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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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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章印盖下。
工作人员从窗口递出两个红本:“二位收好。”
恍惚的温简被这一声喊回神,看着眼前的红本,九块钱,绑定了一个西装革履年轻又帅气的男人,不知道是赚了还是亏了。
温简抬手去拿,台面上的结婚证却先一步被男人拿走,她对工作人员说了一声谢谢,转身跟上男人。
八月正直酷暑,男人看她脸蛋潮红,帮她开了车门,温简抿着唇进去。
坐稳后,温简见男人弯腰俯身过来,她迅速拉过安全带,给自己系上,低头边扣边说:“谢谢,我自己来就行。”
男人没说话,起身转回了驾驶位。
明明空间挺大的一辆SUV,温简却呼吸不顺,这个见面没有五次的男人,叫陆安舟,在2019年8月30号这天,成了她名义上的丈夫。
陆安舟解开袖扣,发动了车。
安静,安静,还是安静,一向喜欢安静的温简,现在却被这份静谧折腾的心神不定,靠着车门的那只手一直扣着皮垫,良久,她转头看向正在专心开车的男人。
不得不说,眼前这个人形貌俱佳,尤其现在认真开车,时刻留意车流的样子更吸引人。
陆安舟似乎是感受到了目光,转头。
四目交汇,正在欣赏别人外貌的温简当场被抓,陆安舟好看的桃花眼一挑似乎在问有什么事,温简刷的转回头看向前方,想起正事,她假咳一声说:“那个,结婚证。”
我的那份你还没给我,温简没说全,但她觉得他会懂。
“嗯?”
又是长时间寂静,温简做了一次深呼吸,两个陌生人之间怎么会有默契可言,她轻轻解释道:“我的那本结婚证,在你那。”
“嗯。”
“……”
他可能听不懂婉转的话。
她不喜欢直截了当,这可能会得罪人,但旁边这个男人,他听不懂话外音。
不同的说话方式,以后交流起来会很难,不难也会让她生气,温简心里开始后悔在没一点了解的情况下冲动领证。
不过,他们以后也不会有接触,这么一想,温简拧住的心情缓解了些。
“我父母那边想看看。”
陆安舟冷不丁说一句,算是给了一个解释,可为什么两本都要看?温简看着他问:“需要我过去么?”
陆安舟转头过来,薄唇轻启直勾勾地说:“你想过去吗?”
不想,超级不想。
但这个问题推到她这边,温简眨眼说道:“如果需要,我会过去的。”
陆安舟继续开车,嗓子里“嗯”了一声。
温简头抵着车窗,回想这四天,两个陌生人把对方添加到自己户口本配偶那一栏里,用两个字形容就是疯狂,三个字就是脑一热,四个字就是极其离谱。
这几天太累了,温简眼皮有些沉,索性直接闭上。
她和陆安舟的相识就挺荒唐,市中心医院的住院部,病床上躺着一遍一遍向她索要男朋友的奶奶,临床病人看着奶奶闹,被当做无聊住院生活的调剂品,护士让他们赶紧走,温简觉得丢人,出门随手抓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陆安舟
温简23岁,她觉得自己还轻不着急找搭伙过日子的对象,但家里人不这么想,在她老家那边,不念书的孩子,大多刚一成年家里就开始操持他们的婚姻大事,在他们那,二十出头还没结婚的都算大龄剩男剩女。
她奶奶一直抱着这个思想,女孩子读多少书最终归宿都是嫁人,一定要趁年轻找个家境好的,父母也在奶奶的软磨强说中渐渐三个人统一思想。
大二那一年,温简寒假回家第二天,还蜷在被窝里的温简就被妈妈吴淑芬拉起来,特意挑了件红袄子给她穿,神神秘秘地让她打扮打扮。
一张圆桌,摆着一次性透明塑料杯,两盘瓜子糖果,撂了几包烟,被划成两个阵营,一边中心坐着心跳剧烈的温简,对面中心坐着颠着腿的男人,黄色压着黑色的两层颜色头发,下巴中间有道暗色的疤,和她年级相仿,因为颠腿连带着上身也一抖一抖的,冲着她笑。
旁边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她见过,整个镇出名的大嘴媒人,能说会牵线,她有一个辍学的初中好朋友,也是这个男人带着另一个男人坐在桌前,然后赚了一笔钱。
温简瞬间明白,生气的拉着吴淑芬起身要走,又被拽回座上,吴淑芬一边揉着她头发一边安抚她情绪。
整个过程温简低着头,胸腔里的心脏乱撞,听着他们的说话内容,如砧板上的鱼,无论如何甩尾都没用,只有无尽的害怕和无助。
媒人:“我之前给你们说过情况,你们大多也都了解了,这次见个面很多话说着方便。”
男方:“都知道都知道,看过姑娘照片,这真人比照片还俊,温温啊,今年多大了?”
“……”温简手一顿,铺在桌上的薄膜被她撕掉一块,温温啊,她父母都没喊这么亲热过,温简起了一身小疙瘩。
吴淑芬搂着她的腰,代替温简说过年就二十岁了。
一听她二十了,对方话夹打开,在媒人的一唱一和下,说他们在县里买了两套房,最近还打算在市里买一套,他们家张帅开叉车,一个月到手也有七八千,这收入比他们公司大学生还高。
男方:“你比我大,我就喊一句吴姐,吴姐啊,我们家张帅对你家姑娘也有意思,想继续发展发展。”
男方:“你看,我们家张帅长的不丑,和你家姑娘貌子也搭,让他们处处?你看行吗?”
“何不以溺自照。”温简冷语一句,继续抿唇,声音刚好落进在场人耳朵,场面静下来几秒。
吴淑芬也听不懂温简说什么,解释说这孩子估计又在背书。
媒人:“温简我看着长大的,学习上可是这个,特别爱学习。”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场面又恢复如初,话题转到学历上,对方听说她是凤遥师范大学的学生,先夸了句她聪明,接着开始说女孩子读再多书最后工作不了几年还不得结婚生孩子,还是要靠男人生活的。
不过有学历也有一点好,他们结婚后有孩子了,培养孩子上学。
听到温简没做过家务,男方人拧了下眉,又舒展开,旁敲侧击表达他们家张帅白天上班那么累,晚上哪还有让男人做家务的道理,内务活就该由女人来做,温简不会做家务这条要改,不仅是改,还需要打理的井井有条,带孩子操持家务样样通才行。
温简再也听不下去,她猛然起身,腿弯猝不防撞到椅子沿,椅子往后滑开一段距离,疼的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温简盯着男方人,声音不算大,语气却很刚硬说:“阿姨,时代变了!”
她的语气直硬,男方人也能听出一些朦胧是生气的意思,但他们看这姑娘长得漂亮还是大学生,张帅高中都没毕业还能找一个漂亮的大学生媳妇,说出去多有面子,而且从这女孩进门,张帅的眼就没离过,是真的想要她。
先惯着她,等结过婚再改她浑身的臭毛病,张帅母亲挤出笑容说:“什么什么变了,这孩子说话咋还绕弯子呢,是吧亲家母。”
温简五指挖抓着桌面,准备怼她,想说的话没未说出口,手背附上一只手,吴淑芬的。
温简低头看,吴淑芬安抚她一眼,用说笑的语气说:“今天只是先看看,可别这么早就喊亲家母,你们这么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家没女孩愿意要呢。”
虽然是玩笑话,张帅的母亲脸上肉眼可见的不高兴了,说道:“我们家这情况,都是我们张帅挑人家,这孩子到现在还没结婚就是眼光太高了,不是嫌人家不好看就是看不对眼,上回相亲那个姑娘,人家多喜欢他啊,三天两头给他送饭,他就是不愿意,我们也没办法,这回啊,张帅还是被我们拽来的。”
吴淑芬正了正脸色说道:“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也不缺啥,简简不会做家务,不是她不愿意做,是我们不让她做。”
吴淑芬斜了一眼对面坐在长椅上的女孩,看样貌年纪似乎是张帅的妹妹,见吴淑芬目光在她身上逗留下,女孩扯了笑脸,悄悄后挪垂在椅子下穿着绽开一道缝的黑色圆头小皮鞋的双脚。
吴淑芬很快移开视线,重新看向张帅母亲微笑说道:“我不管别人家女儿是怎么长大的,但我女儿是我和她爸挂在手心里长大的,她长这么大,我们都没吃过她做的饭,现在她要是敢给别人做饭洗衣,我砸她桌子脸盆。”
吴淑芬不管对面人渐黑的脸色和媒人的呵呵插话,摸着手心里的手,特别软,再说:“只要我们还在,她的手只会有一个茧,只能在她写字的右手中指上。”
“我让我们家简简读大学,是不想她和我们一样大字不识一个,是想她有好选择,好工作,不是让她一毕业在家给人做饭教孩子,在家务和教育上,我们两家不合适。”
“既然你们家张帅也是被拽来的,那正好两个孩子都不情愿,现在就这么算了吧。”
这场相亲闹的不欢而散,温简抱着吴淑芬后怕的哭着,吴淑芬和她解释完全是为了应付奶奶。
吴淑芬之前也有些动摇,不然也不会特意给温简挑件红衣服让她打扮。
但她听到对方把她女儿那么重视的学历和价值贬的一文不值后,她后悔了,真不该让女儿听到那些话。
温简望向安了防盗窗的窗外,关上门就是封闭的空间,又生出一股恐惧感。
温简心有余悸,留在凤遥市很少再回家,为堵住奶奶的口,连父母也一同瞒住,电话里说谎自己在大学找了男朋友,偶尔会发一些模糊的照片给他们,以此才获得三年清静。
直到前几天,奶奶温孙氏来凤遥看病,三年的安静生活被打破。
医生的检查结果是老人年纪大了,正常现象的记忆力退化,温简正在住院部打包行李给温孙氏办出院手续,温孙氏看着垂头的温简,探头过去一遍一遍地问她男朋友怎么不来,问的多了,温简都用工作忙的借口搪塞过去,这次老太太不愿意了,扯着温简胳膊连哭带闹地追问是不是一直骗她,是不是根本就没男朋友,难怪一直没发过正脸照,接着往病床上一躺,不愿意离开。
温留和吴淑芬安慰哭闹的温孙氏,温简在床头继续打包行李,病房里外逐渐变得人挤人,护士生气地责备道这里医院,有病人刚从手术室出来需要安静,他们不能这么闹,要闹出院了再闹。
温孙氏这边收不住,温留和吴淑芬转方向对温简说实在不行让她男朋友请假来一趟,老太太脾气真的管不住,护士也说赶快让人来,不然他们要报警了。
温简摔门出去,堵在门口的人以为温简要对他们发火,还没等温简走到门边就匆匆散开。
理智被气愤占据,温简做了件她冷静后都觉得特别荒谬的事,她出门撞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男人说了句抱歉,绕过她准备走,温张氏闹的时候,他似乎也在门口停留过一时,温简余光看到过,但是很模糊不确定是不是眼前这个人。
“有女朋友吗?”
男人回头,目光晦暗不明,等了一分钟挤出一个字,“没。”。
“帮我一个忙,结束我会给你报酬。”
两人在过道串了词,温简拉着他袖肘,开门进去,在其他人打量,看热闹的目光里说:“奶奶,这我男朋友。”
温简说完转头看向男人,视线转移过程中留意到护士稍显惊讶的表情,抱着病历卡像是焊在了原地。
“奶奶您好,我是陆安舟,简简的男朋友。”
当他说出“简简”两个字时,温简说不上来的别捏,但也感谢他演的娴熟,不然也骗不住她奶奶。
温张氏见到活人,身体瞬间好了大半,为了避免穿帮,温简趁着她高兴的时候,当天给他们定了回家的车票。
检票口,三个人的身影消失在过道里,温简长叹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她侧头,看向旁边的男人,先前她一直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怎么演不会露馅,没留意过男人。
现在烦忧散去,她看什么都很舒心,斜向上的视角看过去,男子的下颌线清晰硬朗,埋在西装领下的脖根曲直沿上,又长又白,一粒喉结凸起明显,随着它主人的动作,上下轻滑。
“没事。”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由无数颗粒组成的玉石,一粒一粒碰击在心上,轻轻重重,敲得人酥酥麻麻的,极具蛊惑性,温简顿了下,拿出手机说:“你把收款账号给我下,我转账给你,本来想先请你吃顿饭的,但我还有工作来不及了。”
“我不凭这个赚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