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笙》安蘅

10、不问自取即为偷

　　近几日，顾良辰的胃病越来越严重了，常常半夜从床上惊醒，有一次除草时更是晕倒在了地里。还是柳茹深来时发现了，然后喊来刘嬷嬷一起将她抬到了床上。不过也是，顾良辰毕竟是北齐公主，以前锦衣玉食的养着，现在到了冷宫，虽碍于她的公主身份，总还是不至于儿时，可糙米能和精细的大米比吗？
　　这天夜里，柳茹深悄悄起身从清玉轩溜了出去。她想去膳房偷拿些白米，回来给顾良辰煮些大米粥喝，养养胃。
　　柳茹深作为膳房的常客，以前没少拿膳房里的东西，但也许是拿的少倒也没有人发现过。只是最近被顾良辰教训得紧了，也就没有再来。
　　柳茹深轻车熟路的从膳房旁第一棵树下刨出了钥匙。这原本是膳房掌事藏在树下，以防皇上和哪位娘娘突然半夜要吃夜宵特意放在那儿的，这个秘密只有皇上和景后，还有几位得宠的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才知道的地方。只是有一次，掌事藏钥匙时恰巧被正在闲晃的柳茹深撞见了，这才让她有了可乘之机。
　　柳茹深拿着从树下刨出的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膳房的大门。膳房里一如既往的摆放着很多新鲜的蔬菜、肉类，还有白日里制作的糕点，馒头什么的。她看了一眼膳房里摆放的食材还是一如往常的丰富，只是桌上的空盘显得格外的醒目，今天的糕点都吃完了？柳茹深心中虽有疑问，但却也并未细想。当她走到米缸前准备装些米就走时，她突然发现米缸旁的摆放杂物堆里竟露出了一块做衣服的布料。
　　“你是谁？”柳茹深心里有些害怕，但她还是壮着胆抄起台上的擀面杖朝杂物堆里走了过去，说道，“你快出来，不然我就叫人了。”
　　可藏着的人就像没听见一样，还是没有动静，只是他露在外面的衣角在略微的晃动，显示出了藏在食物堆里人的紧张。
　　“我真叫人啦，我不骗你。我可不是小偷。喏，你看我有钥匙。”说着柳茹深晃了晃挂在身上的膳房钥匙，说道，“快出来，我真的喊啦。有人——”
　　柳茹深真的装作像要叫人的样子，两只手在嘴边故作喇叭形。
　　“你可不可以别叫人啊。”堆里传来了一阵轻声。这声音很轻，带着颤音，应该是很紧张。
　　“行，你出来我就不叫别人。”
　　“真的？”
　　“嗯，不骗你。”
　　说完，杂物堆里传出一阵悉索声。过了一会儿，里面爬出了一个瘦弱的小男孩。只见他的胸口很鼓，应该是装了不少东西。
　　“你母亲没有教过你，不要偷东西吗？”柳茹深叉着腰，一副故作正经的问道。
　　“我——”
　　突然，院外传出了清脆的铃铛声。铃铛的清脆声在这寂静的院内格外明显。这是只有掌事以上的太监宫女才能佩戴的铃铛。
　　糟糕，膳房掌事来了！想到这，柳茹深一把捂住了身旁人的嘴，轻声说道，“别出声，有人来了。我问你，你从哪儿进来的。”
　　男孩用手指了指窗。窗间留着一个小缝，很显然最后走的人并没有把窗关严。
　　原来是忘记关窗了，想到这，柳茹深赶紧拿起随手放在灶台上的锁。并对男孩说，“快藏好。”
　　说完，柳茹深跑到门外，将门锁好，找了个屋旁的角落处躲了起来。
　　不一会儿，掌事就来了。只见他走路有些摇晃，嘴里还哼哼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应该是喝多了。
　　只见掌事晃晃悠悠的走到膳房前，摸了摸口袋，拿出了膳房钥匙，然后摸索着，晃晃悠悠的进了门。
　　没过一会儿，他从膳房里抱着一坛酒和几碟下酒菜，晃晃悠悠的锁上门离开了。
　　直到铃铛声消失，柳茹深才从角落里窜出来。只见她走到窗前，一推窗，然后手一撑脚又一蹬就翻进了屋内。
　　“你出来吧，他走远了。”柳茹深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漫不经心的说道。
　　话音刚落，便有人从灶台里钻了出来。
　　“你可真会挑地方。不藏杂物堆里了？”柳茹深打趣道，“你父母没教过你，不许偷别人家的东西吗？”
　　“那你呢？你父母没教过你吗？你可别骗我，我知道你这钥匙也是偷的。再说了，我都被你找到了，怎么可能还藏在杂物堆里？”男孩一脸不甘的反驳道。
　　“我跟你可不一样，这整个东平都是我父皇的，我进区区一个膳房算得了什么？”柳茹深得意的说道，她的脸上也写满了自豪与骄傲。
　　“我只知道，不问自取即为偷。”男孩说道，“你没经过人允许就拿东西，就是偷。”
　　“你——”男孩的话让柳茹深一下子羞红了脸，反驳道，“我不是，你才是的。”
　　柳茹深恼羞成怒，只见她气得跺了跺地，一个箭步冲到男孩面前，用手指着他问道，“你是哪来的‘蛮子’？我好心帮了你，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恩人的？要不是我，你今天早被掌事太监抓去喂狗了。”
　　柳茹深气急了，但又说不过，只好走到米缸前自顾自的舀了几勺大米。
　　“我叫赵错，今日言语上冒犯了姑娘，还望莫要见怪。”看着柳茹深不再理他，或又是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赵错终于还是先开口了，“今日，我真是饿极了，才会来这找些吃食。”
　　“赵错？你犯了什么错，你爹给你取这个名字？”柳茹深看到他如此诚恳的道歉，心里的怒气早就消了不少。
　　不过，你可真是牙尖嘴利。柳茹深腹讥道。
　　“我叫柳茹深，今年七岁了。”虽然这样想，可柳茹深还是走到了赵错跟前，伸出手，说道，“很高兴认识你。”
　　很显然，赵错对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触不及防，他愣了一下，也学着柳茹深伸出了手，“我叫赵错，今年十岁了，是西陵王的四子。”
　　只见柳茹深一下子抓着赵错的手，握了一下，说道，“那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不过你怎么都这么大了？看着你好小哦。”还没等赵错回答，柳茹深便又开始自顾自的说道，“不过，你是不是拿了灶台上放的糕点？快放回去，会被发现的。”
　　原来像马蹄糕，燕窝糕，红豆酥，这些精致的糕点都是由御膳房制作，然后专门送到各个宫里。这些糕点送到每个宫里那都有定额，所以要是少一块，第二天膳房里的人一来准会被发现。
　　“你吃了？” 柳茹深问道。
　　“还没，我正准备吃，你就来了。”赵错回答道
　　“那就好，这些糕点都是有定额的，少一块都会被发现。”柳茹深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心想，要是被发现少了点心，那以后这御膳房肯定得管得更严，那我还怎么拿吃的啊？
　　听完柳茹深的解释，赵错从胸前的衣襟里摸出来藏在胸前的糕点，认真的按照原样再一块一块的摆放好，“这样行吗？”
　　“嗯，可以。”柳茹深看了一下赵错摆放好的糕点。就径直走到一个大蒸笼前，用手摸出了两个馒头，她顺手丢了一个给赵错，“给——”
　　“不会被发现？”赵错有些担心的问道。
　　“当然不会。这个可没有份额。这么多馒头，少了几个不会有人知道的。”柳茹深咬了一口手里的馒头，说道，“看你这么笨，难怪长得这么瘦小，连偷东西都不会。”
　　“那是，我可没你这么熟练。”赵错反驳道。
　　“哼—”柳茹深刚想说话，突然瞟见窗外的天色已经逐渐变亮。
　　糟糕，丑时已过，膳房的宫女太监都快回来了，得赶快走。柳茹深想道。
　　想到这，柳茹深赶紧从蒸笼里又摸出几个馒头，分了两个递给了赵错，又将装米的袋子系在腰间。
　　做好这一切，柳茹深才转头对赵错说道，“快走吧，寅时一到，宫女太监们就该回来了。要是你以后饿极了，就去膳房前的第一棵树下取钥匙。不过不能常去，万一有娘娘晚上要吃宵夜，守夜宫女找不到钥匙可就糟了。”
　　说完，柳茹深从窗前翻了出去，将钥匙放回原处，打着哈欠，想着该怎么向顾良辰解释这大米的来历，疲惫的走回清玉轩。
　　想了很久，柳茹深也没想出办法，最后只得作罢。
　　管她呢，还是先睡一觉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