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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伤心桥下春波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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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沉的暗道里,间或传来几声惨叫。
林平早已不耐烦和许霖嘴上过招,毕竟,他又说不过许霖。
“许贤弟,你说,这惨叫声好听吗?”
许霖被绑在木架子上,他脸上已经有着黯淡的疲惫。
就在许霖身旁,同样竖立着一副木架子,架子上绑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血人。
血人是李三,绑走许霖的时候,李三不知想到些什么,居然挥着锄头砸向林平。
可惜没砸中,自己也被抓到了这儿。
此时,林平正用抽过李三的鞭子触碰许霖脖颈,鞭头沾染的血迹染红许霖的衣裳,也在许霖脖子上留下一条细细的血线。
林平笑得邪气,“你说,我在你脖子上划这么一刀,可好?”
他仿佛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尖锐地笑起来,笑声传得老远,混着许霖身旁人的哀鸣,构成一曲独特的魔音。
许霖有些不舒服,他微微皱起眉,尽量不让林平发现自己的不适。
“要杀,你早杀了。”许霖低垂眼睫,盯着地上零落的鲜血,平静说道。
林平折磨李三许久,却偏偏没动自己分毫,许霖知道他也只是替人做事,必定心有顾忌。
想来那幕后黑手留着自己还有用处。
许霖知道自己不该刺激林平了,林平此时状态很有些不正常,似乎已经疯魔。
可眼前滴落的血迹、黑暗沉闷的囚室、处境危险的许楚楚,还有少年意气胸中怒气,让他没法就这么向林平认输。
林平的确被许霖刺激到。
他瞪着赤红的双眼,挥起鞭子狠狠落下,许霖身侧再次传来一声惨叫。
林平咬牙切齿,阴恻恻的,“哼,你倒是聪明,待会儿我把你宝贝妹妹抓来,倒要看看你还有没有这么硬气。”
似乎想到些什么,他招招手,一旁出来个姑娘。
身材纤瘦、披绫罗绸缎、簪金戴银,娇笑着扑向林平怀里。
林平阻住她朝自己扑来,一脚把人踹到一边,讥讽道:“你看那是谁?”
姑娘不解,抬头看向刑架,登时吓得脸发白。
她一抬头,许霖也认出这姑娘了。
她脸上扑了一层厚厚的粉,脸白得僵硬,可还能瞧见五官底子,不是李芽儿又是谁?
至于刑架上的也算李芽儿老熟人。
李芽儿牙齿咯吱作响,不知是难过还是害怕,她颤抖道:“爹?”
似乎旁人越痛苦,林平就越愉悦。
他抓起李芽儿的头发,在她耳边低喃,“你爹他想杀我,你说该怎么办?”
李芽儿抖如糠筛,“不、不知道。”
她怕啊,既怕爹爹死,更怕身旁这个男人杀了自己。
林平不屑地哼笑一声,有如情人低低的诱哄,他递给李芽儿一把匕首,“去,杀了你爹,或者,用鞭子抽他。”
林平手指向许霖,很明显,后面这个“他”指的是许霖。
上头的确不准自己伤害许霖,可惜,若是许霖四处惹风流债受了情伤,那便与自己无关。
“一条命和一点小伤比起来,好姑娘,你知道该怎么选。”他松开李芽儿,把她向前一推,静等看好戏。
李芽儿是个有些功利的姑娘,林平说得没错,她心里知道该怎么选。
“你,你就当是做好事吧。”她低声嗫嚅,不敢让林平听见。
李芽儿闭上眼,捡起地上的鞭子,狠狠向许霖挥去。
鞭子凌厉,即便李芽儿力气不足,还是在许霖身上留下一道血痕。
林平得意地笑起来,刚想让李芽儿继续,外头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平浑身气势一收,神态平和,又成为低调的谋臣。
“林公子,不好了!派去抓许楚楚的人到现在还没回来。”来人跪倒在地,慌张道。
林平有些不悦,“你们那么多人都没抓住一个女孩儿?简直废物!”
可惜大人想要许家秘方,许霖又这般油盐不进,许楚楚是一定要抓住的。
林平摆摆手,气急败坏地带着手下往外头走去。
林平一走,黑沉沉的囚室只剩许霖和李芽儿。
还有一个进气比出气少的李三。
李芽儿软摊在地上,呜咽哭着,生怕林平突然闯回来,即便自家爹爹快要死在自己面前,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可惜李三撑不住了。
他忽地咳嗽一声,喉咙里呼哧作响,偏偏肺管子怎么也吸不进气,只能挣扎着吐出两个字节:“芽儿”。
李芽儿一怔,哭声一止,扑向李三。
“爹爹,芽儿在这。”她握住自家爹爹苍老粗糙的手,期盼他的应答。
李三没力气了。
他在地里扒食几十年,徒长了一把子力气,却一点用没有。
既没能阻止女儿走上歧途,更没法替女儿报仇雪恨,只能窝囊地死在这儿。
而妻女,从此孤零零地在世上苟活。
他不甘心,不放心啊。
但李三没机会了。
喉管逸出最后一声叹息,李三的头垂下,永久地垂下了。
李芽儿骤然嚎啕大哭。
人世哀戚莫过于生离死别,这个满心往上爬的姑娘,此时正哭得伤心。
这当口,林平匆匆从外头回转,身后跟着几个亲信。
官兵已经在赶往李家村的路上,偏偏许楚楚又没抓住,事情,拖不得了。
大人的吩咐,秘方是拿不到了,但总得完成一桩。
林平一脚踹开碍事的李芽儿,阴阴打量着许霖。
“来人,把许秀才的右手给我废了。”
一旁的手下闻言有些愣怔,“公子,大人不是说只需阻止许霖科考就行了吗?”
林平狠狠瞪过去,“官兵都来了,我们带不走他,只能废掉他的手让他写不了字。还不快照做!”
他们做的这些事儿,最忌讳被官府抓住痕迹,毕竟大人不是没有政敌,总得小心些。
林平催促着手下赶紧完事,手下却兀自犹疑。
手下慢吞吞地向许霖接近。
“罢了,你把许霖放下来。”见手下这般表现,林平忽然温声道。
这回手下照做了,麻利地把许霖从架子上解下来。
许霖啊许霖,少年小三元,风头一时无两,眼看着就要考上举人。
真是叫人嫉妒啊。
多年寒窗苦读,本想一朝出人头地,可惜被大人盯上收做门客,林平不是不怨。
但他能低下头给贵公子们让路让名次,可不能容忍许霖爬到自己前头。
林平残忍地笑起来。
“芽儿,你把他的手废了,我就带你回京城。”
林平扔给李芽儿杀父的匕首还躺在地上,匕首出鞘,尖端闪过雪白的冷光。
李芽儿顾不得哭泣了。
她犹豫踌躇,最终似乎拜倒在名利诱惑之下,颤抖着举起匕首。
闭上眼,狠心刺下!
雪白的匕首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点亮这一片漆黑的囚室。
李芽儿扑空在冰冷地面,挣扎着睁开双眼,才发现许霖侧翻身躲了过去。
许霖几年辛勤锻炼,到底有些成效。
李芽儿刚松口气,后背就迎来林平用力一踹,伴着林平阴阴的话语,“许霖,你再躲,我就派人冲出去掳走你妹妹。荒郊野外的,掳走个姑娘算不得什么大事。”
许家车队人手众多,掳走许楚楚怎可能如此轻易?手下人刚想反驳,却被林平狠狠瞪住,只能暗自住嘴。
“他们侯府的人不得力,我们大人手下多的是狠绝杀手,届时许家妹妹可就有得受了。”林平皱着眉,仿佛在畅想抓来许楚楚之后的情景,似得意似欢愉,他又开始神经质地笑起来。
许霖不再挣扎。
不是不怀疑林平话中真假,可是他赌不起。
如果只是用自己的手和前程换许楚楚一时安危,这桩买卖,倒也算得不错。
当初他本就要净身入宫,如今就算还给许楚楚吧。
只是妹妹,又要失望了。
许霖轻声叹息,伸出右手,端的是云淡风轻。
林平最见不得他这样,拎起李芽儿一丢,李芽儿手中的匕首稳稳落在许霖手腕。
割出一道细细的血线。
可这些,还不够啊。
林平疯狂狞笑,伸出脚狠狠踩在李芽儿握匕首的胳膊上,匕首受力深深向许霖手腕扎进。
鲜血慢慢涌出,李芽儿痛叫着,许霖却不发一言,只有额头滴落豆大汗珠。
“哈哈哈哈……”
林平大笑出声,理智全无。
还是手下人眼看着情势紧急,将他硬生生拖走。
“不许给他松绑,不许给他吃的。”地道里传来林平最后的吼声。
就不信那些废物官兵能迅速找到这儿,林平要的,就是许霖活生生饿死渴死在这儿。
多年怀才不遇备受欺压,林平的心思早已扭曲。
李芽儿同样跟着林平撤退,她走在最后。
复杂的眼光最后投向囚室里李三的遗体,随后把匕首丢向许霖身侧。
恳求、悔恨、不舍一一在她眼中闪现,最后化作仇恨和决心,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黑沉沉的囚室,顿时只剩下手腕受伤全身被缚的许霖,还有一具死人尸体。
手腕的伤口还在滴着鲜血,滴答的声音仿若敲响了丧钟。
许霖似乎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一声比一声轻,一声比一声难。
他这是,要死了吗?
没法再登科取士金榜题名,没法帮妹妹撑腰找个好人家。
终究让妹妹失望了。
官兵找不到也好,就让他这样死去。消散在黑沉沉的地道,再无一人知晓。
只是许楚楚,你千万别为我伤心。
别伤心——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声呼唤梗在许霖喉咙,他不舍地看向虚空,闭上双眼……
永别了,楚楚
好吧,请容我睡一觉
我家男主超坚强,现在只是他人生一个小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