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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对簿公堂又何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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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堂下,熙熙攘攘跪了一群人。
徐家人、村民、里正、掌柜并林小二,以及那群暗中挑事的,皆被抓了个正着,如今全被带到县衙调查。
许霖因身有功名,只站在一旁答话。至于许楚楚,这事儿压根和她一个小女孩儿没多大关系,地是掌柜出面购买,又挂在许霖名下,故许霖稍加求情,知县便让她在一旁听审间或作证。
但县里新晋的“小三元”许秀才强买强卖这事儿却像长了腿似的,不到片刻,县衙外头就围满了人,道是要严惩许霖。
呵,一样的招式。
刚见识过徐家村村民野蛮行为的许楚楚嘲讽一笑,难道除了这招就没别的?
许楚楚一向护犊子,但她方才强行催眠好几个人,损耗过大,便坐在一旁,静待许霖应对,自己暂且休息片刻,回复精神。
县衙外头围着的人越来越多,知县没法,只能让他们派代表进来旁听。
衙内就位,惊堂木一拍,知县敛眉肃穆,沉声问道:“堂下何人?所为何事?”
按照审案规矩,先是几方各自陈述,师爷在一旁记录。
里正身为一乡之长,此事又与他干系最轻,便由他先说。
他倒是不偏不倚,把那徐姓后生如何偷卖家中田产、徐家人如何唆使村民阻拦许家种田说得一清二楚。
知县微微点头,看向许霖和徐家人,照例让他们一一陈述。
此次自然是身为秀才的许霖先说。
只见许霖略施一礼,拱手从容道:“禀大人,向前小生得中秀才,欲取家中积蓄购置田产,遇那徐姓后生言之凿凿田产为他所有,又因确有明证,小生遂以三百两积蓄换二十亩水田。此间诸事皆有见证,价格亦高于市价,绝无枉法之处。
至于徐家村民扰我田产不宁,及至围殴吾妹,其行恶极,实叫人心生不宁。故此报官,望大人为小生主持公道!”
许霖把自己买地原因、买地过程说得一清二楚,只说徐姓后生卖地时的确拥有产权,他又是光明正大的交易,毫无违法之处。反倒是这些村民并徐家人,多次到田地那儿捣乱,甚至出现暴动,他这才报官求一个公道。
这些事知县早已了解过,如今许霖三言两语已然说清,又见一旁师爷已经记录完毕,方才偏过头看向另一边的徐家村民。
有些胆子小的村民见他扫视过来,早已吓得心惊胆战。从没上过衙门、一辈子面朝黄土地的人,任他对上旁人有多嚣张,但真到这儿,反倒胆怯起来。
现场陷入难熬的沉默,正当有村民按捺不住想说话时,徐家人群里那安静低头的徐父忽然趴伏前行,向一旁的师爷递出一份状纸。
至于状纸哪儿来的,就连他家中妻女都露出奇怪的神色。
徐父全然不顾,涕泪横流,只一个劲儿上告,“这是草民得知田产转到许秀才名下后找人写的状纸,还请大人公示。”
他趴伏着,极为怯懦的模样,口中高声悲呼道:“大人,草民冤枉,草民的地是被这许秀才和徐小子联合骗走的啊。”
因为长期劳作已经发皱的双手,捧着洁白的状纸,徐父哭得很是伤心。
旁听者不由信他几分。
师爷接过状纸,不动声色地看眼知县,得到允准后,才逐字逐句念出来。
首句一出来,许霖就皱起眉头。
清水县有些功底的才子他都见过,能写出这等水平状纸的,除非一直隐在家中,否则绝非清水县人。
心中隐隐的猜测似乎成真,许霖耐心聆听诉讼。
徐父这份状纸,把徐家后生和许霖说成狼狈为奸,言二人合作骗取他家地产,徐家后生偷地契,许霖帮忙疏通关系改产权,再由徐家后生转卖给许霖。许霖只需一些辛苦费就能得到他们家几十亩上好水田,当真狡猾无耻。
再谈徐家只有一幼子,二十亩水田全由徐父一人承担,十几年来兢兢业业不敢稍有耽搁,才能勉强养活家人。如今乍失田地心中难安,日夜不能寐,不知生计何寻,多次想自寻死路,却又担忧妻女幼子无以为生。
其言哀弱,当真可怜!
就连帮忙念状纸的师爷都忍不住有些同情,不时用异样的眼光打量许霖,仿佛许霖确如状纸所说,是个狡猾无耻之徒。
更别提旁听的老百姓,一个个站在徐家立场上,不断抨击许霖是个欺压百姓之徒。
“许秀才当真可恶!”人群里传来细碎的讨论。
许霖脸色发沉,狭长的眼睛微眯起来。
呵,看来这背后之人,不止想坏他名声,更想从此断绝他的科举之路。
他静下心,细细思索状纸的缺漏之处,片刻后才反驳道,“大人,小生有些疑问想请徐家人解答。”
知县得了林府递的话要好生关照许霖,自然不会阻他,便颔首同意。
许霖整整袖子,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只细细打量徐家人,随后淡淡问道:“你们说,我与那徐姓后生联合骗取你们田产,倒不知是谁看见我和他往来了?我又是如何打通县衙关系给田地改户主的?这些事情发生在何时何地?你们有什么人证物证?若连证据都没有,凭什么冤枉我与人合谋骗地!
当初我三百两银子都能轻易给出去,如今用得着劳心劳力骗你们几亩地?你们疑我,我反倒更疑你们!与那徐姓后生联合起来做戏,转手赚我三百两银子再消失不见,你们又围殴我妹、逼我归还田产,此皆乃众人亲眼所见。你们徐家莫不是想空手套白狼,白得三百两银子?
我许霖乃读书人,自蒙学始,便把修身养性置于首位,如何会是狡猾奸诈之人。今日你四处造谣张口就来,我便与你公堂对质,等你拿出个实证出来!”
许霖语速不疾不徐,只是胸有成竹步步紧逼,字字句句犹如重锤砸在旁观者脑中。
是了,任凭徐父状纸写得如何巧言令色,又把自己写得如何可怜可叹,关于许霖骗产的指控,到底只是纸上谈兵,公堂之上讲究的还是证据与真相。
但徐家人,有证据吗?
许霖好整以暇,双手拢袖静待徐家人回应。
旁观者亦然,满堂人的眼睛都紧盯徐家众人。
徐父脑门渐渐渗出汗滴,明明是初春的天,他硬生生吓出冷汗来。
他支吾着,本就不善言辞的嘴吞吐出几个音节,只含混不清地嗫嚅,“等,等……”
离他最近的师爷听明白了。等,等什么?
眼见得徐父大势已去,许霖以为此事将告一段落,忽然,一官差匆忙闯入堂中。
那官差跪在冰凉的地上,浑身战栗,颤抖着回禀知县:“大人,找到徐威了。”
徐威?许霖一时没反应过来。
听得这个名字,徐父眼里猛地爆发出摄人的光芒,他回过头瞪着许霖,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这个怯懦的男人,头一次在这公堂之上抬起头来。
却是为的,继子之死。
作者有话要说: 徐威?
呵,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