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苏昭雪

2、贰

　　静安宗历七年上元灯节，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雨。宝马雕车香满路，一夜鱼龙舞。

　　当朝宰相之女江晚晴领着贴身侍女若雨悄悄地溜出了相府后门，赶去长安城东南处的苍云映雪湖放花灯。

　　街道上，人群拥挤，摊位绵长。一路行来，吆喝声，喝彩声，不绝与耳。

　　灯火明亮的小摊前，摆放着造型新奇的花灯，江晚晴挤上前去，东挑西拣，买下了两盏漂亮的莲灯，回身往外走时，不知是被谁绊了一跤，一时身形不稳，狠狠朝地上摔去。

　　她来不及惊叫，就吓得闭上了眼。

　　下一瞬，预料的疼痛没有传来，她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一股淡淡的白茶花香飘入鼻尖。睁开眼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凝结住，人声鼎沸，花灯入昼的夜晚一下子远去。

　　她的眼里，只有眼前这个俊朗男子。

　　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甚至远远胜过她家哥哥。江晚晴看着他，心中浮现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姑娘，你没事吧？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温和的笑容浅浅的漾起。她俏脸一红，轻轻摇了摇头，继而唇角绽开一抹明艳的笑。

　　退开一步，垂着眸向他道谢。

　　他向前走了两步，弯腰拾起掉落在地的花灯，送至她面前。江晚晴伸手接过，见他要走，忙追上两步，问，敢问公子大名，小女江晚晴择日也好答谢。

　　男子脚步一顿，转身看她，目光深沉如水，欲言又止间，只温和的说，姑娘的名字，在下记心间了。

　　然后点头，转身，走了。

　　她想上前追进人流，若雪跑了过来，拽住她衣袖，满脸担忧。安抚完一脸后怕的小侍女，再抬眼看去，人潮涌动，不见他的身影。

　　江晚晴把手中捧着的那盏花灯，连同心底暗生的情愫一起带回了闺阁。

　　本以为匆匆一面之缘，纵凭她心底相思泛滥成灾，也不会再遇。但上天怜她，机缘巧合之下，给了她再续情缘的机会。

　　七日后，相府来了贵客，母亲唤她前去见礼。她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迈出闺阁。

　　门厅内，那人一身华服坐在主座前，唇角带笑，却隐隐露着睥睨天下的气势。

　　她刚迈进前脚，就愣愣地看着他，满心惊喜地说，是你。

　　立在一旁的父亲脸色大变，开口训斥她道，晚晴，不可无礼，这是当今圣上。

　　她心下一惊，断没有想到夜夜辗转反侧，心心念念的人，会是那坐在龙座上的尊贵男子———君谌烨。急忙敛了心绪，几步走上前，规规矩矩的向他行礼。

　　父亲和哥哥也跪拜在地上，为她的失礼向君王请罪。

　　男子放下手中氤氲的茶水，走下主位，停在她身前，伸手将她从冰凉的地上扶起来，对着父亲说，上元灯节，江小姐与朕有过一面之缘，丞相无需多礼。

　　闻言，父亲仍是道了句，多谢陛下。起身时瞥了她一眼，当着君王的面不好说些什么，只得笑道，小女顽劣，让陛下见笑了。

　　哥哥倒是知道她偷溜出去的事，因为市集之上，他约了未来嫂嫂，柳家千金游玩赏灯时，遇到了她。

　　年轻的君王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向父亲和哥哥赞道，江小姐知书达理，朕见之甚喜。复又对着她，温和地问，不知，你可愿随朕入宫吗？

　　一番话，惊得父亲腿脚颤抖，哥哥眸色骤变，将将踏入门厅的母亲骇得一个趔趄，但却如波动的琴玄，撞入她的心间，弹奏起的弦音不绝如缕。

　　陛下，不可，小女……

　　话未言尽，就见她抬眸，直直的望进那双盛了满天星辰的眸里，含着笑坚定的答，晚晴愿意。

　　好。他眉弯深深，笑容满面，薄唇启动，一字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