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卷千波》阶前梧叶

77、第 77 章

　　白骨巨人不甘心地做最后挣扎，带着满身烈焰朝着最近的弦珠踉踉跄跄走去，弦珠收剑傲然挺立，冷眼看它，最终双方距离只有一步之遥时，白骨巨人轰然倒地，化为一股黑烟，消散无影。
　　大厅一下暗了下来，夜明珠高悬于辛泽上方，他被自家大哥揽在怀中，脸上已无半点血色。
　　弦珠与石更草围过去半跪在他左右，两人脸色均难看至极。弦珠将自己身上最后一丝灵力输到辛泽体内，却还是阻止不了他腹部的黑气沿着经脉四处扩散。
　　“哥……哥……”辛泽无意识地呢喃道。
　　“我在呢。”辛鸿轻声回应。
　　也不知是弦珠的灵力有了作用还是临时之前的回光返照，辛泽的意识一瞬间清晰起来：“哥，我缝在枕头里的五十金，一半归你，一半给大厨吧，穷家富路，要完成他的志向，身上还是需要点银钱的。”
　　“你的钱我不会拿！至于大厨的，要给的话，你自己去跟他说。”辛鸿说。
　　辛泽脸上泛起苦笑，他有些遗憾地自言自语道：“我平时真应该多听你们的话，勤练手脚，不然也不会造成今日这般模样。”
　　石更草将刀插入地上，几人中就数她与白骨巨人缠斗的时间最久，虽然侥幸没有受伤，但此时也不免筋疲力尽，面容苍白，她冷声道：“那你还不撑住，等好起来我亲自教你刀术。”
　　“来……来不及了……”
　　辛泽不是第一次感受到死亡，在几个月前的中秋之夜，掉入海中的时候，他也曾以为自己就要离开这个人世了。但一位面容白皙，有着如海藻般繁密的黑发鲛人少女将他从水中救起，他才有幸多活了几个月。
　　这几个月，是他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日子，不像在‘顺安号’上那般，被上头随意打骂，整日吃的比猪还差，起得比鸡还早，杂七杂八的活干得比驴还多。在石更草的这条贼船上，身边不仅有哥哥，还有朋友，爱慕的人也在，世上在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想到这，他不舍地朝弦珠望去，只见她眼中满含泪水，豆大的泪珠从面庞上滚落，掉在地上化为一颗颗璀璨炫目的珍珠。
　　他猛地咳嗽了好几声，鲜血顺着嘴角流下，之前总想着来日方才，拖到现在自己的心意都还没有告诉她呢。但自己马上就要死了，那些话也没有说出口的必要了，就算说了两人之间也毫无结果，既然如此，又何必给留下的人平添烦忧呢。
　　弦珠曾经说过，鲛人只有伤心时掉落的眼泪才会化作珍珠，她现在为我伤心落泪，这就足够了。
　　辛泽期盼地望着石更草，此时的他说话已经非常困难了：“我……我大哥……就拜托……拜托给……给你了，哥，你……你要好……好好的……”这句话说完，仿佛用尽了他全身力气，身体瞬间软了下来。
　　“辛泽！”
　　“弟，你醒醒，你睁开眼坚持住，大哥这就带你去找云逸子，他一定有办法可以救你的。休狄他都能救回来，你这点小伤，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治好的。就算他治不好，弦珠不是说了，还有大长老嘛，天下之大，总有一个人可以救你的命！”
　　辛鸿大喊道，用力地摇晃着自己弟弟的肩膀，但怀中之人再没有回应他。

　　突然大厅剧烈晃动起来，不断有大块大块的碎石掉落，只听得上方不断传来惊天巨响，如同雷震。穹顶壁画上的星辰破碎，祥云消散，阳光直射无阻的倾洒下来，昏暗的大厅内亮起一道耀眼的光柱。
　　云逸子从洞口缓缓落下，肩上的诸生立即展翅扑到石更草的怀里，他扫了眼大厅，看到辛泽的模样，心下一紧，莫非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
　　落石夹杂冰块不断掉落下来，眼见得大厅有塌陷的危险，他对众人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带你们出去。”
　　说完，他手一挥，将四处散落的玄武箭收回袖中，然后带着四人从洞口飞出，他们一落地，守在周围的赫尔等人立即围了上去。

　　云逸子伸出手指到辛泽鼻下探息，“还好还好，虽然气息微弱，但终归没死。”他低头又看了眼辛泽腹部上的伤口，不由得大惊失色，“这……这是尸气，完了完了，这小子没救了，这尸气极为霸道，一旦沾染就会快速蔓延到五脏六腑。”
　　刚开始听到云逸子说辛泽还有气息，本已绝望的辛鸿立即心里燃起一丝希望，紧接着又听到云逸子的后一句，顿时觉得冷水浇头，他心急如焚道：“道长，你不是法术高强吗？肯定有办法救我弟弟的！对了，用那个电击疗法，休狄不就是用那种方法救醒的吗？”
　　“不行的。”云逸子摇了摇说，“那是因为鲛人体质特殊，能受得住电击，辛泽只是区区一个凡人，根本就承受不住闪电的力量。”
　　“我不管！”辛鸿大喊道，“云逸子，你还欠我一个补偿，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要你现在就救回我弟弟！”
　　“辛鸿，你冷静点！”石更草按住他的肩道。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我的亲弟弟，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马上就要死了，你要我怎么冷静的下来！”辛鸿一把将她的手甩开，情绪有些失控地怒吼道。
　　云逸子看着眼前几近癫狂的辛鸿，愁眉苦脸地拧了拧眉心，“说实话，治疗这一项并非我所长，我能做的也只是保住他这最后一丝气息，令尸气不入侵肺腑，但要彻底祛除尸气，请恕我无能为力。”
　　“好，那你就护住他的心脉！”辛泽情绪稍微平复了些，他双拳紧握，眼神坚定地说，“只要有一丝气息在，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想办法治好他的。”
　　弦珠也在旁面带泪痕，双眼通红地说：“云逸子，只要你今天能保下辛泽的命，以后我再也不也不会与你动粗，而且你想要喝什么酒，我都会替你寻来的……”
　　云逸子看着许下一个又一个好处的弦珠，又转头看了看辛鸿，叹了口气，蹲下来将辛泽的上衣全部解开，而后双手结印，在辛泽上腹部浮现出一个青色八卦法阵，他不断将自身法力注入法阵中，过了好一会，只见青光一闪，那法阵便如烙印般打在辛泽的皮肤上。
　　原本四处蔓延的黑气碰触到法阵的边缘，停止了扩散的速度，但这股黑色尸气果真如云逸子所言，极为霸道，即使有法阵压制，仍在猛烈地冲击着界线。
　　“好了，他身体内的尸气暂时不会再扩散了。”云逸子深吸了几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道，“但我要声明一下，我这个法阵也抵挡不了多久的，要是尸气一旦冲破束缚渗入心脏，那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这小子的命了。”
　　“谢谢……谢谢……”辛鸿眼中泪光闪动，口中不停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因为世上再无其它字语能表达他此时的感激之情。
　　“你也别谢我了，还是先给你弟把衣服穿好吧，不然他那仅存的一口气都快给冻没了。反正我已经履行了我的承诺，从今以后，我就再也不欠你们这三个小家伙了什么了，咱们两清。”
　　云逸子捋了捋胡须，解下紫金葫芦打算灌口酒，岂料仰头半天，只从葫芦口落下了一滴酒，这才想起进报藏寺之前自己早就将里面的酒都喝光了。
　　“喝这个。”石更草将腰间的酒袋扔给他。
　　云逸子打开塞口一闻：“好香的葡萄酒，你这小丫头到挺会享受的。”说完，他也不客气地一饮而尽。

　　琼枝堡内，大长老站在落败的众妖面前，正在拷问这座城的过往情况，忽然感到地面微微震动，他心神一动，随即唤来伤好的差不多了的千钟与另一个名为华格的后生，让他们往震源处去查看一番。
　　目送两人领命出了结界后，大长老方才回头，看着眼前这些奇形怪状的群妖，他不禁觉着有些头疼。皆因这些妖兽不通人语，只会吱呀胡乱喊叫，你一言我一语的高声喧闹，场面着实混乱不堪。
　　旁边的三长老见他眉头微皱，便将手中长鞭一甩，从众妖头顶上划过，长鞭撕裂空气，发出震耳欲聋的霹雳之声。而后连喝了好几声，这些小妖们方才安静下来。
　　三长老恶狠狠地瞪了这群妖怪一眼，厉声问道：“你们难道就没一个神志清晰的吗！”
　　可惜回答他的只有嘈杂的叽歪声。
　　忽地群妖之中传出一声冷笑，三长老定睛一看，原来是城角旁被黄绳捆住的那只猿猴，只见它嘴角上翘讥讽道：“不用白费功夫了，这些小妖们都是些灵智混沌之辈，你们根本就问不出什么的。”
　　“你放肆！”三长老闻言扬鞭挥去，却被一只手给拦住了。
　　大长老笑眯眯地走到猿猴面前，云淡风轻地问：“你知道内情？”
　　明明只有短短的五个字，但话出口的瞬间，猿猴就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如山般压在自己身上，它不禁浑身冷汗频出，心神动荡，双腿不由自主地弯曲起来。不行！我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不然今生就要困死在这个鬼地方了！
　　想到这，猿猴狠下心咬了下舌尖，口中顿时弥漫着血腥味，剧痛令它恢复了些许意识。猿猴哑着声音说：“只要你们带我出去，我就把我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你们。你放心，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保证有问必答。”
　　大长老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意外，旋即恢复如常，他略一思索，点头算是答应了。