有一位住户疑似患上新冠肺炎，但拒绝隔离，医院方面的人已经进行劝导了。
　　石磊和顾严兵一下车迎接他们的却是一堆馊臭味儿的垃圾，顾严兵自己就是房地产大亨，一眼看出这个小区布局不合理。
　　锈蚀的铁门外，谷小雨快要哭出来了，她穿着防护服同屋子里的人攀谈，可是对方完全和她不在一个频道上，听见屋里小孩子的哭声，她示意周围的同事，她要再试一试。
　　“大姐，就算您不为自己想，也该想想孩子啊！他那么小，抵抗力弱，很容易就会感染啊。”
　　屋内的中年女人头发乱糟糟的，上下一身红色保暖内衣——有的地方还开了线头，她早已不想再纠缠就要关上门，一听谷小雨这话，一股怒火就涌上心头。
　　“是啊！孩子小啊！我走了，孩子不死也得死了！你们还有脸和我说这个，我没病，我好着呢！”
　　“可是这个病有二十天的潜伏期，万一……”
　　谷小雨的语气同之前和黎冉逗趣的时候几乎是换了一个人，真切诚恳，但是屋里这位女士也是快硬骨头，直接打断了她。
　　“行了，都说了几百遍了，就是这么几句，你们领导就没教你们点儿别的？和你们领导说去吧！”
　　说罢，“砰”的一声关上了里门，隔着门谷小雨听到小孩哭得更伤心了。门外众人焦头烂额之际，顾严钧和施磊来了。
　　谷小雨穿着防护服，施磊戴着口罩，但是这证件一亮，谷小雨惊喜万分，“表哥！今天你当值啊。”
　　施磊一愣，“小雨？真巧啊，”说着又指着身后面无表情，实则几欲化身CT，把防护服里的那女的里里外外探查个底儿透的顾严钧，“我和你简单介绍一下，我老同学，顾严钧，来这儿志愿的两兄弟里的哥哥。”
　　然后又转向顾严钧，见他一动不动就拉下他的口罩，指着比顾严钧矮了快二十公分的谷小雨“这就是我表妹，谷小雨，给你介绍房子的那个。”
　　顾严钧闻言望去，恰好和这位谷小姐目光对视。防护服密实不透气，里面的那人脸捂得通红，眼泪都憋出来了，但是那双眼睛仿佛是包容了无边银汉的星河，虽然身子难受就像夜里终归不比白日里明亮，可是那如炬的目光配得上她身着的，神圣的天使羽衣、纯白戎装。
　　谷小雨瞪着眼睛看了会儿，净看人家的脸了，一副颜狗之姿。顾严钧看那眼睛冒光觉得谷小雨对自己的工作充满了热情，只有大表哥知道那是大灰狼见了小白兔的花痴醉汉的眼色，急忙打断并把话题扯向正轨。
　　“说说具体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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