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之夜》夏诺多吉

3、03

　　沈汀喝醉了，赖在谢博航的工作室不肯走。两个男生把气垫床拿出来充气，让她晚上睡在这里。江天乐不放心她一个人，留下来陪她。

　　深更半夜，腿被沈汀压酸的江天乐挪到沙发上去睡。她刚躺下，沈汀吵着要喝水，她只好又起身去给她倒。

　　沈汀从气垫床上坐起来，呆呆地捧着水杯对江天乐说：“你今天晚上不是挺自然的嘛，这些年何必躲着他，搞得大家总是聚不齐。”

　　“怪我怪我，快睡吧。”江天乐也没少喝，现在困得不行。

　　沈汀躺倒，嘴里嘟嚷着酒醒了，睡不着了。

　　“你现在好歹也算一医生，能别整天泡在烟酒里吗？”江天乐数落她道。

　　“屁的医生，我也就配给小姑娘们打打针做个双眼皮什么的。”

　　“我最近皮肤状态不太好，还想去你那儿保养保养。”江天乐手指按了按额头，“对了，我发际线没有后移吧？”

　　“没有没有，你也太夸张了。”

　　“我真胖了？”江天乐又问。

　　沈汀“啧”一声，“你还真信徐衍的话。”

　　江天乐近段时间胃口极好，晚上就她一个人从头吃到尾不带停。焦梓怕她吃不饱，后来还给她加了泡面煮进去。
　　酒足饭饱，江天乐正靠在椅背上神游的时候，徐衍冷不丁来了一句：“你是不是胖了？”

　　两人不过十多天没见，胖瘦哪儿能就这么明显，江天乐觉得徐衍纯属是没话找话。她想起还没添加他的微信，把手机从沙发缝里捞出来，点了通过。

　　外面雨停了，偌大的工作室格外安静。沈汀正经问江天乐：“你跟徐衍真没可能了？”

　　“你觉得呢？”江天乐的语气已经给出了答案。怎么可能呢。

　　“要我说，你们俩当初就不该在一起，高中谈谈也就罢了，小孩子过家家似的，谁也不记仇，或者就像焦梓和谢博航，一心一意，一谈就是七八年，最后校服变婚纱。像你跟徐衍这种上了大学才勾搭上的，该发生的都发生，后来分了手，再见面可不就只剩尴尬了嘛，还把高中那点感情都给折腾没了。”

　　“是，我也特别后悔。”江天乐半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

　　“我一早就说过徐衍不适合你，也不是他这人不好，他就是没把爱情看得那么重，女朋友说到底就是一附属品，在一起开心就谈，不开心就散，甭管对方是谁，他绝对不迁就。”

　　“是。”江天乐打了个哈欠。

　　沈汀叹了口气，接着道：“他这人占有欲还特强，记仇又腹黑。你还记得高一咱们班选班草这事儿吗？就因为你把票投给濮嘉宁，他就不高兴了，后来一年多都没跟你说话。其实大家都清楚，他压根儿也不在乎班草不班草的。说他喜欢你吧，他又不正经跟你表白，就那样吊着你，说他不喜欢你吧，可也没见他对别的女生像对你这样。”

　　江天乐“嗯”一声，想起这件事，徐衍十七岁的样子立刻浮现在眼前。她明明就因为听说他跟外校一个女生走得很近，才堵气没选他，他心里也明白，可还是要跟她拿乔。
　　冷战阶段，就连她晕倒被送进医院里，他也只是托焦梓给她带了个小蛋糕，没露面也没问候。

　　后来两人在一起，江天乐跟徐衍翻旧账，问当初他为什么不去医院看她。徐衍的理由清楚明白，说怕被他爸撞见。江天乐又问，那为什么短信也不发一条，徐衍不想辩解，说矫情的话他说不出口，她身体好不好，他问焦梓就知道。

　　徐衍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江天乐，咱们俩认识多少年了，你还不了解我嘛。”

　　可了解是一回事，谈恋爱是另一回事。

　　“我们当初可真幼稚，选班草这种恶俗的事情都干得出来。”江天乐唏嘘道。

　　“谁的青春不恶俗，咱们没走杀马特那一挂就算不错了。”沈汀翻来覆去睡不着，坐起来点了根烟。

　　江天乐用手拨开眼前的烟雾，问沈汀：“你就打算一直这么飘着？”

　　“你知道我的，没办法，就这样吧。”沈汀兀自伤感了半秒钟，突然靠近江天乐坐着，问她：“你说，焦梓和谢博航结婚，濮嘉宁应该会回来的吧。”

　　“我明早问他，问到我立刻告诉你。”江天乐脚尖戳了戳沈汀的膝盖，“睡吧，我明天还有一大堆工作呢。”

　　“天乐，我也就只能跟你说说。”沈汀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早高峰的地铁上，江天乐哈欠不断。她用手机查看郑铎发过来的资料，先把文字部分读了个大概。到了公司，她花了一上午时间做功课，精心准备下午的视频会议。

　　同事胡楠依最近勾搭上了公司新来的实习生，抛弃了江天乐这个饭搭子，今天见江天乐如此勤奋，约她中午一起去楼下吃减肥餐。

　　“不去不去，忙着呢。”江天乐头也不抬。

　　胡楠依坐在她办公桌上补妆，“你最近可是有桃花的，天天不出去晃晃，再好的桃花运也白搭。”

　　“桃个鬼，你多大了，还一天到晚的相信星座。”江天乐吐槽道。

　　“你还真别不信，你上个月申请涨薪没过，上周又接到一个硬茬案子，这叫啥？这叫事业运不顺，职场失意情场必定得意，姐姐可是过来人。”

　　江天乐探出半颗头瞧了瞧离对面工位的那个小鲜肉实习生，朝胡楠依眨眨眼：“本垒打了？”

　　胡楠依娇羞地拍了拍江天乐的脸：“嗯哼。”

　　“可以可以，恭喜开张。”

　　拗不过胡楠依的软磨硬泡，江天乐跟她一起下楼吃了份沙拉。她是不喜欢吃草的人，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有人说她胖了，心里便对吃东西这件事情丧失了兴致。

　　和郑铎约的是下午两点，吃过午饭后，江天乐照例犯困。平时她会在自己的折叠床上睡半个小时，今天实在是来不及，会议之前，再次把一些重点理了遍头绪。临近两点的时候，她眼皮子开始打架。

　　一点五十五分，江天乐在会议室和郑铎的助理接通了视频，助理告诉她郑先生有个急事要处理，可能会迟二十分钟左右。江天乐强打起来的精神一下子松懈掉。为了会议能有个好状态，她定了一刻钟之后的闹钟，决定先眯一会儿。

　　被闹铃声惊醒的时候，江天乐正在做一个奇怪的梦，她入梦很快，醒来忘得也快。她抬起头揉了揉眼睛，郑铎的脸已经出现在屏幕上。

　　“睡醒了？”郑铎声音柔和，说话间低下头去看一份文件。他肤色很白，眉毛颜色又很深，低头的时候不自觉地皱眉，抬起头唇角又习惯性地挂上微笑。他给人的感觉很像是一个只谈效率不谈感情的精致AI。

　　江天乐背过身整理了一下仪容，礼貌地跟郑铎打了个招呼。郑铎仪态很好，她也不敢懈怠，坐得笔直。

　　会议在三点一刻准时结束，郑铎是江天乐接触过的最有时间观念的客户。关了投影仪，江天乐活动了一下筋骨，开始着手准备简案。五分钟后，郑铎给她打来电话，邀请她周六下午去郑家做客。

　　江天乐的小脑袋瓜向来转得快，虽然她知道郑铎此举只是为了带她去见见两位要举行金婚仪式的老人，可她还是忍不住代入了一下胡楠依所说的桃花运。

　　不过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早就过了爱幻想的年纪，也深知郑铎跟她写不出甲乙方以外的故事。

　　心里断了跟徐衍的纠葛后，她也有心交往其他对象，但不知道是眼光太高还是恋爱运不佳，她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还算合眼的，那男孩儿却被江文涛和岳小薇一顿嫌弃。最后两人因种种原因，只谈了两个月就分道扬镳。

　　这几年，她习惯了单身，有人介绍对象她不排斥，一个个都不适合她也不沮丧。她人如其名，乐乐呵呵地过她的小日子，对爱情有所期待，也随时保持理性。

　　周五晚上，公司TB，江天乐到家时已经过了十二点。她进了家门，江文涛和岳小薇双双端坐在沙发上，一看就是在等她。

　　“吓死我了，你们俩齐刷刷的，搞得跟要开堂审问似的。”江天乐倒了杯水，站在两人面前一口气喝完。

　　“喝酒了？”江文涛问她。

　　“没喝多少。”

　　“天乐，你明天晚上有空吗？”岳小薇进入正题。。

　　“怎么？你们俩想请我吃饭？”

　　“我单位几个同事，跟你爸也熟，几家人想一起聚聚，说让把家里孩子带上。”岳小薇解释道。

　　“还孩子呢，我都多大了。”江天乐反应过来，“变相相亲？我没空，我明天下午要去客户那里一趟，还不知道晚上几点结束呢。”

　　“你先忙你的，结束了让徐衍去接你，你们俩是老同学，他在，你也不至于太尴尬。”江文涛做惯了领导，安排起女儿也不含糊。

　　“徐衍也去？”江天乐音调都提高了。

　　“你要是对徐衍有意思，我也不就不操这心了，偏偏你看不上徐衍，所以他明天去也就是个陪衬。组这个饭局呢，主要是想让你认识认识我们副院长的儿子，那孩子刚从英国回来，可优秀了。”岳小薇给江天乐剥了颗猕猴桃，边说边笑，仿佛是在预谋一件多了不起的大事。

　　江天乐心想这唱的是哪一出啊，她相亲，徐衍作陪，岳小薇这安排真的绝了。她略微考虑了一下，咬了口猕猴桃，说：“行吧，你们肯定已经答应人家了吧，那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