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白戎》尚弟一指

2、第二章 至真之情

　　第二章至真之情
　　顾严兵手里紧攥着手机，等在站牌旁，平日里这儿大堵车的壮观景色堪称是时速一小时一米的超低速公路，现如今却只有偶尔寥寥几辆汽车从他面前经过，引擎嗡嗡吵的人心烦。顾严钧大包小包站在弟弟身旁，低头看着顾严兵刷着手机微信。
　　“等着咱爸的信息呢？”
　　顾严兵沉默着不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的手指冻得通红，他为了划手机划着方便他把手套摘了。其实他内心也是拒绝戴手套的，且不说作为平时豪车接送的大少爷，估计他还是头一次体会手套那种毛茸茸的质感，单说这粉红色系的喵咪图案，他实在无福消受、几欲撞墙。
　　“叮咚”
　　微信收到消息的提示音把两兄弟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细看却不是顾明恩而是杨琳。
　　【琳女王（语音）：宝贝儿，内个……是酱紫的，表姐虽然过年回不去，但是吧，听说你们要去武汉支援，我还是很关心的，所以我要说……这发的是啥啊……嗯，记得不要太挑，嘴别太……太欠，吃点儿苦对你有好处，你这个兔……兔崽子别老给你哥找事儿，挨了欺负倒也不用忍，你爸我……你爸他，也不是得罪不起那些人渣。乖，小可爱回来姐给你嘎嘎新专哦。么么哒，拜拜！】
　　顾严兵略带失望地对哥哥说道：“哥，是表姐。她关心一下咱们。”
　　顾严钧笑了笑，拍拍他的头“咱爸好歹还是知道杨琳和咱们关系好的，没挑错传话的。”
　　顾严兵抬起胳膊打掉哥哥不安分的手，气鼓鼓地看着顾严钧：“你要不是我哥，我早就……”
　　顾严钧叹了口气把顾严兵不小心碰掉一边的口罩帮他戴好：“即便我不是你哥，就你这身板，难道还想造反不成。”
　　顾严兵知道事实如此，但总归面子有些挂不住，正要反驳几句，却听见身后爆发出一阵哭声。两兄弟转身，只见一个面容秀美，长发及腰的年轻女孩儿双手紧攥着前几年出的智能手机和有些开线的红色连指手套，双手在飒飒寒风中冻得通红，只有生了茧子的指腹有些粗糙发黄，她的脚边是一包行李，有几袋廉价纸巾从它咧开的口子中滚了出来。
　　顾严兵不知所措看向万能的哥哥，恰好顾严钧也转过了头，他拉着顾严兵的胳膊转回身去，在他耳边轻声道：“别让人家尴尬，不要再看她了，等车吧。”
　　于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就在站台上站了三四分钟。背后的哭声才渐渐平息。不久又有一辆贴着抗疫公益条幅的出租车停了下来。绿色的车门被缓缓打开，伴随着出租车司机的客套话，一个裹得严严实的短发中年女人从出租车上下来，身上背着一个阿迪达斯的书包，不过略显粗糙的线头表明此包是个A货。
　　站台上陆陆续续又来了四五个人，黄色大巴车才姗姗来迟。众人一阵拥挤，磨磨蹭蹭了七八分钟才安稳下来。
　　方才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儿最后一个上车，前脚刚刚踏上车门处的台阶，却听见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只见一辆黑色的奔驰抡了个极漂亮的半圆，一记漂移停在大巴车车尾，那姑娘的左方。女孩儿惊讶的转过身去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从车上下来。
　　“还好赶上了。”
　　“你……你不是……”女孩儿激动得语无伦次，“还有这车和……和衣服，你……”
　　西装男把女孩拥在怀中，“柔柔，我后悔了，不分手了。我昨天说的都是气话。是我混蛋，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这衣服和车是临时和哥们儿借的。昨天和你吵……吵完架我就去找张贵喝酒去了。最后要不是嫂子告诉我你找她支过招。我还不知道你昨天那样原来是因为要去南下支援武汉，不想我担心才故意说要分手。”
　　“天翰，我本来也没生气。只是刚才想到即便我活着回来，也不会有你来关心我了，我就难受。”
　　天翰亲吻了柔柔的额头，凝视她的眼睛，里面好像容纳了一汪清泉，清澈透亮。
　　“不会的柔柔，记得照顾好自己。”
　　“嗯，你也是。”柔柔把头埋到他的颈间。不敢耽搁太久，没一会儿，柔柔把脸上的泪痕收拾好便匆匆上了车。大巴车发出噗呲的喷气声，车门缓缓关闭。
　　天翰的身影一点点倒退，终于消失在柔柔的视野里。柔柔整理了一下心情，甫一落座，却听见耳畔响起爱人的呼喊：
　　“柔柔！我爱你！我等你回来！”
　　柔柔登时泣不成声，艰难地打开太久不用而有些卡住的车窗，不顾危险地探出头去回应着他的爱人：“我若平安归来，此生不离不弃！”
　　……
　　大巴车不快不慢带着一行人前往机场。按理说顾家这身份完全可以开自家车去，但顾严钧毕竟是以青年志愿者的身份奔赴武汉，根据规定还是要跟大部队一起。
　　顾严兵被方才那对情侣的对话弄的有些感性，胸中难受。不时瞥一眼手机，每次收回目光时却尽是失望。顾严钧见状翻了翻抱着的耐克书包，找出一根玉米甜肠，细心地剥好后塞到了顾严兵嘴里。口中打趣道：“平日里给咱爸添堵的时候，可不见你这样为他烦恼过。”
　　顾严兵一阵儿脸红，边嚼着香肠边嘴硬道：“我哪儿有给他添堵？”
　　“哦~”顾严钧一副了然的样子，“所以你现在真的在为老顾烦恼啊。”
　　顾严兵自知继续侃下去，只是给这净知道欺负弟弟的哥哥多添些笑料罢了。于是干脆别过头去不说话了，专心看风景。心里却是因为这么一打岔好受了不少。
　　在两人前面的座位上坐着的是背着山寨书包的中年女人，她正小声断断续续地抽噎。顾严兵有些好奇伸长了脖子，侧着耳朵，企图窃听。顾严钧觉得好笑但还是把自家弟弟拉了回来，眼神示意他安分点。顾严兵一脸无辜，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了哥哥的话。正要继续对着窗子，欣赏路边群树急匆匆向后狂奔的景色时，前边那女人的手机铃声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她慌慌张张接通了电话，但似乎是慌乱过了头，不小心多摁了免提。
　　“妈妈！”稚气的童声带着哭腔传了出来，女人急忙又关了免提，把手机紧紧贴在刚才被冷风吹的通红的耳朵上。
　　“彤彤，怎么了？”
　　虽然那个妈妈关了免提，但顾严兵挨得近，再加上不知为何电话那头的孩子叫喊声极大，仿佛生怕妈妈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似的，所以他还是能听到。
　　“妈妈，我不惹你生气了，我有好好写作业，我以后再也不多吃糖了，该吃饭的时候我好好吃，晚上不会看动画片看到很晚，在街上看到好吃的也不闹了，你不要走好不好。我保证我会好好听话。”
　　“彤彤乖，妈妈不久就回来了，啊。”
　　“我不要，我要妈妈，哇~”女人的孩子毕竟还小还依赖着自己的妈妈，这一哭几乎全车都听到了。
　　女人抱歉地向车内众人摆摆手，口中安慰孩子道：“彤彤别哭了，奶奶不是陪着你吗。”
　　车内寂静，顾严兵清晰地听到手机里传来孩子哽咽的声音：“妈妈，奶……奶奶说妈妈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妈妈会有危险，会……会死的。我不要妈妈死。哇~妈妈~”
　　女人拼命捂住嘴巴，不想让自己哭出声来让孩子听到更加担心，“彤彤，你听我说，妈妈只是……妈妈只是去打怪兽了，等打败怪兽了，妈妈就会回来了。”
　　那头的小孩儿似乎有些不信，但听到妈妈这么说，到底还是稍稍安心了些，不再哭嚎不止，抽抽搭搭地问道：“那……那妈妈会……会死吗？”
　　女人用温柔的话语轻轻地哄着孩子：“不会啊，彤彤不是总说妈妈懂得很多，是超人吗？动画片里的超人怎么会死呢？”
　　“对啊，妈妈是超人，妈妈不会死的。可是我想你妈妈……”
　　“彤彤是乖孩子，知道妈妈打怪兽是很重要的事情对不对？”
　　“嗯……好吧，彤彤会一直等着妈妈的，会乖乖的在家等妈妈，妈妈也要说话算话快点回来找彤彤哦。”
　　“嗯……”
　　嘟嘟几声后，电话挂断了，女人泪流满面，他身旁的柔柔也有些触动，轻轻拍着她的背，无言地安慰着她。
　　顾严兵从小没有感受过母爱，此刻有些失神。顾严钧眼眶也有些湿润，看到弟弟心情低落的样子，便把他的肩膀揽过来，轻声笑道：“现在是不是觉得老顾还不如我当爹当的称职。”
　　顾严兵刚积攒的感动的泪水，就这么被亲哥哥扼杀在眼眶中。他狠狠一瞪顾严钧：“去死吧你。”
　　顾严钧佯装生气地冷哼一声：“死傲娇。”
　　顾严兵也不客气：“死霸总。”
　　……
　　大巴车在十点四十七分终于到达了机场。昔日人声鼎沸，如今却是门可罗雀。
　　还有四十多分钟，飞机就要起飞了。顾严兵手里还拿着手机，顾严钧在一旁仔细检查有没有忘带东西，万一忘了还能在机场的商店里买，不过实际上也就是一些衣服、必需品啊啥的，其他乱七八糟的琐碎物件儿到了地方再买。
　　过了安检，大家都在候机厅里等着。顾严兵像个泄了气的气球瘫坐在沙发上，摆出一副被渣男骗了的可怜样儿，手机随意扔在了沙发旁的小圆桌上。而顾严钧就在一旁守着行李看着他笑。
　　“Rua Rua aaa~ Roma Romama~ Ggaga Wulala~ Want your bad romance~”
　　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起Lady Gaga那响亮而狂野的歌声，顾严兵激动地手忙脚乱，愣是耽搁了好一会儿，才拿过来接通：
　　“喂，爸。”说着顾严兵激动地看了看哥哥，顾严钧恰好也眼带笑意地在看着他，“对，马上要上飞机了……嗯，知道了……哥哥？他就在我我旁边，要他接电话吗？……啊，不用啊，不是，他怎么会说你矫情呢？……哦，好，我闭嘴……”
　　顾严钧简直笑到抽筋，顾严兵瞥了他一眼没理他，继续和自家老爸侃大山，其实是听他单口相声叨叨了一堆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知道了知道了，飞机马上起飞了，我挂了……嗯，拜拜。”
　　两兄弟相视一笑，终于安下心来，而南下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武汉，武安医院，呼吸科科室。
　　“黎主任，小女子有一事相求。”说话的姑娘系着单马尾发辫，带着黑色椭圆眼镜，显得本就水灵灵的大眼睛更加炯炯有神。
　　办公桌前翻看病人病历的男人剑眉似月，眼角有一颗泪痣，加上一头干练的短发，就静静坐在那里便胜似一地皎白月光，圣洁不容亵渎：又仿若一只山涧蝴蝶，平静而又儒雅。他听到来者所言，抬起头微笑着说：
　　“谷小雨，上班时间，少谈私事，况且还是这么严峻的时期。”这话说得颇具有领导风范。但实际上，他深知此女刚刚为渣男所伤，正在郁闷，企图找个豁口尽情发泄一下对玩弄纯情少女（呵呵）的无良花心男人渣的滔天愤恨。而他虽然平日里不爱端着主任的架子，与下属经常开开玩笑，诚可谓是平易近人，却也是决计不愿当这冤大头、出气筒的。
　　“确实是私事，”黎冉一听顿时脸色黑了下来，谷小雨也知道他在怕什么，黎冉是呼吸科主任，而她是副主任，但由于俩人还同为毕业于吴汉大学的高材生，是师兄妹的校友关系，所以走得较近，关系很好，所以平日里交流也不大拘泥于上下级的关系。看见师兄那俊脸上吞了死苍蝇般的表情，急忙补救道：
　　“不是，师兄这般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温文尔雅，清新俊逸，人见人爱，花见花……”
　　“说吧，啥事儿？”黎冉见她并非为了那该遭天杀的渣男而来暗自松了一口气，又见她这般把吃奶的劲儿也用在拍马屁上，小词儿连珠炮一样嘟嘟嘟就从她那樱桃小口中络绎不绝地出来排队冲击他的耳膜，于是果断快刀斩乱麻，直奔重点。
　　谷小雨偷偷在心里撒了一把五彩缤纷的花，同时为了防止再次被打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把话说完：
　　“有两个来武汉支援的志愿者其中一个是我表哥施磊的大学同学想要找地方住我表哥就来求我因为他们的工作地点离咱们医院很近可是我家虽然说是两居室但那俩人都是男的而且还要求包吃包住水电网齐全远离马路靠近医院我不合适你那里不是还有一间空屋子所以我想让你帮忙收留一下他们。”
　　这新闻联播的语速，这新闻联播的感情，整个发言如行云流水，毫不卡顿，连5G网络都没你这么溜好吧。黎冉都忍不住想要为谷小雨点赞……个屁。
　　“你，再说一遍？”
　　“噢，就是，有两个志愿者请你收留一下。”说完谷小雨就把头歪向一边，不时用余光扫向黎冉的脸。
　　“……”黎冉一时无语，“你确定他们不是来度假的是吧？”
　　“人家好歹在这种时刻来南下支援抗疫，怎么会呢？”其实谷小雨也很心虚，但他哥跟她保证过，所以她还是比较相信表哥的,“你放心，他们都是我哥信得过的，起码不会坑你的。”
　　“行吧，什么时候来？”黎冉无奈妥协，况且他觉得能在这时候来武汉的除了找死，就应该还是很有责任感的。
　　“今天晚上吧。”
　　“今晚我值班，你把钥匙给他们吧。”说罢他便取下了钥匙，给了谷小雨，“对了，那什么研究所的外援专家们也都是今晚来，你还能去接吗？”
　　“我得给表哥送钥匙，这恐怕要麻烦主任了”话至一半，黎冉的脸色又不太好了。谷小雨一咬牙，心道：表哥，为了你那好哥们儿，我可是豁出去了。于是便做出撒娇之状，“诶呀~，师兄，今日之恩小女子定当投之以李，报之以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唉，行行行，你就知道坳成语。”黎冉一副无可奈何听天由命的样儿。
　　“太谢谢你了，师兄赶明请你吃热干面啊。”
　　“有时间请我吃饭，不如关心一下自己的眼睛吧。”黎冉戏说道。
　　谷小雨不甘示弱：“公子净知道笑我所托非人，怎不自知将近而立之年的公子你，已在红尘紫陌上孤身一人越走越远了呢？”
　　黎冉：“……”渣男或许也不是那么坏啊，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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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先插播一首小诗（此诗非原创），（昨天四月四日，清明节）
致最美的逆行者们：
你们曾是近处的灯火，也将是遥远的星河……
有一段话没有标点是想表现说话人语速极快，提前解释下。下一章要着重写一下，两位主角的梁子是如何结下的。不过不定时哦。等不及了的话拿月石营养液砸死我吧！我爱你们，我即便烂尾也不会鸽的。小可爱们，我爱你们！(づ￣ 3￣)づ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